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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牵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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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五月,日头一日日的烈了,早晚虽仍有凉意,午间街面上行人已换上了竹布或麻布单衫,也有富贵人家子弟早早打起了折扇以显风流倜傥.
今日是端午,一年一度逛庙会、看龙舟的大日子。东海和希澈早前便兴奋了多日,翘首以盼。李特虽懒散,也被带起了些许兴致。而韩庚,仍是一副安静神色,但只要希澈开了口,他没有不从的。
刚用过早膳回房歇了一小会儿,东海便噼里啪啦冲进李特房中,从后熊抱住李特的颈子,蹭着撒娇:“哥……,我要出去玩!”
“出去便出去,我又没绑着你。”
“我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意思?”东海继续蹭,今日李特穿的是件银灰色暗云纹锦长衫,丝光水滑,蹭起来十分舒服。
“金希澈不是也要去么?他去了,韩庚自然也会陪着,怎么会是一个人?”
东海有小小伤心,改用指尖一下一下戳着李特的背:“他们两个去不去我都是一个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凑在一起旁若无人的那股粘乎劲儿。”
李特暗笑:“说到粘人这一项,小海可不输给别人呢。”
东海突然不再闹腾,静静地贴上李特后颈,闷闷地道:“可是我只爱粘着你嘛,你不陪我,我就只是一个人了。”
“瞧这话说的,我岂不成罪人了?”李特笑道,侧过身将东海拉到面前来,看着他的眼道:“小海日后定会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与他长相厮守,到那时即使我不在小海身边,小海也定不会孤单一人的。”
李特的话听在东海耳中只觉不是味道,没来由的心情沉重,但细看李特神色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压下心中疑惑,扯开了嗓门继续蘑菇:“哥,去嘛去嘛,我们都出去了,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多没意思,今儿个外头可热闹呢。”
看到东海眼中认真的期盼,李特点下了头应允:“好。”
欢呼一声,东海雀跃着拉过李特的手便往外冲,金希澈与韩庚都等在院子里,见他二人出来便一齐出了门。
城隍庙离玉笙巷不远,过几条街便到了,现下虽天色尚早,却已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杂耍艺人各自搬出看家本领,不时引来围观人群阵阵喝彩。
练武场里刀光剑影,彩袖翻飞,虽只是花架子,却也功底扎实,招式漂亮。其他吞吐火焰,舞火流星,胸口碎大石等等平日里不常见的表演更是惹得人们慷慨解囊,艺人们于是越发认真卖力。
这些花哨表演看在四人眼中不过一笑置之,俱不为所动。转来转去,东海被一处角落摊位里的皮影戏吸引住了目光,停下来认真地看。金希澈见旁边几乎全是小孩儿围观,嗤之以鼻,拉了韩庚钻进了人群。
戏中上演的是名段《秦王赐牵机》,南唐后主李煜亡国被囚,受此奇耻大辱却无处发泄,只能寄情文墨聊以自慰,七夕之夜一曲《虞美人》招来杀身之祸,一代才思风流湮没于政治斗争之中,徒流后人喟叹。
那皮影戏艺人果真是技艺高超,各式人物剪影行动举止莫不有如实见,让东海看得兴致勃勃。尤其是李煜饮牵机毒酒身亡的一幕,形神毕肖,令一众围观小孩儿俱蒙上眼睛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窥,心痒难耐。
直到表演结束,东海仍意犹未尽,不愿起身,甚至有去后台讨教一番的念头,被李特敲了脑袋,乖乖地跟着走了。两人俱未留意,幕布后一只眼睛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闪动着玩味光芒。
偌大的城隍庙逛完一圈下来,差不多已接近晌午。出门时四人约好在临江的“听涛阁”用午膳,看看时辰已近,李特和东海便上了二楼选了靠江边的位子坐下,招呼小二上了茶,边喝边等金希澈与韩庚。
直到一盏茶见底,金希澈才大呼小叫地拉着韩庚上楼来,四顾一望见到李特与东海,冲过来便端了茶壶向口中灌,韩庚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叫他当心呛着。金希澈哪管这许多,一口气灌下半壶才拍着胸口坐下:“妈呀,这天儿热得,渴死我了。”
东海斜他一眼:“上楼时话那么多,也没见你口干。”
“嗯?小海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金希澈头一偏,手就伸了过去捏东海的鼻尖,东海左躲右躲闪不掉,旁边李特伸手过来拍掉了金希澈的手。
“别欺负我家小海。”李特摸了摸东海被金希澈捏红的鼻子,很是心疼。
“切,护崽儿的老母鸡。”金希澈不屑,“噗”,韩庚把茶喷了一地。
“你说啥?”东海蹦了起来,脸涨的通红。
李特拍拍东海的手,拉他坐下,东海气愤至极,不肯善罢甘休:“哥,他骂你。”
“没事儿,他是个疯子,小海不用理他。”李特软声安抚东海,转头对金希澈道:“我就护着我家小海了,你莫不是嫉妒?”
金希澈朝天翻个白眼,哼哼两声,不再说话。东海笑得花儿一般,抱着李特的手晃啊晃。
说话间,酒菜慢慢上齐了,“听涛阁”以一道清蒸鲈鱼闻名,临江而居,每日从江中现捕新鲜活鱼宰杀,以清蒸之法保留鲈鱼原汁原味,四人一尝之下,确实名不虚传。
除清蒸鲈鱼外,“听涛阁”的女儿红也是一绝,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让东海尝了一口之后便放不下杯子,李特见酒性柔和,便由了他喝个痛快,自己不过浅尝几杯便让小二换了茶来。
酒菜吃到七八成时,江面上一阵锣鼓喧天,满楼的人顿时兴奋起来,涌到栏杆边观望,原来是龙舟大会开始了。四人所坐位子就在水边,是以不必起身便可将江面一览无余。
江中共有九条龙舟,每条舟上皆有二十四名桨手,舟尾一赤膊大汉,双臂系了红巾,手中鼓捶急雨般敲在牛皮大鼓上,随着鼓点桨手各自使足吃奶力气奋力划桨,一时间九条龙舟你争我抢,各不相让,舟前九面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好不壮观。
“听涛阁”下跨江有一虹桥挤满围观百姓,各个兴高采烈高声呐喊,兴奋之情直直传染到每个人身上,楼上楼下俱是满面欢笑。东海偷眼打量李特,见他眼角也聚起浅浅笑意,多日提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转而聚精会神观看比赛。
就在其中一条龙舟驶过终点红线之时,人群刚刚发出哄天喝彩,耳中却听见惊天动地一声闷响,挤在桥上的人顿时哭爹骂娘哀号连天,原来那桥居然因拥挤人数太多被踩塌了,坐在楼上就见那桥上之人一个个下饺子般掉落进江水里,原本站在虹桥两端的人未免落水争先恐后地向平地上退去,乱成一团。
好在江水不深,且今日风和日丽没有大浪,早有识水性的人下了江去救人,掉进江中的百姓虽多,花了顿饭工夫也就都被救上了岸,虽满身是水狼狈不堪,却无性命之忧。就在楼上楼下都松了一口气时,却又有人凄厉大呼:“踩死人啦!踩死人啦!”刚刚安定的人群又炸了锅似的乱了起来。
这时才有官府差役赶来分散人群,露出一块空地,人们往进一望,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空地上有一人佝偻身躯躺在地上,双臂死死抱着双腿,头颅压在膝上,满身脚印灰尘,早已断了气,想必是刚才人们向桥边平地退下来时被乱脚踩踏而亡。
“运气真差……”金希澈脸色也不太好,握紧了韩庚的手。
李特只向那边瞟了一眼,便坐了下来,淡淡道:“那人不是被踩死的,是中毒。”
“中毒?”对面三人瞪大了眼,看着他问道。
李特点点头,抿了口茶,慢慢道:“被踩死之人理应双手抱头护着头脸,那人却抱着双腿,全身僵直,若我猜的不错,应是牵机之毒。”
“牵机?这名称很耳熟……”东海凝神思索,忽觉身后发凉,如芒刺在背,骤然回头却没看到什么。李特却隔着“听涛阁”的栏杆与江边一人对视,各自眼中俱有冷色。
用完了午膳,四人下得楼来,午后熏热的江风迎面吹拂,东海的酒劲儿立时涌头上脑,满面红晕,脚步虚软,眼看是走不回去的了。今日因了这庙会,路边多有载客的马车,李特便雇了一辆干净舒适的向玉笙巷驶去。
上了马车刚坐稳当,东海便靠着李特的肩一下一下点头脑袋犯困,看他睡得难受,李特张开双臂将东海搂在怀中,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舒坦些。东海睁开迷蒙的眼,对着李特笑笑,身子扭动几下,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了。
对面的两人仍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不过大多只是金希澈嘴巴在动,韩庚只偶尔应和两声。李特横过去一眼:“声音小点儿,别吵了小海睡觉。”金希澈呶呶嘴,声音却也低了,渐渐地都有些犯困,靠上车厢壁打盹儿。好在路程不远,片刻间便到了李府门前,众人下了车各自回房歇息,直到天黑方才起身。
晚膳时东海的酒劲还未完全消退,抱着脑袋喊疼,李特特地叫清寒做了浓浓的醒酒汤给他,喝了之后稍微好受一些,仍怏怏的没有精神,一顿晚膳吃得有些沉闷。
正吃着,清霜领进个人来,小小的个子蹦跳着进来直接扑上东海的背,挂着不丢:“小海猜猜我是谁?”
“呀,金丽旭,你给我下来!”东海左右扭动欲将背上的人甩下身去,无奈他勾得紧,竟是勒住东海的颈子甩他不脱。
看东海的脸都被他勒得有些发红,金希澈一巴掌呼上那个小脑袋:“没见小海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么,还不给我下来?”
被金希澈打得错愕,金丽旭松了手,委屈瞪一眼过去,凑到李特身前,潸然欲泣:“特哥哥,他是谁啊,干吗打我?”
李特笑笑:“这位是寄居在这里的希澈哥哥。”指指韩庚:“这位是韩庚哥哥。”复又低头对丽旭道:“今儿个小海有些不舒服,小旭不要闹腾他了。”
金丽旭一脸紧张,转身抓起东海的手:“小海不舒服么,是生病了么?”
东海有些羞赧:“中午喝酒喝多了些,还没醒过来呢。”
“噗……”东海恼怒地看金丽旭喷笑出来,起身大喝:“呀,金丽旭,你敢笑我!”作势欲抓,无奈丽旭小小身子灵活异常,早窜了出去,回头扮着鬼脸:“小海逊毙了!”东海踢了凳子就去追他,一大一小两个人沿着回廊吵嚷着跑远了。
李特看看两人背影,低下头继续用膳,金希澈去看看他,表情有些奇怪:“你……”
“怎么?”李特抬头问道。
“没什么。吃饭。”金希澈摇摇头,也拉着韩庚继续用膳。
“那个什么丽旭是什么人?”饭后三人坐在花厅里闲聊,金希澈问道。
“汝南金家的小少爷,跟我们家算是沾亲带故,不过不常来往。”李特淡淡道。
“汝南金家……”韩庚沉吟,像是想起什么,见金希澈眼睛瞟过来,随即笑笑,“没什么。”
“哼,不跟你们打哑谜,我回房了。”金希澈呼地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是夜金丽旭便在李府住下,好在客房多,倒也不难安排,东海多了个玩伴,也很是高兴,赖在丽旭房里聊到月上中天,还是李特来才把他拖回房睡觉。
第二日上午东海正无聊,金丽旭就蹦进来吵着要去逛街:“我难得来一趟,小海陪我去吧。”
左右是无事,东海便答应了,先拐去李特房里知会了一声,便同丽旭一齐出了门,李特看那两个欢快背影,神色凝重。
京城同汝南自是不同的,金丽旭走在街上睁圆了眼四处观望,饶有兴致。如此两个俊俏小公子走在街上,引来行人不时回头偷看,逛着逛着两人倒都有些脸上发烫。东海扯扯丽旭的衣袖,悄声道:“逛够了没?我们回去吧。”
金丽旭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突然眼睛一亮,扯了东海向前方一个摊位奔去,甫站定便拿了摊子上的东西塞进嘴里,东海细看,原来是京城特产绿豆桂花糕。
丽旭边吃边不停点头,兴奋至极:“我们那儿可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呢,馋死我了。”见他吃的香,东海也拿起一个塞进嘴里,说来奇怪,平日里觉得平常无奇的糕点竟也吃出不同味道来了。
两人在摊子前直到吃的尽兴,才想起来回家的事,看那卖家笑眯眯地瞅着两人,都面上微红,付了钱,东海又买了半斤提在手中,方才转身回府。
“小海买这么多干什么?”金丽旭好奇问道。
“拿回去给哥哥尝尝,他平日里不常吃这些东西呢。另外还有两个人的肚子,可不就得要这么多么?”
金丽旭一脸羡慕的神情:“小海跟特哥哥的感情真好呢。”
“那当然了。”东海骄傲道,没发觉原本平行的丽旭微微退后一小步,看着他的背影,眼光暗淡。
刚踏进府门,东海忽觉肚子绞痛,一手扶着丽旭肩膀一手捂着肚子,懊丧道:“定是刚才吃多了闹肚子,好痛!”
“那小海快去方便吧,这些桂花糕我送去给特哥哥就好。”丽旭也着急道。
东海咬着嘴唇犹豫了一小会儿,终是抵不过肚子疼痛,道:“也好,这东西要吃新鲜的,搁一会儿就陈了,我先去茅房,你把它分成三份分别送过去吧。”
“知道。”丽旭答道,看东海急惊风似的跑掉,笑的灿烂。进了厅堂,找来清寒清霜,将桂花糕分做三份,着她们分别送去给希澈和韩庚,自己端了一份向李特房间走去。
“特哥哥,你在么?”轻扣李特房门,丽旭问道。
“是小旭么,进来吧。”
金丽旭进了房中,只闻到一阵浓郁馥芬,在鼻前扇了扇,问道:“特哥哥焚的什么香料啊,这么香,有些熏人呢。”
李特笑着打开了窗户通风:“不过是昨儿个夜里点的安神香,余味还没散罢了。”
丽旭暗暗拍了拍胸口,咋舌,过了一夜的余味都如此浓重,那夜里的味道还不得熏死人么?
“小旭有事么?”
丽旭将瓷盘放在李特面前:“方才我和小海去逛街看到卖绿豆桂花糕,小海说要买了带回来给特哥哥尝尝。”
李特看看盘中翠色如玉的桂花糕,笑道:“小海呢?”
“哦,想是在街上吃多了,正闹肚子呢,所以是我拿过来了。”
李特点点头:“先放着吧,这会儿不饿,待有胃口了再吃吧。”
“好。”丽旭咬了下唇,笑道:“我先出去了。对了,特哥哥,小海说这个要吃新鲜的,不可以放太长时间呢。”
“知道了,待会儿就吃。”李特笑着看丽旭退出门去,面上笑意渐渐隐了下去。
东海这次闹肚子一直折腾到晚上,直弄得面色苍白,走路打颤,让李特心急如焚,找了大夫来把了脉,开了方子,煎了一剂药喝下去才算止住了。但晚膳时却什么也吃不下去,只能在床上躺着休息。李特让清寒熬了莲子银耳羹,亲自端进了他房里。
“哥……”见李特进来,东海委屈唤道,声音虚软。
“小海还难受么?”李特坐上床沿,将东海扶坐起来,拿了枕头垫在他身后。
“嗯……”东海点头,想起下午的情形,眼眶就红了。
“闹肚子脱水的厉害,晚膳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吃,我让清寒炖了些莲子银耳羹,将就着用一点吧。”
东海嘟起嘴巴:“哥喂我。”
李特点了一下东海嘟得圆圆的嘴,笑:“当然是我喂你,你这个样子我还怕你端不动呢。”舀起一匙递过去,东海早张了嘴巴等着,一口吞了。
喂到半途,东海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我上午买的桂花糕,哥吃了没?”
手下不停,舀了一匙塞进东海嘴巴,“……,吃了。”
“怎么样,好吃么?”东海一脸期待。
李特点头:“好吃,小海买的东西自然是好吃的。”
东海呵呵笑,享受着李特的喂食,心满意足。
东海在床上一躺便是两日,金丽旭无聊得紧,又不便去打扰东海休息,只得自己找乐子,将李府闹的鸡飞狗跳,最是喜欢去惹金希澈,每每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院子里追来赶去气喘吁吁。韩庚只在一边看着笑,李特却是由着他们闹腾,只要不把院子拆了就好。
两日后东海下了床,丽旭却是要告辞回去汝南,东海很是舍不得,却不好强留,只得和丽旭告了别,来到李特房里生闷气。
李特半倚在榻上看没精打采的东海在房里转来转去,笑道:“小海可是舍不得丽旭走?”
“嗯……,啊?没有!”东海刚张了嘴,立即出声否认。
“舍不得就舍不得,干吗不承认?”
“也不是啦……”东海坐上软榻,窝进李特怀里,闷闷地道:“平日里没人跟我玩嘛,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马上就要走了,我……”
李特拍拍东海的背,正欲出声安慰,忽觉怀中东海浑身轻颤着抽搐,忙放开他仔细察看,只见东海双目紧闭,竟是有些不醒人事,伸手轻拍他脸颊,唤道:“小海,怎么了?”
东海口唇发紧,听到李特呼唤,使了极大力气才发出声来:“哥,我……头晕……”
李特的脸募地沉了下去,五指一张,一缕金光闪电般从袖子中弹射而出,“夺”地一声竟在门板上钻出一个圆形小洞,门外立时有人惨呼。
“金丽旭,你进来!”李特沉了声唤道,冷若冰霜。
有人推门,果然是金丽旭,左手紧紧扣着右手手腕,疼得嘴唇发白,却仍是眉眼俱笑,好奇道:“特哥哥怎么知道我就在门外边的?”
东海已陷入昏迷,李特小心将他安置在榻上,转身对着丽旭,淡淡道:“你既给小海下了毒,不来看看热闹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
金丽旭蹦跳着坐上凳子,一副天真烂漫:“特哥哥真的是好聪明呢,那特哥哥能看出我下的是什么毒么?”
李特看看丽旭失了血色的唇,道:“就同端午那日在江边一样,牵机。”
金丽旭满眼崇拜之色:“我就说嘛,特哥哥是最聪明的,那我那天拿来的桂花糕特哥哥定是没有吃对不对?”
“丽旭拿来的东西,我还是小心为上。”
“唉……可惜小海一片心意了。”金丽旭竟满是遗憾。
李特盯着金丽旭,目光雪亮如刀:“你也知道小海一片心意?小海真心当你是朋友,你居然三番两次害他,还说什么可惜?”
金丽旭眨眨眼,有些须害羞:“原来小海闹肚子那次特哥哥已经知道了呀,我还以为天衣无缝呢,真笨!”
看丽旭已有些撑不住的左手,李特慢悠悠的在他对面坐下,慢慢道:“还要说废话么?是你把解药拿出来,还是我来搜?”
金丽旭笑得已有些勉强,仍强撑着道:“不过一只小小蛊虫罢了,特哥哥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把解药给你?”
李特笑笑:“小小蛊虫?原来丽旭并不知道方才冲进你体内的是什么东西呢。”
金丽旭低头看看右手掌心那个圆圆的小洞,正汩汩地冒着鲜血,洞并不大,但隔着层层衣衫下的手臂居然能看到轻微起伏,显然那东西正逆着血管向身体内钻动。
“到底是什么?”
“丽旭可曾听过,金蚕蛊?”
这下金丽旭再也笑不出来了,有恐惧在眼中迅速蔓延,“天下百蛊,金蚕为尊”,即使身在用毒世家的汝南金家,这句话也是如雷贯耳的,却没料到有遭一日会亲自品尝其滋味罢了。
“现下我并没催动它,它不过循着本能在你体内乱钻而已,不过滋味已经不太好受了吧。”李特看看已经牙关紧咬,全身是汗的丽旭,继续道:“若我下了指令,它会啃噬尽你全身骨血,最后从天顶盖里钻出来,让你只剩一张皮囊而已,怎样,可是想试试?”
丽旭面色愈来愈白,身体不停抖动,想是被李特的话吓的不轻,有挫败在眼中出现,忽然站起身掏出一个小瓶丢给李特:“解药给你就是了。”
李特牢牢接住,打开瓶塞闻了闻味道,然后随手一招,从丽旭掌心冲出一缕金光进了李特袖中,再无声息。从瓶中倒出一颗丸药给榻上东海服下去,又把瓶子扔回给丽旭,道:“你走吧。”
金丽旭死死按着流血的掌心,看着李特细心照顾东海,眼中闪过愤恨,一跺脚冲出了屋子,刚踏进院中,突然空中一个黑影飞下来抓着他的衣领又旋身上了房顶,定神一看,却是金钟云。
“你干吗抓着我?”丽旭不停扭动欲脱离金钟云的掌控,无奈那只手稳如磐石让他挣脱不得。
金钟云并不理他,只运了真气朗声道:“李公子,丽旭手中解药不过能一时缓解小李公子中毒症状而已。素闻李公子用蛊之术天下无双,汝南金家感佩之余也想讨教一番,就以牵机为题,半月之后再来领教,若到时李公子能让在下认输,解药自当双手奉上。”
韩庚和希澈听到声音来到院子里,房顶上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金希澈啐了一口:“早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韩庚见希澈无恙,心下稍安,复又疑惑道:“你没吃那桂花糕?”
“当然没吃啊,你以为我成天跟那小子玩在一起就没一点戒心么?”金希澈理所当然道。
“你怎么会察觉的?”
“切,你们虽然都没说,看你们的表情也知道了啊,反正对那小子,哼哼,一万个小心是没错的,就小海,傻得把他当朋友。”
韩庚扯扯希澈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希澈回头看见站在房门外的李特,居然一瞬间有凉气从背上掠过,灿烂艳阳下的李特如封冻千年的冰雪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去往汝南的路上有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车厢里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气氛沉闷。
半晌,金钟云才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他?”
金丽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无聊嘛。”
“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哼……,谁……谁让他这么让人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