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耀]傲慢与偏爱》病青山

3、第三章

　　西装革履的亚瑟刚面见完皇上出来，那阴沉沉的天空便飘起了小雪。

　　可是他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在紫禁城里，仿佛丝毫不畏那冷风雪雨。

　　路过的小太监认得他，见他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满了雪花，便好心地递给他了一把油纸伞。

　　无论与大/清/国的皇帝交涉多少次，大/清/国还是不愿意彻底开放贸易，哪怕鸦/片已经流毒于整个中华大陆。

　　亚瑟转过身望着那屹立于风雪中的巍峨皇宫，他微微眯了眯眼，冷峻而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又带上了一丝笑容。

　　是的，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这只是外交上的交涉失败而已，可这并不影响英国在中国赚取黄金。

　　要知道他们每次从印度运载而来的私货，总是在刚一抵达广州港口就被中国商人悄悄一抢而空，无论价格多高，哪怕是高出寻常商品价格的好几十倍，也会被迅速抢空。

　　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是懂得赚钱要抓住市场需求的。

　　既然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一不需要鸦/片，那就给你们这种东西好了。你买我的鸦片，我买你的茶叶丝绸瓷器，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买卖了。

　　走出紫禁城后，亚瑟才发现今天街上来来往往人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好多，许多小贩儿都挑着筐冒着风雪沿街叫卖。

　　还有许多老百姓也都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把自己收拾打扮得十分得体，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偶尔有一两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互相说着恭喜发财，新年快乐。

　　直到这时亚瑟才终于是明白过来了，明天便是中国传统的农历新年了，而今天则是一年一度的除夕。

　　来过大清国好多次的亚瑟知道这两天对于中国人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他想着，他要不要也入乡随俗地去向他的新朋友拜拜年？

　　城东王家大宅外，几个下人正踩着木梯子往大门口挂上红红的大红灯笼。

　　宅子里面也是热闹而忙碌的，有的正在给庭院走廊的边边角角除尘，有的则正在贴春联挂福字。

　　几个穿着鲜红色新袄子的孩童在堆满积雪的庭院里扯着红绸子你追我赶的，跑得满头大汗。

　　“陆叔，那黄头发绿眼睛的大怪物是谁呀？”见着有客人来了，那几个孩童也停下了追赶，其中一个最小的女孩子站在水榭旁指着老管家陆叔身后的人大声问道。

　　“小姐，这是大少爷的朋友，亚瑟.柯克兰先生，是远渡重洋而来的英吉利人。”面对自家小姐的童言无忌，老管家陆叔的心里也一阵无奈，他转头对身后的英吉利人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柯克兰先生，那是我们大少爷最小的妹妹，童言无忌，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亚瑟笑了笑，对陆叔说道，“没事的，我不会介意这些的，更何况他们很可爱不是吗？”

　　说着，亚瑟走下了走廊的石梯，来到了那群孩子面前，他从衣兜里掏出了几个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糖果，半蹲着递到他们的眼前，“新年快乐！”

　　那是洋人生产的糖果，这在大清国是很少见的。

　　年长一点的王嘉龙和王濠镜以前有幸吃过一次，酸酸甜甜的，水果味。

　　而年纪最小的王湾则是第一次见着包装这么漂亮的糖果，一时间女孩的眼里闪着心动的光芒。

　　“新年快乐！”女孩也礼貌地道了一声祝贺，才伸手接过了那些糖果，并将它们分给了两个哥哥一点儿。随后她便立马拨开一颗塞进自己嘴里，糖果弥漫在口腔里的甜味让她露出了心满意足地表情，“很好吃欸！谢谢柯克兰先生！”

　　“不用客气，我亲爱的小姐。”

　　“那个…以后柯克兰先生可以经常来看我大哥吗？”头上别着大朵牡丹花的王湾忽然狡黠地问道。

　　亚瑟自然是看出来了女孩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他还是装作不明白似的问道，“为什么呢？”

　　“这样你就可以经常给我带好吃的糖果了呀！”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话语引得两个大人一阵大笑，反倒是两个稍显年长沉默少言的小哥哥有些小尴尬。

　　“好啊。”亚瑟摸了摸王湾的头发，对着这三个孩子笑着说道，“下次一定会给你们带更多的糖果。”

　　“太好了！那你快去找我大哥吧！”见那个高高的洋人答应了，王湾一脸兴奋，就连王嘉龙和王濠镜的眼里也带上了一丝惊喜。

　　亚瑟面带微笑暗自心想，事实证明，俘获一群孩子的心，果然比俘获成年人的心，更加容易。

　　因为王耀身体需要静养，所以他的住所在整个王家大宅最僻静的地方。

　　走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穿过几间古旧的堂屋，再跨过三重老门，便可看见一大片凌寒独自开的红梅。白色的雪，映衬着红色的梅花，幽幽暗香扑鼻而来。而位于那片红梅背后的屋子，便是王耀平日里休憩的地方。

　　这里非常清幽，连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陆叔引着亚瑟走进屋子，他对里屋里的王耀说，“少爷，柯克兰先生来了。”

　　里屋里的少年应答道，“嗯，让他进来吧。”

　　“柯克兰先生，请吧。”陆叔撩开厚重的挡风帘子对亚瑟说道。

　　金发男人点了点头，便抬步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这里屋，亚瑟便感到了一股热气席卷而来，原来这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火盆。

　　在如此温暖的屋里，那个少年依旧裹着狐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暖和一点。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后，正伏在雕花红木书桌前写着什么的王耀立马放下了毛笔，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柯克兰先生你来了啊，快来看看这副字。”

　　于是亚瑟走上前去瞧了瞧。那是一副墨迹尚未干的书法作品，上面似乎写着一首诗，但是具体写的什么内容亚瑟有点看不明白。虽说如此，但亚瑟也曾收藏过几幅中国字画，所以也能看出这几行字的笔力。尤其是倒数第四个字收尾的地方，很明显看得出来书写的人手腕颤抖了一下。

　　“很漂亮的字！王老板写的吗？真厉害！”亚瑟一边称赞着一边将目光转移到王耀的脸上，他的脸色似乎比前些时日更加苍白了，眼眶底下似乎还有淡淡的乌黑。

　　听到这夸赞，王耀抿嘴笑了笑，他在心里想到，这洋人果然对书法的鉴赏能力比较差，这副字可以说是他生平写得最糟糕的一副字，居然还说他写得真好。

　　“王老板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亚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少年将那双白净纤长的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淡淡地说道，“生来就是如此，就连皇宫里的老太医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病。”

　　“我的船队一般都有随行的西医，如果王老板不介意的话，下次我可以让我的西医来帮你看看。”亚瑟有些不忍心看见少年日渐消瘦，于是如此好心建议道。

　　“中医都瞧不出来的病，西医能瞧出来？”

　　亚瑟知道大多数中国人都不太信西医，便给了王耀一个真挚的笑容道，“一种方法行不通，换一个方向换一个思路，说不定有用。”

　　王耀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行吧，那就试试吧。”

　　除夕这天晚上，王耀挽留亚瑟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毕竟在这天家家户户都是热闹祥和的，若是让他一个人回到驿馆去实在有些凄凉。不过，王耀的这一决定可让亚瑟偷偷兴奋了好久。

　　更让亚瑟兴奋的是，在饭桌上，身为大哥的王耀给自己的弟弟妹妹发新年红包，没想到竟还给他准备了一个。

　　第一次收到红包的亚瑟当场就拆开红包了，因为在英国收到礼物一般都会当面拆开。

　　“你完了！”坐在圆桌另一端的王湾大声对亚瑟叫嚷道，“你怎么能立马拆开？你要把红包放枕头底下睡一晚才能拆开！”

　　被王湾那么一吼，吓了一跳的亚瑟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你傻呀，压岁钱，压岁钱，不压着睡一晚能叫压岁钱？”王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那怎么办？”亚瑟有些担心地望着王耀问道。

　　而靠坐在被垫了厚厚的绒毯的椅子上的少年一边端着热茶，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事，你是大人，他们是小孩，不一样。”

　　就在亚瑟还没明白他这话时，王耀忽然将头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压岁钱必须压在枕头底下睡一晚才能拆开，一方面是为了祝福小孩平平安安，健康吉利，另一方面，其实也算是父母的阴谋，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然后父母暂时收着……然后就没有了。”

　　听了这一番解释后，亚瑟顿时明白了，他笑了笑道，“我算是又更加深入了解大清国的新年了。”

　　王耀以那种‘你知道就好’的眼神看了看亚瑟，随即又看了看他的弟弟妹妹们，然后说道，“别告诉他们真相。”

　　亚瑟拍了拍胸膛说道，“拆穿孩子们的童话美梦，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