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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落花时(一) ...

  •   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
      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劝伊好向红窗醉,须莫及,落花时。

      澹台的一席话,我大约是应该觉得受宠若惊的,不知这话是否也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也就权当是人家客气罢了。我并没有回话,转了头看向车窗外。越西的道路甚是宽敞,即使两边的商贩行人占去了不少地方,并行四马仍是不悖。若此刻换了种心境,看着这些异域风情定也是快事一件,只是我却没了那份闲情。

      “澹台公子,何时才能到云家别馆?”

      “只消半个时辰即可到了。”澹台在我身后说道,“请稍安吧,还有,若你愿意可以不用叫我澹台公子,听着生分,叫我候月便是了。”这自然也是人家客气,我是不能喊的。

      “这条道是我越西城中主道,平日里也是热闹非常,今天正巧是我越西的传统节日盂萝节,所以又比平日更加熙攘了几分。”

      “盂萝节?”我好奇问道。他宽和地笑笑,继续解释说:“是,越西居民大多是妖族人,不过这也是你们圣族的叫法,我们自己只称自己是洞阴人。”

      “便是那个洞阴君的洞阴了?”

      “不错,我们也像中土一样信奉三元大帝,即天官紫微大帝、地官青灵大帝和水官旸谷大帝,旸谷大帝又称洞阴大帝,这些你应该都是知道的。但我族人深信水是万物之始,当初我族第一位先人便是水官用一滴至纯至净的水造成的,故而将水官奉为上神。每年今日便以水为祭,迎洞阴大帝下世解厄。”

      “可是迎水官的节日不是在十月十五吗?”

      “十月十五我们也祭,那日是洞阴大帝的生辰,我们唤做‘祭秋辰’,今日是洞阴君政界解厄的日子,我们便叫盂萝节。”

      我笑笑,看来这妖族果然更加重视这些鬼神之说,旋即又轩脸向外,不再多话,心里千万遍想象着与云薇见面的场景会是怎样。他伤得重吗?见到我回来他可会高兴?

      沉默中时间难过,却也捱到了马车停下的时候,我本欲一步跳下,却被澹台抢了先,如笙如瑟随后,最后才是她们二人扶着我下了车。脚未落地,便听得澹台的声音道:“云兄,我可是将你府上的人送回来了。”

      “有劳澹台兄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我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直直地向那个声音走去,那人放下抱拳的双手,一转眼也是看见了我。

      这不是云薇又是谁?还是那样一袭白衣,还是那样温存笑脸,却是更见清瘦了,一月不见,却恍如过了几世那么久,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唤道:“莲衣……”

      泪水终究夺眶而出,脸上却绽开了一个笑容,我走到他跟前,也唤了声“爷”,便是向他深深拜下,“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伸出手来将我扶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那略微冰凉的手心竟泌出了些汗来,连声音也有些抖动了:“你总算是回来了,若你再不回来,我便要派人去将那幻波池填了……”

      只有经历了离别,再见时才知相见有多么不易,我抬眼看着云薇,他也是看着我,两人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愿这样看下去,将他的模样直印到脑子里去。

      “既然云兄无大碍,莲衣姑娘也是完璧归赵,候月便先回去了。”我转眼,见澹台在一旁笑着说道,才觉得自己也有些失态,又向他走了一步道:“多谢公子恩德,他日若是用得莲衣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

      澹台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又是对云薇一抱拳,交待了如笙如瑟留下,自己便转身上了马车去了。

      目送他去了,我才回过头来,见云薇眉眼都是笑着,自己心里也愉悦起来,他开口道:“澹台兄一早便遣人来,说你在他那里,我最初也是不信,不想真是你。”

      我也是点点头,原来那桃花一早便打算送我回来了,自己早上好运番话岂非更是不知轻重了。然而这一点窘迫很快便被见到云薇的巨大喜悦驱散了:“爷,听说你受伤了,可严重吗?”
      云薇仍是宽和地笑着,伸手向前一指说:“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讲吧。”我点点头,便随他向前走去。

      此处别馆应是云家在越西的产业之一,越西是一座山城,城中建筑多依山而见,远远看去是错落得别有风情。云薇领我穿过一个园子,遥遥便可见一座三四层的越西民居,说是三四层,每一层却是顺着山势次第向上,层与层之间也分得不甚清楚,只见得廊腰曼回,较之锦州云府的精致更多了些天然的灵秀之气。一路与云薇无言同行,心中却是安然于这种静溢

      “姑娘可是回来了。”将要走到正堂时,迎面一个少年快步走来,正是云薇的贴身小仆伐檀,见到旧识心中更是愉悦。“小哥一别可好?”伐檀用力点点头道:“我是好得很,却不想那日一别竟过了如此久才能重逢,那日爷回来的时候,姑娘你是没看见,可把我吓了一跳……”

      “在那里呆着做什么?不是给姑娘留了好茶吗?”云薇出声打断他,伐檀一愣,随即应道:“那是……瞧我话多的,都跟采葛有得一比了,这便去给姑娘沏茶来。”说着便向外走去,经过如笙如瑟时停下来看了一眼,引得两个女子又是一阵笑,我上前去对了他讲:“这两位是澹台公子府上的如笙如瑟二位姐姐,你且带她们去安排一个好的住处吧。”伐檀应了声是,便领了那两姐妹出门去了。

      此时云薇慢慢走到上座,示意我也坐下,我走去他身边却并未坐下,伐檀的话显然并未说完。

      云薇见我不坐,看了我便是一笑:“也好,我不将那日的事讲与你知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脸上一红,他竟知道我的心思,一开口才觉得自己声如蚊蚋:“爷这么说可是折杀奴才了,奴才不过想爷的伤是因奴才而起,所以才……爷这么说……”

      “你这丫头何时也会说出这些话来了?”云薇打断了我的话,语音里也听不出是怒是怨。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却迎上一对晶亮的双眸,清浅的笑容不变,却多了几分宽容的暖意。“以后你不必自己作贱自己,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作奴才来看,你若愿意了叫我一声爷,若不愿意叫我云薇也好。”

      “这……”我本料想他也不是拘泥于这些规矩的人,却也未想到他会释然到这地步,况且刚刚走了个让我叫他候月的主,这里又来了个允我直呼其名的爷,敢情这些世家子弟都一瞬间放下门第思想了么?云薇也是干脆道:“有什么不妥的吗?别人不说了,莲衣你的想法我还会不知道吗?就叫名字吧,何况……”说着他便打住了,我却不知为何:“何况什么?”他忽得笑得有些促狭,唬得我一愣,本以为只有那桃花才会这样笑,不想这蔷薇笑起来也会有这般风情,然而他却接下去道:“何况那日,你不是叫得挺顺口的吗?”

      那日?哪日?

      我眨眼望着他,他也眨眼看着我,忽然那分别前的一幕就到了眼前,云薇死死地护住我,我当时只当自己快没命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名字,他竟还记得。再一想,从前日的万俟诚夜袭,到后来流觞发难,许多亲密的动作都不是寻常做得出来的,脸上又是一阵热,嘴里依旧不饶:“那日……爷不在乎可叫旁人听了去能不在乎么……”

      “我可是不在乎的。”伐檀一下接过了话茬,我转身见他托着茶盘正迈步进来,身后跟着如笙如瑟,想是刚才的话已被他听了去,随即瞪了一眼回去:“我这里跟云薇讲话呢,你那厢倒是接的什么嘴?”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原来叫他的名字也是如此随意了,又去看云薇,他也正好看着我,眼里全是笑意。

      “是小的不是,姑娘跟爷的是不是我能接得了的。”伐檀又是拉长了腔调,一面将茶盘放到几上,一面又是拿眼睛瞟我,瞟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云薇也是轻声笑了起来,我见他们如此开心,多日来的紧张也终于放下,和着他们笑了起来。

      “你且过来坐下吧,”云薇笑够了又恢复了那风清云淡的表情,轻拍他身边的一把椅子,我也不再扭捏,走过去坐下开始泡茶,红泥小炉煨香茶,氤氲的雾气中兰花清新的香气缭绕,神经也随之放松,倒了茶在紫砂的本子里奉给云薇,他接过了闭上眼安静地闻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只是恬静的表情就让人看了舒心。我又倒了茶给伐檀和如笙如瑟,他们接了却只是站在一旁小口抿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难得静心。

      “说说你这个把月的事吧。”云薇忽而睁了眼,呷了一口茶,我点点头,将分开后的经历悉数讲给了他听,讲至与澹台相遇的一幕也只是一笔带过,隐隐觉得不好叫他晓得我们是在那样的场合下见的面。

      “这么说,你与澹台在锦州时便见过面了?”云薇递过杯子来,我又为他斟上一杯道:“正是,说来也巧,正是在你回来那天晚上。”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你讲来,那万俟烈与流觞似乎还忌惮着什么人?”

      我点点头,回想起昏迷中听到的那些话,以及后来的点点滴滴,若不是因了这忌惮怕是我早已成了流觞的刀下之鬼,只是……“那是怎样的人,要劫我去做甚?”“而你又是何时与流觞结下仇怨以至于她要索你的命,万俟烈又为何与这些人到了一处?”云薇提出了我的疑问,我点头赞同。忽然一种不和谐的感觉袭来,隐约觉得这前后有什么不妥之处。

      “会不会是姑娘失忆前结的仇家呢?”伐檀提出这个想法,我也不是没想过,但虽能解释流觞这一方,尚遗留了更多的疑问。这时云薇小声咳嗽了一下,我见他眉头微锁,才记起他也是重伤初愈,忙给他换了热茶道:“可是伤还未好彻底了?到底这伤是为我而受,你也想想我心里难过,告诉我实情吧。”

      云薇喝了一口茶,恍若无事般说道:“真的无碍,就是内息一时之间还未复原。”说着他又看了我:“你便那么不相信我?那夜在九池山上你不也看到了吗?就是伐檀也能与万俟烈对上两招,更何况我呢?无碍的。”

      说着他还是轻轻拍了我的手以示安慰,不想他这样一说,那不和谐的感觉是愈加强烈了,有什么疑问像是呼之欲出,我听得伐檀还在絮絮讲道:“可不是么?我家爷的功夫可是了得,烈公子从小与爷一起习武,到几年前他离开时也从未赢过一次,姑娘是不知这武学不同于其它,技高一筹如泰山压顶……”

      “对了!”心底突然明亮起来,伐檀正说到兴头上,被我生生打断在那里,我看着云薇,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尽数吐出:“伐檀说得对,技高一筹如泰山压顶,饶是万俟这些年长进了许多,依那夜看来也不会比伐檀高得了多少。那日在幻波池边,流觞对付你的手段未见复杂,却是自信满满能制服于你,尔后万俟烈赶来,又化解了流觞的攻势……”

      “为何流觞能伤爷至此?原本技不如爷的万俟烈为何又能制得了轻易伤了爷的流觞呢?”伐檀也是若有所思地接着我的话往下说去,这说来确实奇怪,像是一个怪圈,又有哪里解释不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落花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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