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同人]异相水莲》秦落

7、Episode 6

　　第十一章：记忆的门

　　叶王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漆黑的眼睛透亮，却深不见底。安倍晴明在从树林走出时就与我们分道扬镳，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去探查什么事。
　　我们继续往前走，此时临近黄昏，即将坠落的夕晖落到叶王脸上，明灭不定。
　　推开门直接回到居住的庭院内，叶王站在樱花树下，久久不动。
　　我没有理会他，径自走进房中坐下：他要做什么，我管不了，也没有这个资格。这样想着，我靠在案前，试图进入睡眠。然而心绪混乱，喉咙里就像塞了团棉花，怎么都不舒服。我翻身又坐直，再翻身再坐直，辗转反侧几回，还是没有办法顺利进入梦乡。而此刻叶王已经迈步进入。
　　暮色四合，疏离的浅黑在他脸上堕落成连接在一起的珍珠，闪耀出魔魅的冷意。
　　他静静地立在原地，就像远古的神祇。
　　虽然俊美尊贵无匹，却遥远得难以企及。
　　翅膀无意识地伸出，黑翎扫在地面，浸透了生硬的暮色，泛出冷酷的金属光泽。
　　叶王看着我，没来由地斜起嘴角：“悠，人类，为什么这么愚蠢？”
　　我有些怔愣，启口，嗓子干涩得难受。
　　叶王像根本就没有期待我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真是，太渺小了。”
　　我的心再度重重一颤，来不及诉说什么，叶王便往内里走去。我呆呆地坐在案边，有什么，瞬间支离破碎，然而那地方却极为隐秘，就连我，除了感觉得到之外，具体的，也无从探知。自己在瞬间变得陌生，陌生得，好似不是自己。
　　那句话，熟悉得可怕，也。
　　陌生得可怕。
　　我看到风从打开的门潜入窗户，外面，是早就凋零的，残骸。
　　什么的残骸？自己，世界，以及，这红尘紫陌间的，一世浮华。

　　月华琉璃，撞碎满地疏影横斜。
　　我悄无声息地走入叶王的寝房。黑眸紧闭，长睫垂落，睡去的他，神情是难以比拟的安详。
　　我站在他面前，从看到白天狗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确实不对劲，以前的他，尽管对人类有些厌恶，但总体而言，还是坚信人身上的真善美的，而今天……
　　联想到他下午以及傍晚说的话，我微微蹙眉：叶王，在五行的顶点，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的不对劲，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么……
　　手伸出，触上他的发丝。我抿唇，心里却有几分担忧这种方法的成功可能性。
　　从上一任长老那里学来的，独一无二的探索记忆的方式。
　　这次，是第一次使用。
　　轻轻念动咒文，我看到白光从身边笼罩，升腾，扩散开。
　　眼前一片白茫茫，我走在这样的茫然里，然后有黑色的雾气弥漫开，视野瞬间模糊。

　　醒来的时候，躺在熟悉的房间里，陈设没有改变，但一旦抬头，就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
　　看来咒术成功了。嘴角勾起丝笑，我又打量了下四周：不过，时间似乎估计错误？
　　穿着红色狩衣的少年自房内走出，神情是这些天不复存在的稚气的温润如玉。
　　我看到“我”朝他走过去，嘴角噙着丝笑意：“很适合你。”
　　叶王挑眉，淡淡一颔首，即转身离开。
　　大概由于是他的记忆的缘故，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也随他动作起来。
　　晨光在地面四散开来，黑暗的巨手默默伸出，似乎要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攫住一切。
　　叶王吃过饭就直接往阴阳寮而去。
　　黑眼睛深处隐藏着几分雀跃与兴奋：阴阳师，毕竟是他的梦想。
　　由于时辰尚早，叶王到达阴阳寮的时候，里面非常安静，桌椅案台有条不紊地摆着。蓦地一抹白影掠过，叶王抬起头：“安倍大人？”
　　那白影闻声慌忙回头，一张清秀的面庞映入眼帘，安倍晴明淡淡勾唇：“叶王阁下。”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这也是某种机缘？】
　　意外地，安倍晴明的心声凭空出现，就像早前看到的电影里的旁白般。
　　毕竟是叶王的记忆。我想。
　　叶王扬起嘴角：“安倍大人很早呐。”
　　安倍晴明颔首：“叶王阁下也很早。”
　　叶王垂头，我意识到叶王好像格外喜欢同安倍晴明相处，以前不明白，现在忽然有些懂，是因为安倍晴明不带任何颜色的眼光？还是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而让他有种同伴感？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几分微微的不爽。
　　好像是自己精心看护长大的珍珠，舍弃了一直陪伴他的蚌，选择了另一颗珍珠一样。
　　叶王说：“那么安倍大人，我先告辞了。”
　　安倍晴明点点头，猛地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叶王阁下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晴明就可以了。有空的话，欢迎到舍下来做客。”
　　【如果和叶王阁下谈论阴阳术的话，想必不会让人感到无聊或者失望吧。】
　　大言不惭。我在心里嗤之以鼻，忍不住拿白眼相向。
　　叶王听到后嘴角又上扬两分：“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我也很希望能够和晴明阁下一同探讨关于阴阳术方面的问题。”
　　安倍晴明眼瞳放大两分，淡淡地勾唇，心中的话飘散在风中。
　　【叶王阁下果然与其他人不同，想法也与我相似，看来，今后真的不会再无聊了。】
　　我撇嘴，身体也随着叶王远去。

　　耳旁风声涌动，不时有说话声传来，看样子，其他的阴阳生也到了。
　　——“新来的？就是那个麻仓家不知道从哪里接回来的少爷？”
　　【嘿，这下真有趣，杂种都上台面了。】
　　“呵呵，可不能这么说，听说他的灵力非常强大哦。”
　　【哼，不就是个鬼生的贱种么？我看那说不定不是灵力，是妖力吧！】
　　叶王脸色一变，我眉头深皱。
　　“喂喂，快别说了，那家伙来了！”
　　【就是当着你面，你又能怎样？我叔叔可是右大臣阁下。】
　　【来得还真早，想彰显一下自己了不起的灵力和无人可比的努力么？真令人恶心！】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打个招呼吧。】
　　想到这里，那三人就摆正脸色，朝叶王信步而来。
　　我狠狠地注视他们，将这三人的容颜铭记心底。
　　“早上好。您就是今天刚来的麻仓家的麻仓叶王阁下吗？”
　　【真恶心，冷冰冰一副看透人心的样子，不愧是鬼之子。】
　　叶王垂下眼帘，嘴角纹丝不动：“是的，今天刚来，多有不明之处，还请各位指教。”
　　“哪里哪里。”三人同时大笑。
　　【恐怕你想我们对你说这句话吧，哼，口是心非的家伙！】
　　叶王抿唇，一躬身：“如果各位没什么事的话，请允许我先行一步。”
　　“哦，叶王阁下有事，尽管请，不用介意我们！”
　　【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真是看得人心烦，太恶心了！】
　　【他以为他是谁？切，不就是个鬼养的杂种！】

　　我的手握成拳，视线却跟着叶王，逐渐走远。

　　※ ※ ※

　　第十二章：鬼王千夜

　　离了那群家伙，叶王的目光瞬间冰冷，几乎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过的阴冷罩住整个身躯，红色的狩衣穿在身上，有点像即将溺毙的人身上最后的希望。
　　然而那希望终将成为泡影，我听到叶王轻轻地叹出口气。
　　轻风掠过，衣袖招展，发凌乱。
　　——“莲叶素心真，污泥不染尘。露珠作白玉，何故也欺人。”

　　叶王坐在案前看了整日的书。吵闹的心声在耳畔萦绕不绝，难以想象，他是如何静下心来的。当黄昏悄悄降临的时候，叶王合上书，理了理衣角，站起身。
　　【咦，原来叶王阁下竟然还没有走？】
　　听到这个心声，我立马转首，果然，门口，安倍晴明逆光而立。
　　叶王也听到了，回过头去，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竟看到余晖里他的面部柔和许多，以至于，整张脸都焕发出淡淡的光华。那光从黑曜石的瞳仁里透露出来，明晃晃的，摇碎一切幽暗。叶王开口：“晴明阁下，原来你也还没有走呢。”
　　安倍晴明笑了笑，额发垂下来，丝丝缕缕的，在晚霞里被镀上层金芒：“叶王阁下也没有走。呵呵，对了，叶王阁下接下来有时间吗？”
　　【说起来今天正好是右大臣大人让我解决那件事的最后期限，干脆……】
　　我嘴角一抽：安倍晴明，下次看到你，一定杀了你！
　　叶王抱着书走近：“有，晴明阁下有什么事吗？”
　　“那真是太好了。”安倍晴明击掌，道，“那就麻烦叶王阁下和我走一趟了。”
　　叶王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夜幕揭开的时候，街道上已没有几个行人。空旷的路面，叶王和安倍晴明并肩走着。
　　“晴明阁下的意思是，右大臣大人拜托你除的妖，是……”
　　“酒吞童子。”
　　叶王顿住脚步：“但，我并没有听说这附近有……酒吞童子的传闻？”
　　安倍晴明挑起眉毛，儒雅的脸上有几分促狭与无奈的神情交杂：“他说是，那就是。”
　　【就算不是，也要是。】
　　叶王低下头，目光一凝，似是突然看到了什么。
　　安倍晴明走过去：“叶王阁下，怎么了？”
　　叶王若有所思地摇头：“不，没什么，好像是一只猫，大概我看错了。”
　　安倍晴明嘴角斜起丝弧度：“是这样吗。”
　　叶王说：“关于‘酒吞童子’，晴明阁下有头绪了吗？”
　　“有。”
　　“这么快？”
　　安倍晴明无可奈何地笑：“没办法，他四处散播自己是‘酒吞童子’的消息。”
　　【不然右大臣大人也不会知道并派我去降服这个伪装的妖孽。】
　　叶王看了看远处，不回答。
　　皓月当空，素练泼枝，漆黑而斑驳的影子散了一地。
　　安倍晴明停在一栋普通民宅前，除了大门看去颇有几分年月外，其他的，与两侧的民宅并无太大差别。安倍晴明伸出袖子扑了扑，灰尘四溢。他对叶王说：“就是这里了，叶王阁下。”
　　叶王凑近一分：“确实，这里的确能够感到些微的妖气波动，不过很弱。”
　　安倍晴明颔首，长袖一挥，门即自动打开。破旧的房门在地面摩擦发出吱呀的响声，响声拖了老长，映着里面葳蕤的杂草以及破败的房梁上的蜘蛛网，平添几分诡异。
　　叶王踏前两步，率先迈进屋子。
　　屋子里有人声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与之相对的是股微弱的妖力。
　　“来者，何人？”
　　安倍晴明拢袖，同时向叶王使了个噤声的颜色。
　　里面的声音继续说：“竟敢闯入本大爷的地盘，难道不知道，本大爷乃是妖力强大的妖怪之一，酒吞童子么？”
　　【呵呵，这样微弱的妖力竟还称自己为酒吞童子，看来，他是……】
　　不等他如此想完，一个妖娆清魅的声音就从围墙另一端响起：“真有趣。”

　　银月皎皎，泻在那人赤红色的长发上，隔远了看，竟似浴血。他穿着身妖娆的红衣，面色有种病态的苍白。嘴角斜起丝笑纹，三分冷艳三分魔魅。
　　那个是……心绪骤乱，我觉得月光就像纱帐，遮挡了他俊美的面庞。
　　千夜……在心里喃喃念出声，除了白晓之外，唯一的一个朋友，同样也是最大的敌人。
　　山那边的鬼王，血红的千夜。
　　他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是以这般姿态？抿紧唇，我有些担忧地看向叶王和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极为诧异地打量着对方：“你是……”
　　【山那边的鬼王千夜，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王疑惑地转头，紧接着眼神一过，直直对上墙头的千夜。
　　红色的身影轻轻一闪，然后就到了叶王他们面前。三千血丝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千夜盯着叶王，笑起来：“小弟弟，你身上有股令人烦心的味道，我猜猜看，是天狗，对不对？”
　　叶王面色依旧平淡。我在心里暗叹：千夜这小子还真是百年如一日，这性格就没看他改变过。这样想着的同时，也就默默地接受了自己身在过去这件事。
　　安倍晴明问：“山那边的阁下，我想请问你，到这里来，什么意思？”
　　千夜邪肆地勾唇：“闲逛，不行吗？”
　　安倍晴明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叶王就道：“千夜阁下，你是为‘酒吞童子’而来？”
　　千夜眯眼：“算是。放任不管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叶王微愣，千夜再度开口：“更何况，你身边还住着只天狗，我没有必胜把握。”
　　我觉得嘴角都在抽搐：千夜这家伙还是这么爱玩，不过，耍叶王，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千夜说：“这里我来处理。”
　　叶王有些惊讶：“为什么？我们……”
　　安倍晴明抓住他：“也好，那我们先告辞了。”
　　千夜甩甩手，径自转过身。
　　待出了那房屋，安倍晴明才开口道：“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成文的规定？”叶王顿住脚步，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安倍晴明。
　　月魄镶到安倍晴明脸上，半边明，半边暗。
　　他说：“山那边的鬼王千夜，与人类的王者缔结了契约，统治下的妖魔，不会主动伤人。”
　　叶王垂首，却注意到最初几个字：“山那边的鬼王？”
　　安倍晴明点头，看着房屋，若有所思：
　　“为什么说是山那边，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这山，究竟在哪里。”
　　我呆住，叶王凝视地面，不远处，蓦地传来声巨响。
　　民宅，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