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马睿嫣

28、第二十四章 心存疑虑

　　“不！……”我一声惊呼，猛地挺起身，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

　　“娘娘！娘娘！娘娘你醒了！”一个面熟的粉衣宫女忙不迭的跑开了，“快！快去通报陛下，娘娘醒了！”

　　我迷蒙的看着这一切，床上的凤裘，绯色鲛纱帐子，忙碌的宫人，床前不远的小榻上飘出袅袅熏烟的小香炉，身上的衣服已然换过，不是祈天坛上的身素白长衫。

　　“嫣儿！嫣儿！你还好吗？”

　　我寻声望去，风纪渊身着龙袍，满面焦虑的朝我大踏步走来。

　　“母后！”

　　“母后！”

　　两个嫩嫩的小声音拉回了我游离的神思，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跪着趴在我的床榻前，四只白胖的小小手扯住了我的衣袖，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我，满是担忧和欣喜。

　　“小宝……宝儿……”我抬手抚着他俩的圆脸蛋，红扑扑的，我的孩子，云嫣行的孩子。眼泪不听使唤的一颗连一颗的往下掉。

　　“嫣儿，很难受么？”风纪渊紧张的看着我，坐在床边，从怀里掏出锦帕替我擦着额上的冷汗，又伸手抹去我的眼泪。

　　不及我回答，风纪渊又回头对侯在一旁的粉衣宫女道：“去！宣御医！”

　　那粉衣宫女福了一福，疾步而去。

　　我看着风纪渊，又看看两个孩子，默然无语，刚刚那一切是梦吗？那抹窈窕的身影，是云嫣行？她告诉我的一切，是真的，或只是自己臆造出来的梦境？孩子不是我的，是云嫣行和眼前这个伟岸男子的爱情结晶？我只不过是多余的一个人，霸占了别人的幸福。

　　我不由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臂，风纪渊见状，忙靠过来想拥住我，我轻轻推开他，风纪渊看着我欲言又止。

　　“太医到！~~~”门口一个太监拖长了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快准备好，让太医给娘娘诊治！”风纪渊再次回头，吩咐着一众宫人。

　　宫人急急抬过来一扇屏风挡住床榻，又在屏风后忙碌了一番，才请太医进来。一阵轻巧从容的脚步声停在屏风后，放下药箱开始摆弄起来。

　　莫名我觉得这脚步声似在哪里听过，我隔着那薄纱屏风仔细的盯着那人，朦朦胧胧，好似雾里看花。

　　一个药童模样的清秀垂髫小儿从屏风后牵过一卷细丝，熟练的把其中一头系在我的手腕上后，又退回到屏风后面，屏风后的太医已坐在桌前开始替我悬丝诊脉起来。

　　那条细丝悬在我和太医之间，时不时的轻微颤抖着，我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这样诊脉，能诊治出来个什么？我轻轻嗤笑了一下。

　　风纪渊一脸紧张，看看我，又看看那细丝，再又望向那屏风后的太医。孩子们也乖乖的不言不语，只是仰着一张小脸，眼睛也不眨的看着我，生怕我会倒下似的。

　　风纪渊……是在紧张我么？还是在紧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大概知道我已不是原来的嫣儿了吧？又为何要自欺欺人。

　　我看着风纪渊的侧脸，根须分明的浓眉，不怒自威的狭长凤目，挺直如梁的鼻子，微微抿紧的薄唇，脸颊略窄而不显尖细，下巴上隐隐的冒出了青色胡茬。他是这样一个好看的英挺男子呵，和逸然的温和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逸然？逸然现在大概还是在他的点翠山上与草药为伴吧……想到这个名字，心里犹如针刺般痒痛，我现已嫁作他人妇，还想他作甚？云嫣行离去前的嘱托，元和天女的身份，我要如何自处？

　　我自嘲的笑了笑，药童又从屏风后转出，从我手上解下丝线。风纪渊不疾不徐的起身，跟着药童一起绕到了屏风后面，见皇帝亲自过问，那太医忙起坐躬身，两人低低的窃窃私语着，声音很轻，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多时，那太医又坐下写了方子，双手呈给风纪渊。

　　风纪渊静立，单手接过方子看了看，又递还给太医，沉思了一下，对太医说：“去吧，好生替皇后煎药。”闻言，那太医的身形顿了顿，低低的答了声：“是。”

　　风纪渊从屏风后绕过来，再次回到我的床前坐下，温柔的笑道：“太医说了，你的身子尚无大碍，只是气血虚弱，要多加调养，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不要太过操劳了。”

　　我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那屏风后的太医在整理药箱，那动作似乎无比熟悉。

　　“把方子拿给我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看看药方，不是担心药有问题，而是想确定些什么。

　　那身影再次顿了顿，拿出药方递给药童，药童恭敬的接过，从屏风后绕出。我接过药方，细细看着，无非是些补气养血的普通养生方，药材也多有名贵，只是这字迹微有些扭曲，就像是要极力稳住发抖的手才能把字写出来似的。

　　我捧着药方，似有些头晕，心跳得厉害，我一手抚住前额，把药方递给药童，风纪渊忙坐过来一手揽住我，“怎么了？嫣儿？很难受吗？”

　　“没事，陛下不用紧张，我躺一会儿就好。”我强扯出一个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风纪渊轻轻扶我躺下，而那熟悉的足音此时已消失在了门口。

　　风纪渊拉过两个孩子正要出去，我躺在床上看着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目光，出声道：“陛下，把孩子留在这儿吧。”

　　风纪渊转过身，看着我，微有些为难。“嫣儿，你身子不好，太医说要静养。”孩子们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满，小小的嘴都撅起来了。

　　看到孩子们的可爱表情，我轻轻的笑了笑，“不妨事的，孩子们都很懂事，知道我病了，不会吵到我。”

　　“父皇，孩儿会很乖的，不吵母后。”

　　“让我们留在这儿陪母后嘛~父皇~”

　　两个孩子马上见风使舵的撒起娇来，微微拉住风纪渊的手晃着，风纪渊拗不过两个孩子的软言侬语，又看看我，只得道：“好吧，你们留在这里，替父皇好好照顾母后，记住，不要闹着母后不能休息了。”

　　刚一撒手，孩子们立马奔到我的床前跪着趴在我的床前，两个小小人儿交叠着手，下巴抵在手背上，微微歪着头看着我，我挨个摸摸他俩的头，笑道：“送送你们父皇吧。”

　　“噢。”孩子们站起来，哥哥牵着妹妹，走到还立在原地的风纪渊面前，“父皇，让儿臣送您吧。”

　　风纪渊眼角含笑，宠溺的看着孩子，“不用了，父皇政务在身，先走了。好好照顾母后。”说罢，转身欲离。

　　小宝拉着宝儿跪在地上，小小的手儿撑在地上，齐声道：“儿臣恭送父皇。”乖巧伶俐的小模样儿，看得让人不舍。

　　风纪渊淡淡一笑，似乎很欣慰。看着孩子，点点头，然后信步离去。

　　看着风纪渊的背影消失后，我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招着两个爬起来的孩子，“来，到娘这里来。”

　　孩子们笑着跑过来，刚要跪着趴在床沿，我拍拍身边的被子，温柔的看着两个宝贝，“上来陪娘坐着吧。”

　　孩子们高兴的拍起手来，坐在床沿边，边上马上有两个宫女过来帮他们脱下了小小的鞋子。我抱过宝儿在怀里，小宝往我身边蹭蹭，我摸摸他们柔滑纤细的发丝，问道：“你们喜不喜欢父皇呀？”

　　“喜欢！”

　　“喜欢~”

　　宝儿和小宝立马叫了起来，开始七嘴八舌的抢着说。

　　“父皇给我和哥哥取了名字哦！哥哥叫曜日，我叫濯月，还带濯月去看了大房子。”

　　“父皇教我练剑了！上次父皇还称赞我很聪明！”

　　“父皇还说濯月贴心，要濯月天天陪着他呢！”

　　“父皇说我是皮猴子，整天闹！还说我的字比父皇小时候写得难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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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跟我表着功，我叹了口气，这就是父子亲情么？纵然有三年多没见过面，一亲近便如此容易放开心扉。

　　我看着一天一天长大的两个小宝贝，忽然觉得，有一天，我会要失去他们。想着，不禁紧紧搂住了两个孩子，孩子们正说得起劲，见我忽然搂紧他们，他们不解的抬起小脑瓜，问道：“母后，母后，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刮了刮他们的小鼻头，笑道：“没事，娘刚刚在想事。对了，你们跟娘做个约定好不好呀？”

　　“好！”宝儿和小宝都重重的点点小脑袋。

　　“以后要是只有你们两个和娘在一起的时候，就叫我娘，不要叫母后，好吗？娘不喜欢你们叫我母后。”

　　“嗯！以后我叫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宝很男子气概的说着，小小的脸上很是郑重其事。

　　“濯月也叫娘~濯月最喜欢娘亲了。”宝儿腻在我身上，仰着小脸儿软声说道。

　　“乖~”心里涌起一股柔情，孩子们是我怀胎十月所生下的啊！忽然我发现有些不对劲。“宝儿，小宝，你们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小金锁呢？”

　　我轻轻的翻开他们的衣领，却没有看见熟悉的金链子和金锁。

　　“父皇让人拿走了，父皇说，曜日是男子汉，不兴戴女儿家的东西。”小宝扁扁嘴说道。

　　“父皇说濯月戴金锁不好看，说要给濯月重新打造漂亮的项链……”宝儿嘟着嘴，有些不满。

　　“是呀是呀，我和濯月不让，父皇还生气了，还不许我们再叫不渝和不悔，说不听话就不让我们见娘了，我们害怕见不着娘才让人取下来的。”小宝补充道。

　　“娘亲，哥哥和濯月都乖乖，娘不生气~”敏感的宝儿察觉到我语气里的急迫和失常，急急出声想安抚我。

　　的确，听完他们说的，又注意到孩子们的自称，我心里顿时凉了一片，风纪渊……那么介意逸然，他收走了孩子们的金锁，改了孩子们的名字，甚至教他们叫我母后，风纪渊……难道说不管我是不是以前的嫣儿，你都势在必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