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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799号
      叶念琛:
      好久没有写信,你还好吗。
      佛罗伦萨在下雨,巴黎呢。
      呵,我这个问题是多么的傻。巴黎应该在下雪吧。
      想一想,从佛罗伦萨到巴黎需要886.52公里,飞机直航只要1小时,开车前往则需要10个小时。10小时,在国内是只是从一个省份抵达另一个省份的时间,而在欧洲则是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国度的时长——让人心酸的时长。哦,对了,我忘记了圣诞快要到了,你现在应该不在巴黎而是去了LA,悲哀的是我却只能在这里等你。是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等着你。
      799封信,九年零九十二天。从南京到北京,从中国到欧洲,我把所有的青春拿来喜欢你,喜欢你,还是喜欢你。可是你知道么,我从不后悔。那句话怎么说?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可是我倔强的相信,假如我耐心的走完这十万七千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九千里,你就会朝我迈出那一步,把它填成整数。我一直都在努力,朝着你的方向,哪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是一种类似信仰的力量,不懂我的人不会明白。
      你知道么,小时候的我常常幻想自己是一个勇往直前的骑士,当有一天我终于遇到我的王子,我就可以成为皇后了。
      嘿,还有一个月,我也与你一样就要回国了。如果说前面的798封情书是我为自己铺设的台阶,那么这剩下的十封信的时间,我希望自己能够努力的走近你并且握到你的手。
      809,8月9号,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这一次,我的耐心一如往常。叶念琛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你:十年,够不够我换你一句,我爱你。

      白心凉
      11.29

      写到这里,白心凉停笔,叹息。从她口中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水珠,然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闹钟的指针指向12点,房东老太太早已上床休息。老太太是个很节省的人,上床前总会关掉暖气,她说这样可以防止大气进一步恶化,抵制全球气候变暖。只是对于心凉这种穷学生来说,熬夜到半夜两三点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没了暖气经常冻的她头痛。今年的佛罗伦萨似乎特别冷,她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然后伸手小心地把信纸折起收好,放在从Mandragora买到的特制信封中。想起今天傍晚从教堂的入口进入的时候,法布里西奥神父慈爱的笑让她忽然觉得温暖,餐馆打工的疲惫似乎在那笑容之下一扫而空。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开,脸上却露出一抹不自知的微笑。两年了,佛罗伦萨的春夏秋冬里,她认识了许多可爱而又温暖的人。想起马上要回国了,竟真的有些舍不得。在国内没有了Santa-Maria-del-Fiore那悠扬的钟声,她会不会有些不习惯呢.
      使劲儿地甩了甩脑袋,她停止了胡思乱想。想起明天还有一篇论文要交禁不住头疼起来。设计管理的教授是西西里人,他说的意大利语非常的难懂,通常一堂课下来心凉就跟死了一次一般累。终于要结课了,她兴奋地想,等到所有的考试完成,她一定要去巴黎看一看。
      第二天,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着,吵醒了还沉溺在梦中的白心凉。她腾地坐了起来,头有些眩晕,然而她的唇角残留着微笑。即便是在梦中,叶念琛也总是能够及时的出现,就像是冬日的暖阳。紧闭的窗外飘荡着教堂悠扬的钟声,早上奔去学校交论文,10点才上床的她叹了口气,伸手把覆盖在脚头的衣服拉过来,室内的冷空气撞击着她苏醒的温暖,皮肤开始变得青白并且起了一粒粒的疙瘩,她咧着嘴丝丝的到抽着冷气牙齿也开始打战,仿佛这样能够缓解身上的冰冷。当她咬着昨天早上剩下来的三明治飞奔着出门的时候,距离她上班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而今天是周末。
      白心凉打工的LATINI餐厅是佛罗伦萨最知名的餐厅之一,很多当地人都喜欢到那里就餐,遇到盛大的节日甚至还需要提前预订,而这里三分熟的小牛排更是远近驰名。一路冲刺到餐厅门口她还没进去就和佩罗撞了个满怀,高大的意大利男生扶着她的胳膊,天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嘿,美女,小心点儿。”她尴尬的笑,冲他点点头,便赶紧进去换衣服。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看到佩罗还帕在玻璃上贴雪花,他看到她便热情的招手,心凉冲他笑笑,心想圣诞真的就快要到了。
      店主茜茜雅走过来拍拍她递给她一摞子桌布,白心凉赶忙拉回思绪开始干活。一张张米白的桌布被她仔细的铺好压脚,再放上被擦得锃亮的银质餐具和各式各样的高脚杯,在这个家庭式的餐厅里,她忙碌着就像是一个小主妇。心凉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和许多留学生相比她显然是幸运的,远离廉价的中国餐厅和离佛罗伦萨不远的Chinatown内繁重的体力活儿,她的工作环境简直好太多了。
      忙了好一阵子,举目间心凉看到餐厅的主人茜茜雅又朝她招了招手,这个50多岁的意大利人喜欢穿麻质的衣服和黑色的布鞋,乌黑的短发,发型很像国内前阵子很流行的桂纶镁头,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白心凉还以为她是华裔:“今天晚上会很忙。”她说:“你的手脚要比平时都麻利些,晚些时候还会有中国客人来,你帮忙招呼一下。”茜茜雅笑着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跟她交流。
      白心凉点点头:“是山姆大叔一家吧。”她问着,山姆一家是从上几代就来意大利做生意的潮州移民,经常来LATINI吃饭。
      “是的。他们都很喜欢你。”茜茜雅拍拍她:“快去准备吧,马上就要来客人了。”
      白心凉转身继续夹着桌布在各张桌子之间转着,白色的围裙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佩罗经过她的时候总会递给她一个暧昧的眼风,心凉居然没有躲避而是笑着回应。
      是的,梦到叶念琛,总是能带给她几日的好心情。
      店内古董钟指向晚上八点,古老的钟摆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响声。此时的LATINI已经人满为患,白心凉微笑着穿梭在热闹的晚餐气氛中,不停的帮客人点餐,同时还与熟客们打着招呼。当她最后从佩罗的手中接过餐盘,转身准备去厨房放东西的时候,眼角滑过玻璃门,发现门突然被推开,挂在上方的风铃呼啦啦地响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欢迎光临,晚上好。”几个服务生忙活着还不忘分别说着欢迎语,似乎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白心凉在看到来人时却定住了,是他。她看着他,整个世界几乎瞬间静止,那个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在为大家开门的人,不就是叶念琛么。
      白心凉端着托盘的手有些不稳,这一刻的她满头大汗,浑身都是从厨房带出的油烟味,白色的围裙有些污渍,廉价的布料仿佛是在嘲笑她自己。她看着他,整个心都在颤抖。
      叶念琛,我每日向上帝祈祷与你相遇,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心凉。”山姆大叔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还热情地挥手招呼她过来:“这个小姑娘也是从中国来的,她叫白心凉。”心凉看着他笑着给自己介绍带来的几位客人。
      恍惚间见叶念琛抬头望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他的语调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眼睛笑的弯弯的好像天上的月亮,伸手拍拍山姆大叔的肩头忽然用意大利语说:“Samuele,她是我的同学呢。”
      心凉低头,脸红。她的意大利语发音一直不太好,才偷懒的叫Samuele做山姆大叔,好端端一个意大利名字被她叫成美国名。听到叶念琛把意大利语说的如此地道,她心里不由地羞愧起来。他仿佛是她的魔咒,每次看到他就好像时光倒回,就算现在的白心凉已经是一名优秀的交换生,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总是受人欺负书呆子,可是当那个少年来到她的面前,她立时就会被打回原形,永世不得翻身。白心凉朝与他们同来的其他三位外国客人职业的微笑,转身准备引他们到订位去。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国女孩推门而入,带着些许外面冷雨的气息。叶念琛回头看她关心地问:下雨了么?
      来人也不回答,只是皱皱眉头,不耐烦的样子:“我都湿了。”
      她嘟起嘴唇抱怨着,看着叶念琛的眼睛,分明有些责怪。好脾气的叶念琛暖暖的笑,伸手抚落她身上的雨水,透明的水滴浸入她厚厚的Burberry风衣内,瞬间泯灭了踪影:“白心凉也在这里呢。”他说。
      景甜甜撩了撩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侧眼扫了一身厨娘装扮的白心凉一眼,她在外面就看到她了,对着叶念琛猛放电。以前有些婴儿肥的白心凉瘦了许多,竟然也有些风姿出来了。她撇了撇嘴道了声:“好久不见。”
      白心凉礼貌的冲她点点头,叶念琛的一系列动作让她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个从小到大总是欺负她的景甜甜越发的漂亮了,微卷的褐发都拨在左边,随意的放在胸前。光滑的肌肤在灯光下越显白皙透亮,漂亮的大眼睛闪动琥珀色的光,那张即便是生气也美丽的脸孔,站在叶念琛旁边是如此的合衬。她扯着唇角,心里竟有一丝苦涩涌上来:一起在法国的两年,他们应该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吧。
      “我们下去吧,我预订了这里最好的位子。”山姆大叔大声的招呼大家过去。
      他说的是LATINI的地下酒窖,这里被改成特殊的用餐场所,里面有两张可坐六人的长桌子和可供两人用餐的一张方桌子。裸露的红砖墙四周整齐的码着各种不同年份和不同价格的红酒。有别于地上空间的热闹,这里显得安静而有情调,昏黄的灯光洒在室内,别有一番风味。
      叶念琛为被雨水淋得有些愠怒的景甜甜拉开餐椅,等她坐下,回身再看时才发现白心凉并没有跟过来。
      白心凉是一周后离开佛罗伦萨的。
      因为这偶然的相遇,本来打算在回国的时候借在戴高乐机场转机的机会游巴黎的白心凉,再一次错过了这座世界闻名的浪漫之都。
      就像是她在佛罗伦萨与叶念琛擦肩而过的那晚一样。
      在这人世间,有一种落魄你能明白么。那是一种未开始已结束的苍凉,是一场没上演就落幕的坚持,是一种不曾拥有便已经失去的脆弱。
      十二月末的戴高乐机场还是那样大,大到空旷,大到荒芜,大到可以轻而易举淹没一百个白心凉。从一个航站楼到另一个航站楼的距离那么远,都需要坐好久的穿梭巴士才能到达。白心凉笨拙的拖着行李下了车,她站在航站楼外最后一次安静的回望。看不到,依然看不到。看不到埃菲尔铁塔,看不到凯旋门,当然也看不到叶念琛。她忽然伸出手去接着那落雪,就仿佛这场在她意念中的巴黎的雪一个月都没曾停过。
      航站楼内好温暖,海关的法方工作人员热情的微笑,用漂亮的中文对她说:你好,再见。
      这样简单的中文,让她有想哭的感动。
      怎么办哪,白心凉。
      巴黎让人不坚强。
      第一次遇见叶念琛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九年前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夏天。暑期补习,课间休息。景甜甜一袭白裙轻盈的从排列密集的课桌中间的过道走来,学舞蹈的她尖尖的小脸儿扬着,皮肤白里透红像是可以掐出水来。她走到第二排,开始蹑手蹑脚的拐弯站到正中间,白心凉就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个书呆子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线装竖版。景甜甜眨眨眼睛,忽然伸手从上前抢过来握在自己手里,那一页停在《诗经国风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白心凉感觉双手被坚硬的书脊狠狠地划了一下,便空了,眉头立时就蹙了起来。她猛然转头向后看,景甜甜正得意洋洋的把那本《诗经》把玩在手里。
      “哟,书呆子,《诗经》呢。”天鹅般美丽的景甜甜声音甜而不腻,说起话来如空谷中的黄莺。教室后面的打闹的男孩子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们看着在白心凉的映衬下更显漂亮如公主的景甜甜,眼睛里满是爱慕。
      “还给我。”白心凉憋红了脸,小声地抗议。她举起手想去抢过来,可是景甜甜却把书举得高高的,个子很小的她根本够不到:“景甜甜把书还给我啦。”盛夏八月,她急得一头汗,外面明晃晃的日光打在她的脸上,鼻尖的汗水如晨露般闪着光。
      “哼,只语文好有什么用,别的科目都不及格,你呀注定永远都是穷人的女儿。”景甜甜故意将那个“儿”字的尾音拉的婉转悠长,罢了还一手撑着桌角,一手在空中晃着那本书,她得意洋洋的美目里闪烁着比盛夏的骄阳更刺眼的鄙视的光芒。
      教室里,刻意压低的嘲笑声清晰可辨。像被那目光刺伤了眼睛,白心凉垂下了头,拳头在身侧握住再松开。紧咬的下唇已经快渗出血来。“刺啦”一声响,景甜甜嘴角噙着笑将那一页狠狠撕下来,她拿着那页书对着窗口的阳光歪歪脑袋欣赏:“哎呀,这首我喜欢呢。”
      那撕书的声音犹如在白心凉的心中割破了一道口子,心头竟涌出说不出的酸楚。她蹲下身子,捡起被景甜甜甩在地上的残破的《诗经》,默默的掸去上面的灰尘:“你喜欢,就留着好了。”她将书放回案头,低声说。
      此时不知哪伸出来一只大手又将那本书抽走,白心凉“哎呀”一声,慌忙抬头去看,书本被翻开挡住了来人的半边脸,精致的眉眼却清晰可见,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白心凉,勾起唇角笑一笑又把书安安稳稳的放了回去。白心凉没见过他,她敢肯定这个人一定不是初一八班的学生,可是他背着大书包泰然自若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个老同学般笑着。那种笑如春日的阳光,好看的紧,白心凉甚至可以听到本班的女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五彩绘图本《诗经》,我家有套一模一样的。”他看着她淡淡地说。
      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帅到没天理的男孩子,来到初一八班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她白心凉说的。他那么温柔的笑,声音低沉带有一点点磁性,虽然还是只是个少年,却已经那么性感了。白心凉的心“突突突”的跳,脸竟然红到了耳朵根处去。
      收回心神,此刻的她正坐在59号登机口,傻傻的朝窗外张望,以前的那些事情总让她禁不住叹息。旁边的中国男人腿上的笔记本屏幕闪亮,一边用蓝牙低声打着电话,一边在电脑上摆弄着什么。商务人士的模样。
      “我打扰到你了么?”林致远突然问。身边这个人像是被他惊动了,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慌乱,像只待宰的羔羊,林致远挑着眉看了看腕表:“因为你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在叹气。”
      白心凉扯了扯唇角,声音略带沙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林致远耸耸肩不再说话,心想刚这个女孩刚才是想对他笑吗?那表情怎么比哭还难看。他低下头接着看助手发给他的策划书。新换的这个助理是凭关系进公司的,带起来非常费劲,经常出错脾气还挺大。
      “哎——”
      林致远一挑眉,她这次叹气倒是挺应景儿。佯装思考,他转头看着这个女孩的侧脸,她不算是漂亮的那种,可是很有些气质。放空着一张脸,眉心却有些化不开的忧郁。他合上电脑,摆出一副聊天的架势:“你在巴黎上学?”
      白心凉托着腮转脸看他一眼,木然地摇了摇头。
      他这张脸可是鲜少受到这样的冷遇,林致远摸了摸下巴,没再言语。
      可飞机上,她居然又坐在他旁边。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你不会是来公干吧。”林致远熟练地打开装着毛毯的袋子,一手将靠枕调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白心凉摇摇头:“来之前偶然在网上看到有个人很着急要换票,就联系了他。没想到人家还是商务舱,想一想居然赚到了。”
      “好心有好报嘛。”林致远问也不问的起身帮她把行李装在行李架上。
      “谢谢你。”白心凉很是感激,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绅士的中国男人。虽然有些多话。
      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班机起飞的时候,白心凉已经盖上毛毯仓惶入睡。戴高乐机场是欧洲最大的中转站,与去时一样,从佛罗伦萨回国也要在这里转机,这算是她第二次来到巴黎,却与她所曾想的方式千差万别。
      也许吧,就像景甜甜曾经说的,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白心凉这一睡,就是两天,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女孩的房间。此刻这个热心的女孩子正开车送她去学校。
      “你不真是我哥女朋友啊。”林宁静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白心凉,表情有点失落:“他可是林致远不是雷锋。”想想老哥满头大汗把她从海关背出来的样子,酷帅的林致远什么时候那么狼狈过。
      “真不是。”白心凉摇摇头。想说兄妹俩一个叫宁静一个叫致远,真是合衬。
      “你知道吗,当时我看着我哥为你跑前跑后的样子还想,哼,终于露馅了啊林致远,早知道你在巴黎藏了娇。”宁静勾着嘴角坏坏的笑:“我哥还说海关差点儿把他扣下来,以为他贩卖人口哩。幸好我开车去接他,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弄回南京。”
      “谢谢你们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心凉打心眼儿里感激这对兄妹,人家跟自己素昧平生。谁知道怎么就在飞机上发起高烧了呢。就那么一睡居然就不省人事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更何况我们还是校友嘛。”宁静冲她甜甜一笑:“哎,你学环艺的啊。一定很会画画吧。我从小就特别羡慕会画画的人,我在巴黎看过人家在博物馆前面画素描,超有感觉。改天你给我画一张呗。”
      “好,好。”白心凉微笑的点头应着。
      她羡慕这样的女孩子。像宁静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多么美,就像是澄亮的山泉水,能流淌到人的心里去。像她们这样,出生在小康之家,父母双全的人才能有这种笑吧。车子平稳行驶,心凉转脸望着窗外,没再出声。
      林宁静打着方向盘,车子转入北京东路又开了一会儿,D大就在眼前了。开到校园内,宁静把车停好,下来帮着她把行李提出来:“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白心凉把行李杆拉出来:“没几步路。”
      宁静发动车子,白心凉才想起来什么,赶紧趴在车窗上用力喊了一句:“替我谢谢你哥哥啊。”
      林宁静在里面一笑,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跟她摆了摆手掉了个头开走了。
      真是个爽利的女孩子。
      白心凉目送车子远去,才拉着箱子走向宿舍楼,箱子的滚轮摩擦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能碾过人心似地。她站在楼下面朝上望了好一会儿,夏天茂密的爬山虎早已经没了踪迹,黄黄皱皱的凋零在底下。心想两年啊,自己怎么就好像是去食堂吃了顿晚饭的功夫就回来了。她叹了口气,突然又收住了,想起在机场林致远还计算她一个小时叹了多少气。大概是觉得她为赋新词强说愁吧。
      “哎,白心凉。”于欣趴在三楼收被子看到她,用力朝她挥着手:“你回来啦。”
      白心凉仰脸朝她一笑应了一声,拖着行李就上去了。
      “你来得正好,晚上班级聚餐。赶紧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寝室里只剩下于欣一个人,她一边在床上铺着被子一边说:“你是不是提前回来啦。”
      “哦。是,早了那么一点儿。”白心凉把自己座位上的椅子擦了擦坐下来,本来想说不去,但是又怕人说她出了趟国牛气了,同学也不认了。当时出国做交换生,一个班只有两个名额,可是人人都想去。其实大家都挺敏感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跟于欣到了东北菜馆坐下,她才发现提前回国的不只她一个。景甜甜坐在里面的一张桌正分发礼物,她身边就坐着叶念琛。
      “哎,建筑系的叶念琛真的被她追到了耶。”于欣在她身边戳了她一下,低声八卦。
      白心凉的心再一次黯淡:叶念琛,为什么我在十字路口的每一次转向,都能见到你。想到自己在情书上信誓旦旦的誓言,她的心更痛了些,似乎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是时候该学着说再见了。
      热闹的饭局继续,景甜甜坐在叶念琛旁边微笑着接受大家的谢意,如公主般。巴黎带来的小香水,每盒6个,不一样的牌子,不一样的香味,像是恩赐。那正是在戴高乐机场里白心凉站在柜台前看了又看,没舍得买的东西。她想她也没什么朋友,她想也许还可以留些钱寄回家里。这样想着就没有买,其实很便宜。
      漂洋过海的小礼物,每个人都有一份,除了白心凉。是啊她也出国的那个,她应该分礼物的。
      在座每个人都很开心,于欣把玩着分到她手中的那款,橘色的香水,透明的几何形瓶身,宝石般的盖子:“好像是LANCOME的耶。”她摊在手掌上给白心凉看。
      心凉点点头:“嗯,好看。”她微微叹息,这么漂亮,谁不喜欢。可是香水,香水是奢侈品。她夹了一口菜,艰难下咽。
      是的,对于她白心凉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是奢侈品,她要不起,就像,就像叶念琛。
      白心凉抬起头,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叶念琛。他坐在那里,安静的吃饭,如果有人跟他说话,他就淡淡的微笑回应,温暖的发亮。
      “哎,D大唯一的叶念琛哎。”白心凉闻言看了身边的于欣一眼,原来她也在看着他。
      是的,叶念琛注定是个耀眼的男孩子,你总是可以在人群中迅速的发现他。他那么优雅,有着不一样的气场。
      “师大的美女,D大的汉。明天他有女朋友的消息传出去,要有多少女人的捧着碎裂的心哦。”于欣夹了跟黄瓜,吃的咯吱咯吱响。
      “你心碎啦。”白心凉调侃到。
      “嗯,把这黄瓜当景甜甜呗,正嚼着呢,没看到啊。”于欣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其实没什么好掩饰的,上次他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知识竞赛,他的粉丝团打出的旗号是“人人都爱叶念琛”。
      人人都爱叶念琛,只有白心凉你不敢承认。
      “甜甜,这下你们可是D大最引人瞩目的情侣了吧。”谁大声说了一句,包间里立时炸开了锅。
      白心凉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红烧肉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放进了嘴里:都凉了。她抿抿嘴。
      “我们只是好朋友啦。”见叶念琛不答,景甜甜立刻接了句。
      “男女之间哪有纯粹的友谊哦。”又是谁在起哄,白心凉的头更低了。一顿饭好像只有她在吃,从头到尾。
      “你很饿哦。”于欣看着她,有些傻眼。
      “好想念中国菜。”白心凉抬头朝她笑,三十五度角,这样的角度比较容易锁住眼泪。搞什么啊白心凉,就这么点儿承受力,真丢人。
      一顿饭似乎吃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好不容易从菜馆里出来,白心凉努力的深呼吸。
      “白心凉。”
      谁?谁在叫她。外面的风萧瑟又清新,她感到一种微薄的凉意。
      “哎,白心凉。”她揣着手抬头,叶念琛站在她面前,昏黄的路灯下是他好看的剪影。冬天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他往这儿一站怎么突然就不冷了。刚从饭馆出来,她浑身的烟味。哎,又是饭馆,又是烟味。她眯着眼睛看他想,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帅呢。
      “这个是送你的。”他把手从黑色的大衣口袋伸出来,眼睛一闪一闪地亮,好像天上的星星:“本来那天去佛罗伦萨就要给你的,结果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你。”
      “哎?”天呐,白心凉发现她只会发出这种简单的音节。不是找不到她,是她在躲他。那么想见他,又那么拼命躲闪着。
      “希望你喜欢。”他塞在她手里,又把手揣回去:“挺冷的。”他说。
      “叶念琛。”景甜甜在叫他。
      “我先走咯。”他一阵风似地离开。只留白心凉原地发愣。
      “哎,这是什么啊。”于欣好奇的去抢她手里的礼物,包得好好的,粉绿的颜色。可是怎么都无法从白心凉的手里拽出来:“哎,白心凉,给我看看啦。”
      被于欣这么一说白心凉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攥着那个绿色的盒子,下意识的,手指用力处盒子都陷下去了。
      “拆开来看看呢。”于欣的眼睛放着光。走在前面的被人们簇拥着的景甜甜一回头便和白心凉去看叶念琛的目光远远地对视,然后各自散开。景甜甜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头微微一扬,侧身又架了一下肩膀。
      白心凉裸着手在风里小心的拆开包装袋,指尖已经泛白,手上的皮肤都被风有些皱了。
      “白心凉,外包装纸就不要啦,干吗那么小心翼翼的,又不是金叶子。”于欣一脸好奇挑着眉眼看着她:“白心凉你老实交代啊,你和叶念琛在佛罗伦萨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带着礼物去看你。”
      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可以从只言片语中总结出自己想听的故事。
      “香水。”她答非所问,晶莹剔透的粉红色瓶子在黑暗中折射着淡淡的光晕。
      “你的好大瓶。”于欣把口袋里那只珍爱的小香水掏出来:“你的是奇迹。”于欣从她手里抢过来确认般的重复道:“兰蔻的奇迹。”
      白心凉再看一眼叶念琛,他们已经在等她:“一起去唱歌啊。”班长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
      景甜甜上前一步:“哎,叶念琛,这不是我们在去意大利前买的么。”她重重地强调说“我们”。
      白心凉看着叶念琛,他笑的如释重负:“是啊,给白心凉的礼物,总算是送出去了。”
      大家都看着白心凉,周身寒风呼啸,气氛变得微妙。
      “你呀就是规矩多,到哪都要带礼物。白心凉喜欢吧,我说什么来着,送礼物香水最方便了。”景甜甜四两拨千斤。
      白心凉把香水装进口袋,一边折着那张绿色的包装纸:“嗯,我很喜欢。谢谢你。”
      “不客气。”叶念琛勾着嘴角。
      “叶念琛你这就不对了啊。为什么你只给她买礼物,我们的呢。”于欣调侃道。
      “一瓶香水还堵不住你的嘴。”景甜甜斜了于欣一眼,小手一扬一辆的士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再说了这礼物是我们一起买的,也有我一份的。”她裹了裹衣服扫了白心凉一眼,补充似地。
      “嘿嘿,看看还不承认。我们都知道‘你们’是一起的。”班里的“小喇叭”刘芸马上接口。一群人都笑了,极其暧昧。
      “上车吧。”叶念琛说,景甜甜也笑,看叶念琛的眼神是那种小女人的甜蜜,他从口袋里伸出手,帮她开门,好像没听到大家的议论似的。车子打到第七辆,只剩下白心凉、于欣和叶念琛,他总是很绅士的把大家都安排好。
      “我还是不去了。”白心凉坚持着不上车,她低头看着坐在里面的于欣,并且始终看着于欣。她的眼睛从来不敢长时间与叶念琛对视,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偷窥者。
      原来暗恋,这样卑微。
      “不会太晚的。”叶念琛说。
      “走不走啊。”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催促着,敞开车门的出租车里,温度在寒风中迅速降至冰点。
      “真的不去了。”白心凉替于欣关上门,对上那双眼睛:“我挺累的,想回去休息。”
      白心凉目送绿色的出租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风吹起她的发丝,整个人都有些凌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拧巴什么,也许是不想再听景甜甜的那一口一句的“我们”。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叶念琛在回头看她,那一定是幻觉吧。
      白心凉,你难道不明白,想要在一个人的爱情里骄傲,也是件极辛苦的事呢。

      再见他,是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里。白心凉站在那里,来来往往签到的各班班干部各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挂着一脸的假笑和苏谦寒暄离去。
      学期末,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辅导员苏谦冷着一张脸整理报表,盯着电脑搞excel表格,也不说话。白心凉的双手耷拉在身侧,手足无措的样子,指甲在掌心掐上深深的痕迹。办公室的空调暖风开得很足,可是她却感觉头重脚轻,脸上火辣辣地烧着,脚底却是冰凉一片。
      直到苏谦面前的签到本已经全部满了,办公室门厅冷落的时候,他才将眼光转移到白心凉的身上,此时已经整整6点了。距离她从考场被叫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苏老师,还不走啊。”对面的辅导员熊先青“砰”的关门落锁,他讶异地看了白心凉一眼,又和苏谦对视一秒,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熊老师你走啦。我处理个事儿,马上回去。”苏谦对他摆了摆手。直到熊先青沉重的皮鞋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才后倾靠在舒适的老板椅上拿着白瓷杯喝了口水:“说说吧,今天在考场上怎么回事。”
      浑身冰冷的白心凉真的是哭笑不得,她其实很想知道辅导员问这句话的心理,是已经认定了既成事实还是确实想要知道真相。
      “你也知道,咱们学校对于作弊一向都是从严处罚的。”苏谦清了清喉咙,目光如炬。
      “我没做过。”白心凉的声音很低却无比坚定,她的脚站的有些麻了,然而看着苏谦的眼神却依然坦然而且清澈。
      “监考老师不是瞎子。白心凉,我提醒你,这件事情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这已经不仅仅是奖学金的问题了。你们大一刚进校的时候学校还专门安排你们学习《学生手册》,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留校察看’是什么意思。”
      白心凉一哆嗦。
      苏谦看到她的反应,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满意的神色,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商量好的。还有哪几个人你说出来也许处分会轻一些。”
      事实上,无论是奖学金取消还是留校察看,对白心凉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老师,我跟这件事真的没有任何关系。”白心凉艰难地开口,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三年级的学生里,只有你见过今年的英文考试卷,你现在跟我说你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苏谦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从白心凉的角度看里面已经见底的茶杯里颇有些风起云涌的架势。她突然想笑,可是鼻腔里却涩涩的,什么东西堵上了眼睛,模糊一片。
      白心凉不要哭,不就是栽赃陷害嘛,十年过去也不过就是件倒霉的小事。她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老师们安排你去教务处值班那是对你的信任。你怎么能把考试卷外泄出去呢!”苏谦看她不肯松口,又改用苦口婆心的游说方式。
      “苏老师,您要是非要这么冤枉我我也没办法。但是老师们现在不也是猜测和推断可能是我不是么,你们如果有证据,我接受什么样的处罚都可以。如果没有,苏老师的处罚我不服。”她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眼看着苏谦的眉逐渐的拧在一起。
      想起今天在考场上发生的一切,白心凉的头更疼了。是谁说大学是个象牙塔的,难道是古代人么。作为一个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的学生,她比谁都更明白,现代的大学已经不是一块纤尘不染的圣地,它不过是这个满是狼藉的社会的缩影罢了。
      苏谦被自己的学生噎了一记,憋足了气正想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白心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在看到那个人从走廊的黑暗踏入办公室内光明的那一刻,内心深处有什么,崩塌了。
      刚才还冷静自持的白心凉,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只能僵硬地转过头来,睁大眼睛。
      “苏老师,我来签到的,不好意思来晚了。”
      那个午夜梦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未如此刺耳。
      白心凉绝望地想笑。
      苏谦笑着点点头,把桌上那个签满名字的纸头翻了一页,叶念琛所在的班级孤零零的印在那里。他大步走过来对递一支笔过来的辅导员感激一笑,俯身签名。白心凉的头微微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为什么叶念琛,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我最最不想要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你看到我所有的狼狈。
      叶念琛签好名字也不说走,他看看白心凉,又看看辅导员,空气中凝聚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叶同学,法国那边的建筑工作室下午刚刚传了一封表扬信过来。院里的领导非常开心,你回家好好过年,下学期有好事等着你。”不同于对着白心凉的严厉,此时的苏谦满脸微笑。
      泪水已经徘徊在眼底,白心凉握紧了拳头,微微抬头,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和白同学讲。”苏谦把签到本收起来,放进抽屉里。
      叶念琛站在原地没动,末了突然开口:“苏老师,我想英语试卷的事情应该不是白心凉同学的问题。”他盯住苏谦的眼睛,忽视白心凉瞬间投来的诧异的目光。
      “怎么回事。”苏谦看看他又看向白心凉,眼神复杂。
      白心凉呆了,不复刚才的伶牙俐齿。
      “叶念琛。难道你知道什么?”苏谦收敛了笑容,搭在桌面上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桌面,听在白心凉耳中不亚于万马奔腾,敲的人心都慌了。
      “我并不知道内情,我只是推断,白心凉同学英语很好是众所周知的。更何况苏老师,你们并没有证据。”叶念琛淡淡说。
      又是证据。苏谦挑着眉看着两个学生。心中直叹革命队伍不好带。
      可是这句话话音刚落,白心凉就像明白了什么,她快速看了叶念琛一眼,关于“内情“原来他是知道的。
      苏谦皱着眉,手也停了下来:“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叶念琛,这件事你不要跟着瞎掺和,我晓得你们同学感情好,但是感情好也不能拿学校的规定开玩笑。”
      什么叫义正词严,什么叫口沫横飞。白心凉算是见识了。
      “我不管你们是相互包庇还是知情不报,总之这件事院里一定会彻查到底的。”苏谦发狠,一字一句的说。
      就在这个时候,白心凉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后面有椅子倒下的声音,有呼喊声,还有什么。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她只管撒开腿往前跑,跑下四层楼,跑出建筑学院,跑过路边行走的学生和那些熟悉的校园的风景,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她跑啊跑啊,就像是在一个黑暗的梦境里。直到在看到校门口那五彩的灯光时才停下来。旋转的灯光那样刺眼,上面的四个大字“欢度新春”好像变成了四张脸,挂着讽刺的笑看着她。她像被人抽干了力气终于在花池边蹲了下来,眼泪在埋进膝间的那一刻汹涌而出。
      生平第一次,她真心的希望,她不是白心凉。
      白心凉的动作太出人意料了,叶念琛伸手去拉她都没来得及。他又和苏谦说了两句话稳定了一下尴尬的局势,才转头去追白心凉。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吧,然而她已经不见人影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可以跑这么快的,他一边找一边想这女孩怎么不报名参加运动会啊,一定会有名次的。
      怎么跑了啊,这思维够奇怪的。
      不过,是啊,是的,她是白心凉。每一次看到她,都不一样,就像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一样的姑娘。叶念琛看着她颤抖的肩头,他想她是哭了吧。
      原来她会哭啊。
      他想到他们升高中那年夏天,他在小姨的单位看到她,她那时候个子不高,又黄又瘦,一点也不好看,但是眉宇间总是有种凌厉的坚强,好像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似的。她站在维修部的一名员工的面前镇定说:
      “爸,你已经半年没给我抚养费了。”
      “爸,我考上高中要交学费。”
      那个人不理她,只是闷头趴在车下修车,她居然就在那里站了一个下午。夏末的太阳依然毒辣,她居然在那里一动不动,谁劝也不走。他从来不知道,在班里默默无闻的白心凉是这样的倔强。
      “父母离婚的孩子就是没人疼啊。”他依稀记得小姨感叹的那一句。他不敢让她看到他,他想没有人愿意让熟人看到自己那副样子吧。他第一次知道,在班里任景甜甜宰割的白心凉也可以这么强势的。他挺担心的,怕开学见不到她。
      还好,九月依然看到了沉默的白心凉。她更瘦了,可是他居然有种“放心了”的感觉。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有人回头看着两个人。身形高大的叶念琛低着头看着一个抱膝的女孩子,很深情的样子。时不时有人小声惊叫出他的名字,叶念琛听到就会抬头,报以微笑。
      良久,白心凉安静下来,她在袖子上抹了抹泪水,站起来。可能是蹲的太久了,她眼前一片黑,身子晃了晃,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开,夜色中,她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那是?
      叶念琛。
      “你没事吧。”他递了东西过来。
      白心凉惊恐地看着他,有点灵魂出离的感觉。
      “擦擦吧。”他的手又向前伸了一点,到她的眼前。
      白心凉接过去,那是一块干净的手帕。细致柔软。
      这个年代还有人用手帕啊。白心凉拿在手里。
      叶念琛看她愣了,就把手帕拿回来帮她擦。他擦的很仔细,也很温柔。
      白心凉想说,你在干吗啊。
      白心凉想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可是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泪水又涌出来了。
      “你可真能哭啊。”叶念琛呆了呆,低声感叹:“白心凉,别哭了,都包在我身上,我帮你解决。”
      白心凉溢满泪水的眼睛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和被泪水晕开的远处的点点灯光。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白心凉,别哭了,都包在我身上,我帮你解决。
      这是个陷阱吧。还是个梦啊。白心凉边哭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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