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十六莲

17、流星逝泪

　　下得山坡，天色竟是已蓝黑得不大认路了，天边启明星已开始闪烁。祁文飞道：“看来我们今天得在这个村子里过夜了。”我已没了主意，只得任由他做主。他带着我，再次走到李修修家，径直走到门口，推了推已经破朽的门板，门板“吱呀呀”响动，因挂着一把大锈锁而并未推开；再用劲推了几下，门上的锁头竟然就散落“嘭”的一声闷响掉地下，门应声而开。
　　祁文飞直接就跨过低矮的门坎往里走去。我扯扯他衣袖，皱着眉头告诉他这样似有不妥，他没有理会我，我小声嘀咕着“这样不太好吧”，也随着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黑乎乎的，比外面更甚，有股轻微的霉味。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我才开始仔细打量屋内的情景：走进去是一间大房间，似乎算是客厅，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间，几条条凳围在桌子四周，靠里边的一角是一个大大的石头砌成的小屋一样的东西。大房间的左右各一间小房间，都各放着一张简单的架子床和一张桌子。整个屋内家俱摆设少得可怜，却也整齐有序。
　　祁文飞又带着我出了门，在大门的右侧有一个小门，我们如法炮制进了门，里边一个大土灶，土灶上一口大铁锅，这应该是厨房了，从厨房再往里走更是黑漆漆，我们没有进去，想着大概是厕所。
　　看完这些，肚子已经咕噜噜叫起来，经过一下午的折腾，中午那一小碗面早已消耗殆尽。
　　祁文飞再次走进那个大房间，走到那个石头小屋，打开石头小屋上的一扇木门，在里边摸索了几下，竟从里边摸出只木瓢，里边还盛了大半瓢大米。带着这瓢大米，祁文飞又在厨房里捣鼓了一番，竟然就生起火开始煮粥！没过半晌，他居然就不知哪里找来碗筷，盛上一碗热腾腾的米粥送到我面前！他居然可以如此驾轻就熟的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安然住下并找到食物，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十分惊讶。
　　我们一人捧了碗粥，蹲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就着月光呼啦啦开吃起来。一会儿，大半碗米粥下肚，恢复了些精气神儿，心情也似乎好多了。于是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向别的村民借宿，而要在这里住呢？”
　　“借宿呀？”他笑笑说，“你以为是武侠剧呢，哪里都可以找到可亲的老夫妻收留。这世上其实大多人都还是缺乏安全感的，不会愿意容留不认识的人在家里过夜。”
　　我说：“我们一看就不是坏人嘛，再说这边的人家看看就都挺穷的，有什么好偷的呢？”
　　“正是因为穷才什么都丢不起。”祁文飞回我说。
　　我想想似乎有道理，就不再追问下去，倒是另一个疑问在心里不吐不快：“我觉得你的生存能力好强啊！你怎么可以那么容易就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那么容易就找到能添饱肚子的食物！”
　　“哈哈，这个能力可不是天生的，我用了好几年时间才锻炼出来的呢。”这下他有些伤感，也有些得意。我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在外面流浪了几年，去过好多地方，也就渐渐适应了各种环境，不过也曾经差点饿死在海上，但终归是见了好多有趣的事有趣的人。”
　　听了这些，我好奇起来：“那你给我讲讲流浪中的故事呗。”
　　“故事啊，你让我想想。”他边说着边又给我们各自添了碗粥。
　　“我第一次坐火车去的是广州，一下火车，那里的火车站比重庆的人多得多、乱得多。我刚走出火车站广场，来到大马路边，就被三个男人围住了。站在我前面的男人跟我一般高，很壮，长袖子里似乎还藏了把刀。我那会人比较瘦弱，书生气比较重，估计见我好打发的样子，刀就一直没掏出来。他们奸笑着，正准备学港剧里的小痞子一样向我开口“借钱”，没想到一声不吭、眼神怯懦的我突然暴起，直踹向面前那位的裆部，同时手肘击向右手边较矮那位的鼻子。这两个人同时‘哎哟’叫着痛得蹲下身，我左侧的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抓紧背包快速跑远了。其实在他们向我围过来时，我就算计好了攻击方位及逃跑路线，哈哈哈！”
　　这真是一个惊险的故事，虽然顺利脱险，可我想想还是觉得很后怕的。换了个坐姿，我放下空碗，说：“你确定你没吹牛？”看他很认真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我接着说，“你这样真的很危险呃，毕竟他们有三个人，还有刀！下次还是把钱给他们吧。”
　　“嗯，”没想到他很是顺从的应下，“还听吗？”问我。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于是他又开讲了：
　　“有一次我在宁夏的沙漠里遇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说她是来寻找小时候的星空，很多地方都因为大气污染而见不到清亮的星空了。我们一起在沙漠里跋涉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终于找到一家在沙漠里的酒店。沙漠里的酒店，你能想到吗？是真的酒店，就开在四周全是黄沙的沙漠中间。我们累得走不动时发现了这家酒店，它装修豪华，而且已经入住了好多探险客，我们有幸住进了最后一间客房。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最让人吃惊的是，酒店的走廊里挂了一幅画，画上的美人竟跟这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我惊奇得张圆了嘴巴，焦急的催问：“怎么回事？然后呢？”
　　“然后可惜的是，那天晚上下起了小雨，我们没有看到星星。”他回答。
　　“再然后呢？那个女孩与画上的人什么关系？”我耐着性子问。
　　“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本想与她第二天再一起守候星空，可是已经开学好些天，她必须回家上学了，而且她的钱已经用完，房费是我出的，回家的车票也还是我给她买的。”他遗憾的回答。突然又很开心的指着天空对我说：“看！今天的星空好美！”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天空，深蓝的天空果然缀着满天繁星，甚至还能看见银河。这样的星空，确是仅留在很久远的小时候的记忆里。看着它们，我突然就抛开了心中所有的不快，变得满心欢喜。而且，我一直以为满天繁星和银河都只属于盛夏，没想到在这个春天的夜晚也能见到这么美丽的景象。
　　我不禁看呆了，万籁俱寂，似乎能听见星星们眨眼的声音。猎户座的腰带，三颗宝石晶莹剔透；仙后座划出大大的M；仙女座闪着小小的M……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我第一次看见流星，它一闪而逝，我记不住它是如何划过天际，却记住了它的璀璨！
　　身边的祁文飞用手肘轻轻捅捅我说：“你为什么不许愿？女孩不是都喜欢对着流星许愿的吗？”
　　是啊，我为什么不许愿？我不想许愿，它也没给我许愿的时间。不自觉的嘴里就开始哼唱起一首歌：
　　悲伤的眼泪是流星
　　快乐的眼泪是恒星
　　满天都是谁的眼泪在飞
　　哪一滴是我流过的泪
　　不要让我相信流星会带来好运
　　那个悲伤的逃兵
　　怎么能够，实现我许过的愿
　　谁的眼泪在飞
　　是不是流星的眼泪
　　变成了世界上
　　每一颗不快乐的心
　　……
　　祁文飞也跟着我小声哼起来。这是一个悲伤的夜晚，这是一个奇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