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森精神科》莲喵子

29、走出阴影（6）

　　听见了结衣的说法，恭介耸了耸肩。
　　“只可惜，这样的条件反射并不是你一旦习得就可以一直保持的。在心理学上，还有消退这样的说法。顾名思义，就是当无条件刺激去除或缺失，再或者一个强化被去除时，习得反应就会削弱或者消失。不过，聪明的人类已经想到了克服消退的办法。就拿强化来说吧，强化往往被分为两种强化程序，当然不是‘你消退也没事’强化和‘你敢消退我就打你一巴掌’强化哦，强化的两种程序是：每次理想行为出现时都给予强化的连续强化和具有一定或不定的强化时间间隔或者强化与反应次数存在一定比率的间隔强化，也称延续强化。买彩票、雪糕棍上的‘再来一根’都是这个道理。后者虽然比前者更加费时间，但同样也比较容易保持。
　　“除此之外，条件反射还有很多其它的类型。例如观察他人反应所形成的代替性条件反射、将对一种特殊味道形成恶心或厌恶的反应的条件性味觉厌恶等。不过，由于约翰·华生的实验，最出名的还是通过经典条件反射对特定的刺激产生某种特定情绪的条件性情绪反应了吧。”
　　“就是那个在小孩子摸老鼠的时候故意制造噪音，这使得可怜的小艾伯特刺激泛化，对毛绒物体产生恐惧的怪叔叔吧！”遥现学现用地用上了说结衣的情况时中岛医生提到过的刺激泛化这个词。
　　“正是。不过，热衷于这种实验的并不止华生一个人。心理学家玛丽·科弗·琼斯就同样用类似的方法让另一个婴儿——小彼得对兔子产生了恐惧。但是，玛丽又展开了一种叫去条件化的实验。在彼得与兔子处于一个房间的时候，他会得到食物，产生愉悦感。这样的程序不断被重复，彼得终于不再恐惧兔子了。这是因为新的条件反射取代了旧的条件反射。玛丽也因此成为了行为治疗的早期先锋。”
　　“原来是这样啊……”一直没有作声的惠默默点点头。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医生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向她介绍结衣病情产生的一部分原因以及可以使用的治疗方法呢？
　　恰好在这时参观的时间也到了，所有人都道谢后离开了警局。恭介把惠和结衣送到家，并没有跟随进入，而是直接道了别，惠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领着女儿下了车。
　　将母女送到门口，恭介俯下身，摸了摸结衣的头。
　　“结衣，你相信妈妈会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救你吗？”
　　“当然！那个歹徒，就是被妈妈赶走了的啊。”结衣抬起头，回答道。
　　“既然如此，如果妈妈穿上了红色的衣服，结衣也能够接受吗？”
　　“假如是我妈妈的话……我可以接受。”
　　“是么。我还有其它事情，那今天先在这里告别好了。”恭介重新站起来，转身准备向车子走去。
　　“哥哥再见——”身后还能听到结衣的道别声。恭介也保持着微笑点点头，打开车门回到了车上。马上看见了藤井和美不悦的脸。
　　“我说恭介君，今天这一天，除了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看了警犬表演之外，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这看起来不像是心理治疗啊。”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看狗的时候对条件反射这种学习行为的解释确实是很巧妙地导入主题和结衣的问题挂上了钩，但是如果只是看了看比奇的表演，然后科普一通与患者的问题相关的心理学知识就可以治愈的话，那心理医生这钱不是太好赚了吗？虽然结衣看上去的确很开心，但是这不代表她再看见红色的时候就能够坦然地接受了啊！
　　“建立信任关系，这只是治疗的一部分罢了。”恭介点火启动了汽车，“由于受到了陌生人的伤害，这个孩子的心理对他人已经产生了十足的不信任感。但是你也可以发现，当信任的人说某人不会伤害她，或者有信任的人在旁边保护的时候，她却能表现得像其他社交正常的孩子一样。这说明，她和有些严重的PTSD患者不一样，和特殊人士在一起还是会存在安全感，也没有丧失对父母的依恋。所以，我才想通过今天这段时间的接触，和结衣建立起信赖的关系。”
　　“那后续治疗打算怎么进行呢？”
　　“治疗方法刚刚我已经介绍过了。”
　　“医生你是说行为治疗吗？”遥想起了玛丽和小彼得的那个例子。
　　“没错，我接下来打算做的，就是通过行为疗法将这种安全感与红色联系在一起，从而抵消她对红色的恐惧。”
　　“难怪前辈在商店里买了那个啊！”遥茅塞顿开。她一直很好奇从决定出诊开始就在强调不要让小结衣接触红色的医生为什么却选择了那个东西，一开始就让她接触不是不太好的么？现在看来，也是将来的治疗需要的一个步骤。
　　明日奈也同样知道了恭介的治疗方法。
　　美国学者沃尔帕在经典条件反射和操作条件反射的基础上创立了一种名叫系统脱敏疗法的方法来消除焦虑或者恐惧，其原理就是对抗条件反射所导致的恐慌。其中有一种接触脱敏疗法，病人首先观看治疗者或其他人处理引起病人恐惧的情境或东西，而后让病人一步一步地照着做，直到紧张感消失。
　　中岛前辈打算对结衣进行的，就是这样的治疗吧？
　　“那你打算怎么做，行为治疗。”和美倒是对恭介的下一步行动越来越感兴趣了。
　　“具体事宜，我一会就会发短信通知惠女士，让她按我的要求做就可以。”恭介说。

　　又是夜晚。坐在餐桌前的结衣和惠并没有说话。惠知道结衣的心情到了晚上都不太好，因为这总会让她想起两个月以前那天的事情。
　　可是她接下来必须做那件事。
　　虽然她有点担心会不会适得其反，但是医生说这样的方法是正规的心理疗法，对很多恐惧症或者焦虑症的患者都起到了作用，她也就勉强同意了。本来惠自己的心里对此也是十分自责的，并且时常会想如果去扔垃圾受了伤的是她自己该多好，后来还一直把结衣当成是受惊了，若不是藤井刑事提醒，根本不会想得到去让心理医生看看。
　　这大概也是普通人对心理疾病不够重视导致的原因吧？其实，就像癌症一样，即使是严重的心理疾病，早点注意到的话，很可能还在只是不良心理的情况下就能扼杀在萌芽中。只可惜，这很少能做到。大部分人都只当是一时有点想不开，并不把这当回事。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和医生约定好的……
　　惠抬头看了一眼脑中，念叨着。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让结衣发现他们的计划，所以她不想在神情和言行举止上出现端倪，干脆直接闷头吃饭。四周静极了。
　　“啪”的一声，整个屋子里在这个时候突然黑了下来。
　　断电了。
　　这自然又让结衣回想起了那日的夜，她惊恐地请求妈妈开灯，惠只是安慰女儿说马上，就去检查电闸，但很快便摇摇头。
　　“没有跳闸，大概是停电了。我去点蜡烛。”
　　蜡烛？结衣愣了下。
　　蜡烛，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