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同人]异相水莲》秦落

5、Episode 4

　　第〇七章：初来乍到

　　京内呼声鼎沸，万人空巷，一派热闹模样。
　　我站在叶王身边，察觉到他的气色愈发差了两分：“叶王，很吵吗？”
　　“嗯。”叶王勉强点了点头，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
　　我蹙眉，眼尾余光扫过，突然瞥到抹熟悉的影子：“安倍晴明？”
　　叶王的眸底恢复丝光亮：“安倍大人？”
　　我感觉心里隐约几分不悦，很快又抑制下来，拽住叶王的手往树荫后人少处一躲，羽翼伸出，径自一晃就飞到了高空。叶王初时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很快就开口：“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你以为我不知道越多的人数给灵视加诸的负荷也就越大。叶王，你应该不想在人群中诞生大鬼吧。虽然我很希望。”
　　叶王勾起唇角，黑眸里尽是了然的光。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却倏然说：“悠，比起我，我更担心你。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来了，就没有回头路走了。”
　　“啰嗦。”乜他一眼，我使劲鼓了两下翅膀，一股气流螺旋涌来，又被挡下，“我决定的事，从来没有改变的余地。七年前我就说跟定你了，七年后也一样。那天不过意外。”

　　意外，变得多愁善感，意外，受到从前的记忆的影响，变得患得患失。
　　像女天狗的感觉，真不爽。

　　叶王又笑了，眉眼弯弯，浑身上下都流淌着阳光的味道。我看得几分失神。
　　叶王说：“悠，我们去找安倍大人吧。”
　　我冷硬地说：“去找安倍晴明干什么？你不是说直接回本家吗？”
　　叶王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袭狩衣：“悠，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安倍大人？”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道，“他……”
　　然而就在同时，前方立刻出现了另外抹影子。周身通红仿佛燃烧火焰的男子，还有，他怀中刚刚还站在路面的穿着袭雪白狩衣招摇过市的安倍晴明。
　　“神将？”满不在乎地打量安倍晴明身后的男子一眼，我觉得我的语气带了股浓重的挑衅。
　　那神将不甘示弱地回瞪回来。
　　安倍晴明对着叶王笑，温文尔雅：“叶王阁下，半个月不见。”
　　叶王也对着他笑，皎若月魄：“安倍大人也半个月不见。”
　　我冷哼：“你有何贵干？是不是想在这里将我这个天狗封印？”
　　口气止不住的恶劣，忘不了被封印的感觉，忘不了那瞬间的肝胆欲裂。
　　但，为什么肝胆欲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甘？
　　为什么……？
　　脑袋又疼痛起来，记忆在最关键的地方停止，一股青草的香气在鼻尖弥漫，我回过神。
　　是叶王。
　　摆摆手，我勉力挑起嘴角尝试性地笑笑。
　　安倍晴明说：“放心，我只是来打个招呼。悠阁下不用紧张。”
　　我又冷哼一声，别了眼，看也不看他。
　　叶王略有几分抱歉地笑笑，边说：“那么，我和悠就先失陪了。”
　　一听这话，我转身就要走，安倍晴明却伸出手。蹙眉，我狠狠地瞪他：“你究竟想干什么？安倍晴明。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现在不杀你，不代表等一会儿不杀你。”
　　抱着他的神将听完这话立刻目露凶光，一双狭长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安倍晴明正色道：“叶王阁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安倍大人请说。”叶王也摆正了脸色。
　　我闭眼，再度将脸移到一边。
　　安倍晴明说：“京不是其他地方，越繁华的地方，背地里的阴影越多。叶王阁下万事小心，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另外，关于悠阁下的存在，希望阁下更要小心。”
　　我微怔，然后不等叶王回答径自道：“安倍晴明，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到时候，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俩谁死谁生。”
　　安倍晴明眨眨眼，还是副谦谦君子模样：“那么失陪了。”说罢，径自让他的式神抱着他朝后方而去。末了，那神将还不忘回头瞪我几眼，似乎只这么一面之缘，就有了深仇大恨。
　　叶王说：“安倍大人提醒得对，在这里，我们确实要小心。”
　　“……”没有看叶王，我垂下头：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因为，你是……
　　有些愣神地再度抬起头：你是，什么呢？我的……什么？

　　麻仓本家就如同大多数贵族家庭般，等级森严。本来叶王身为一个庶子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但是由于正室夫人膝下无子无女，其他几个姬妾除了有几个女儿外同样无子。身为唯一一个拥有现任家主麻仓叶秋血统的男丁，叶王成功被接入宗家。
　　然而，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注视着叶王淡漠的面庞，我环顾四周，太过明显的轻蔑与鄙视，甚至，还夹杂着丝憎恶。就连没有灵视的我也能感觉到的，我想拥有灵视的叶王，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一切。
　　甫进入正厅，那名身着贵族华贵服饰的夫人就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叶王说：“呵，欢迎回来，叶王。”她故意加重那两个字的读音，笑得虚伪无比。
　　我站在叶王身后，看不到叶王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在大厅里传响：“谢谢您，晴子夫人。我回来了。”
　　晴子夫人脸色微变，麻仓叶秋上前一步：“你该叫她母亲，叶王。”
　　叶王毫不退缩地回视回去，犀利的眼光反而骇得男人下意识后退。只瞬间，他便又反应过来。这次神情里带了几分藏得极深的怒火：毕竟，被自己的儿子吓到，不管到哪里，都是丢人的，不是吗？
　　我在心里嗤笑出声：愚蠢虚伪的人类。
　　叶王冷冰冰的目光扫了眼晴子夫人：“母亲大人。”
　　晴子夫人满意一笑，笑容在阳光下，扎眼的丑陋。
　　这时候，麻仓叶秋终于将视线转到了我身上。仿佛是直接感觉到了我身上强大的妖力，他额头渗出几颗豆大的汗珠。我定定地看他，目不转睛，眼神冷凝。
　　麻仓叶秋说：“叶王，他，他是……”
　　叶王勾起唇角，语气很恭敬，但语调依旧平和：“我的式神。”
　　麻仓叶秋又是一愣，我看着他那副模样愈发想笑。
　　未等他再开口，叶王即躬身行礼：“父亲大人，请问可以容许我们暂时失陪一下吗？”
　　麻仓叶秋这才彻底醒神，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挥手道：“玉实，你先带少爷下去休息。”
　　叶王颔首，转身便跟着名少女离去。
　　原地，我又看了眼麻仓叶秋，边将妖力彻底释放边在他耳边轻笑：
　　“那么，我也失陪了。叶秋大人。”
　　麻仓叶秋打了个寒颤，我看到他眼底笼罩着赤裸裸的畏惧。
　　冰川般，狠狠被打碎后，再不存在的坚强。
　　仅剩水样的脆弱。

　　※ ※ ※

　　第〇八章：往来如梦

　　推开院门的时候，叶王正站在树下。
　　落樱舞雪，点点沾衣。刹时间仿佛粉色的珠帘，隔绝了这边与那边。而他就立在这层层帷幕里，长睫轻颤，墨瞳微眯，唇边勾起丝如同坠落樱花般飘忽淡漠的笑纹。
　　“叶王。”下意识喊出声，我举步朝他走去。
　　叶王侧过头，五指张开，一抹粉色掉在莹白如玉的掌中。淡粉衬雪肤，他就似花下仙人。
　　“你不去房间看看？”
　　叶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花瓣合拢，然后从花帘里步出。漆黑的瞳仁就像子夜明星般璀璨，他轻巧地迈着步子，衣摆随着动作翩跹。

　　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以至于，若忽略掉正在进行清扫工作的佣人的话，与他们的屋子无异。
　　似是看到叶王进来，所有进行清扫工作的佣人同时侧头望过来。尽管他们自觉掩饰得很好，然而那眸子深处的鄙视与轻蔑，甚至于嫉妒，都显而易见。
　　我抿唇，叶王淡淡道：“你们出去吧。”
　　那些佣人一怔，我看到一个年龄比较大的朝我们走过来。态度表现得很恭敬，但语气却盛气凌人：“叶王大人，受晴子夫人的命令，我们必须要在这里替您将屋子打扫干净。”
　　我冷哼：“无知又愚蠢的人类。”
　　他身体一震，额角有汗滴坠落，眼底压抑的恐惧盖过其他神情。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悄悄转头观察我们这边。
　　叶王再次开口：“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和悠就可以了。”
　　“可是……”那男人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我一个瞪眼，他立马后退两步，大喝一声后，带着一群佣人迅速从房间里撤退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叶王走到案前坐下。
　　我双手抱胸，靠在窗边：“好些了吗？”
　　叶王点头：“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悠，以后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你们人类就爱这样，不断地排斥他人，最终憎恶一切，并试图毁灭一切。”
　　叶王抿唇：“悠，并非所有世人都如此。”
　　他将刚才落在掌心的樱花轻轻放在案头，接着拿出本书。
　　我认出那是记载阴阳术的书。
　　“不打扰你了。”我转过身，黒翼在背后展开。
　　叶王抬头：“你去哪里？”
　　我说：“到外面去睡一会儿。”
　　“不在这里睡吗？”
　　“不了。”
　　“肚子饿了？”
　　“算是。”
　　叶王把书摊开：“京的鬼应该很多，不要回来太晚了。”
　　我点点头，羽翼用力一扑，径自离去。

　　此刻正值下午日头烈时，道路上人烟熙攘，叫卖声响彻云霄。
　　心神有些恍惚，我停在一个比其他地方略微高出几分的房檐上。
　　闭目假寐。
　　…… ……
　　仍是少年时代的自己，收了翅膀，拉着依旧看不到脸的人的手，奔跑在阡陌中央。
　　四周人流涌动，“我”的脸上却充盈着无与伦比的欢乐。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耶！嘿嘿，啊，……，你怎么了？”
　　我怔了怔，定睛看去，果然，自己的神情已带了两分担忧——眉头紧蹙，小鹿似的纯洁的眼睛凝视身后看不见模样的人，嘴唇紧抿。
　　“怎么会没事呢？到底怎么样？”
　　心底有震惊闪过，好像隐约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即将出现。
　　而那东西出现的速度是一瞬间，不抓住的话，就永失机会。
　　“什么，很吵？当然啦，这里是大街嘛，不吵才怪。”
　　我看到少年时代的自己身后有黑气聚集，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明显。
　　像要实体化！
　　“啊，对啊，你有……，我怎么忘了？那，那怎么办？我立刻带你回去？”
　　刹时胸口有熟悉的热度涌上，但不等我追逐上去，便彻底消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般，只除了突然加速的心跳。
　　我看着少年时代自己身后越来越真实的黑影，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冲上脑海：那个东西，难道是，鬼？但如果是鬼的话，那么自己拉着的那个孩子，是什么人？
　　他……
　　难道也有灵视？
　　思及此，我更仔细地看过去。饶是如此，也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思绪开始转动，从混乱，到逐渐的有条不紊。
　　年少的自己，总看不见影像的同伴，时不时闪现的片断的记忆。
　　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头痛欲裂，然而不管怎么想，还是想不起来。
　　记忆中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最终淡化成一张纸片。试图伸手去抓，那纸片又被调皮的风引至空中，乱舞时，化作水珠，最后在阳光下蒸发。
　　记忆戛然而止。
　　我睁眼从屋檐上坐起，看着燃烧起来的天空，几分恍惚。
　　沉郁的凉颸自身边过，发丝摩擦着面颊，阵阵瘙痒的感觉蔓延开，从脸，传到心上。
　　慢慢站起，迎着夕阳余晖，我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双翼在背后展开，有黑色的翎羽染上迷醉的金浪。
　　我伸出手，看着指尖，三分迷茫：记忆，是什么呢？而自己，又是否是真实的呢？
　　——“咦？悠阁下？”
　　背后，陡然传来个人的声音，依旧温文尔雅，却暗地里藏了丝惊讶。
　　我回过头，头脑瞬间清醒：“安倍晴明，怎么又是你。”
　　安倍晴明笑得无害，余晖落在半边脸上，柔和了整个轮廓：“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在这里。悠阁下才是，没事站在别人家房檐做什么？如果悠阁下有兴趣来寒舍小坐的话，完全可以从正门进，站在那里，又算什么呢？”
　　我冷冷回他一眼，安倍晴明不怕死地又说：“看来阁下确实很讨厌我。”
　　“废话。”对于将自己封印的仇人，我想没有人能够做到不讨厌。
　　不立刻杀了他，已经是现在的我最大的宽容了。
　　“看起来悠阁下似乎很迷茫？”
　　我一怔：他居然看出来了？
　　安倍晴明依旧在笑。我看着他的笑容，那脸隐约与另一张皎若月华的脸重合。鬼使神差的，我问：“安倍晴明，我是否处在梦中？”
　　安倍晴明的神色有两分错愕，紧接着，淡淡道：
　　“你是否在做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于我而言，这一切都确实存在。”
　　我呆住。
　　良久，展翅飞远。
　　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