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同人]异相水莲》秦落

2、Episode 1

　　第〇一章：麻仓叶王

　　碧玉般的湖泊在夕阳的映照下泛出柔和的光晕，晚风轻拂，树枝颤动两下，抖落几片苍翠的叶子，与葳蕤的草木混在一起。盛放的野花五彩缤纷，宛若天边的晚霞一样。
　　周围静得出奇，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略略动了动翅膀，我看着坠落到地面的黑色翎羽，没有理由的，微微勾唇。
　　大致理了下脑海中的记忆，然后竟发现有可疑的断裂层。
　　我几乎完全没有一段时间内的任何记忆。
　　且这种断裂的方式极为可疑，不管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都能轻松想起。然而不论怎样想，这中间的记忆，却完全想不起来。
　　就像是空白一样。
　　有人给我下了咒术。
　　这也是我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
　　因为除非如此，我的记忆，是不可能发生这样诡异的莫名现象。
　　还有，这个时空。
　　如果最后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那么这个时空绝对不可能是我处在的时空。
　　骤然抬首，我眯起眼：或许，与我的记忆有关。不是么？嘴角朝上勾出一个弧度，仿佛又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惧怕强大的生物的。因为惧怕，所以弱小的生物习惯性的连成一线，也因为惧怕，所以弱小的生物排斥着强大的生物的存在。
　　弱肉强食。
　　也正由于大家都清楚这个定论。
　　慢慢从树枝上坐起，我展了展翅膀，越来越多的漆黑翎羽散落在地面上，与亮丽的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天边夕阳沉沦，夜晚，是活动的最佳时间。
　　突兀的，我听到了脚步声，以及一股虽然不成熟但却强大的灵力。
　　心里警铃响动，我慢慢回头。

　　是一个孩子。
　　沐浴着残阳的血色，孩子的衣服上，孩子的脸上，似乎也沾染了层血光。
　　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那种彻骨的悲哀，以及悲哀之后的荒芜，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熟稔。发丝垂落下去，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长长的披风摩擦着草丛，发出轻微响动。
　　他骤然抬首，黑亮的眼睛盯住我：“……妖怪？”
　　我轻笑，学着他的口气：“人类？”
　　他缓缓垂头，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脸上和身上干涸的血迹。
　　奇怪的青色。
　　略略蹙眉，我没有从树上下去的意思：“阴阳师？”
　　“……”孩子没有理我，只径自坐到湖边，“不要靠近我。”
　　我瞄向他：“哦？你是被村子里的人赶出来了？”
　　那孩子一震，背脊陡然僵硬。

　　空气里蔓延着丝寒气，可怕的压迫，似乎有什么要从这里绷断。

　　他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凝视湖面，像在思考着什么。
　　没有兴趣管他在思考什么，但他浑身上下的鲜血却在不断刺激着我的食欲。
　　鬼的鲜血，他身上的，是鬼的血液。
　　舔了舔嘴唇，我说：“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鬼怪之类的东西出没的地方吗？”
　　他垂下头，暮色四合中，身影愈发落寞。
　　良久，才答道：“不知道。”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我不知道他是谁，却奇怪的对他有种熟稔的感觉。
　　而且，不想伤害他！反而极其怪异的想要保护他。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也许这个孩子，与我失落的记忆有关。
　　“你叫什么名字？”拍拍翅膀，我落到他面前。
　　他依旧没有侧头，只静静地凝视着湖泊，从我的位置看过去，纯黑的眼珠玛瑙一样透明。
　　却染尽了荒芜的颜色。
　　不像是孩子的眼睛。
　　我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他却突然问道：“你是天狗吧。”
　　我挑起眉：“哦？”
　　“食鬼天狗。”毫不避讳地接着他的话说出，我却有些失望的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任何惧怕。
　　“哦。”他只这样应了一声，又陷入沉思。
　　“你杀了一只鬼？”我看向他身上的青色血迹。
　　他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回答：“……他是我的朋友……”
　　我愣了愣，嗤笑：“你们人类还会和鬼做朋友？别开玩笑了。”
　　孩子骤然抬首，眼里的神色咄咄逼人。
　　抬眼看天边夕阳，连最后一丝光线也无。
　　黑夜彻底降临。
　　我踱了两步，靠着树：“你们人类是我所见过的最虚伪的种族，你们说的话里，十句中没有一句是真实可靠的。人类会的，只是不断的猜忌以及利用。呵，人类和鬼作朋友？”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说，眼尾余光看到坐着的孩子的手握成了拳。
　　直觉性的，不想伤害他。
　　他没有说话，抱了双腿，坐在湖边。
　　“或许，是我太天真了。”
　　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勾起唇角，我看着周围的黑暗，这样的黑夜，呵。
　　“听说你是最强的妖怪。”那孩子猛地发问。
　　“是。”
　　“这片树林里，我感觉不到像以往一样的气息。”他继续说。
　　我瞥他一眼：“因为他们都惧怕我。”
　　孩子背脊一僵。
　　“食鬼天狗，最强的妖怪，没有妖怪不惧怕我们的能力。”我静静地说，心里已经接近麻木：没有错，普通的食鬼天狗都让人或妖恐惧，更不要说，像我这种道行已愈千年的天狗了。
　　背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如何，只听到他隔了很久吐出的话，像锤子般敲在我的胸膛。

　　“原来，你和我一样。”

　　那一刹那，我有种震撼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但是，又想不出究竟是在哪。
　　记忆在这里断裂开，就像凭空被撕碎了纸张，再无法还原。
　　我看着他的背影，幼小的轮廓在强大的夜的欺压下，似要被捏碎。
　　双翅下意识在身后展开，我再度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没有回头，我看到天上出现了一轮弯月。
　　镰刀样的月娘朗照四方，地面上，我的影子宛若伸出爪牙即将抓捕猎物的野兽。
　　青色的血痕持续勾引我的食欲。
　　他终于回答：“麻仓叶王。”
　　似乎又有什么闪过脑海，明明是应该极度熟悉的，却又极度陌生。
　　我听到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悠。”我看着他的背影：也许，跟着他，我可以找回那段遗失的记忆。
　　“……哦。”
　　没有再说话，我们默契地保持沉默。
　　月光沉寂地流淌。

　　※ ※ ※

　　第〇二章：他的决意

　　一路跟着麻仓叶王往前。素流般的月魄划破地面斑斓的树影，形成层层叠叠的漪沦。
　　前面的孩子单薄矮小的背脊挺得笔直，倔强地往前走着，没有休息。
　　这是个有毅力的孩子。我想。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浅浅的灰白的时候，麻仓叶王停住了脚步，我也跟着停住。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问，背对着我，还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语句里，感到戒备。
　　我耸肩：“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活物，我不喜欢孤独。”
　　麻仓叶王垂下头，发丝在背后摇曳出漆黑的弧度，不知是否是错觉，我感到那弧度依稀要撕裂长夜，破灭黑暗。青色的血迹若隐若现，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深沉。
　　锁链一样，束缚着心灵；岩石一般，紧负在脊背之上。
　　“是吗。”
　　“……”
　　一时无语。
　　“麻仓叶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展翅飞到他面前，我不习惯看不到人的神情说话。
　　因为那会使我忽略很多东西，比如真假。
　　麻仓叶王的长睫扇动，那里面的波纹微划：“不知道。”
　　我挑眉，双手抱胸：“两个选择，继续待在林里，还是回到人类的村庄。”
　　提到人类的时候，我看到麻仓叶王的眼底再度有波纹划过，这次很明显。
　　直觉地感到危险，我目不转睛地看他。
　　麻仓叶王说：“林里。”
　　想不到，他也是个懦弱的人，只懂得逃避。我在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讽刺，却听他继续说：“我的目标是阴阳师，所以，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愣了愣：“为什么要成为阴阳师？你不是鬼的朋友吗？”
　　他侧头，没有立刻回话。
　　日头从上空升起，缤纷的光芒刺破长空，燃烧的朝霞从天边海潮般奔涌而来。麻仓叶王的脸半边在阴影中，半边在金光里。我看到他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此刻宝石般眩目，那里面淌动着我所看不懂的神情，似乎是坚定，似乎是决心。
　　麻仓叶王抚摸着披风上干涸的血迹：“所以，我要成为阴阳师。”
　　呆呆地看着他，我完全失去了言语。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而彼时，早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麻仓叶王是个温柔的人，但，温柔的，让人心碎。

　　我和他在这片森林里住了下来。
　　森林里妖物散了精光，所以即便他仍是个灵力强大的孩子，随意走动也没有任何危险。
　　却惨了我。
　　这里没有妖物，更没有鬼，肚子饿的时候，我就得飞去很远。不过也多亏这种时不时离开的行为，麻仓叶王的力量在看完每次出门我带回来的书后，变得越来越强。
　　我时常打趣他：他十三岁的时候，一定能成为目前最强大的阴阳师。
　　每每这个时候，麻仓叶王就会清清淡淡地一笑，然后低头继续看他的书。
　　我们的关系与日俱增，然而心中的记忆却并没有随着和他的相处恢复。我曾经固执地以为麻仓叶王和我失去的记忆存在某种联系，现在看来，好像是意识错误。

　　平静的日子在感情的升温中流水般迅速过去。仍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叶王站在我面前。比起七年前，他的身材拔高许多，长开了的眉眼透露出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仿佛是丛林深处的那汪清可见底的湖水，空澈澄明。
　　“悠，我想我要离开了。”他站在我面前，定定地注视我。
　　我微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直觉性地不想他走，好像只要他一离开这里，有什么就要偏离轨道，就要向不好的地方发展。但我只是说：“不想待在这里了？”
　　“不是。”叶王摇头，转首看向窗外，窗外的阳光跌落到他的瞳仁里，金漆的眼睛，熠熠生光。他继续说：“我要去京，成为阴阳师。”
　　“这里不好吗？”
　　“不，这里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叶王顿了顿，复又看向我，“成为阴阳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件染着青色血迹的披风，遂道：“好吧。不过我和你一起走。”
　　叶王的表情有些错愕，讷讷看着我，仿佛没有听清刚才的话。
　　我又重复一遍，展了翼飞到他身后，站定，看着前方：“这里没有鬼，找吃的还得走很远。而且，如果没有你，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待在这里的理由。还有，阴阳师带着式神一块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最后，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前面的背影垂下头，我却发现隔了这么久，那个背影依旧是单薄而矮小的。
　　叶王说：“悠，你想找回你的记忆，对不对？”
　　我点头：“对。”
　　“那，我帮你。”叶王说，语气坚决。
　　我摆手，背后的双翼跟着扇动：“不用了，既然回不来的话我也不强求。说不定是我不想想起来的，又或者，是我自己忘记的。”
　　叶王遽然回首，漆黑的发丝轻轻一荡：“谢谢你，悠。”
　　我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尝试性地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我们就离开了住了七年的木屋。
　　这天的月色和七年前相同，茫然里，透露出股未卜的寂寞。
　　只是和那天不相同的，这次我没有跟在他的身后，而是和他站了并肩。
　　“叶王，为什么想成为阴阳师？”我问，和七年前相同的问题。
　　叶王的脸在月光和树影的交错纵横里显得明灭不定。良久，才听到他淡淡的话音：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都有他们各自存在的道理。阴阳师，就是寻求这种真理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一个指向标。我想成为阴阳师，因为我想要探询这种真理。沟通天地万物，倾听风，水的声音，用手来触摸一切，用眼睛来寻找光明。”
　　我怔住，忽然看向前方，不知不觉，路已到尽头，而前面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
　　此刻的我们，尚且不知。
　　我收了黑翼，跟着他，慢慢步入这早已编织好的罗网。
　　即便拥有翅膀，也无法逃离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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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更新时间：2009年2月4日，1点20分。
第二章更新时间：2009年9月19日，3点53分。
迟迟不见回音，所以我自作主张，把章节合并了，免得大家翻页也辛苦。^_^
合并时间：2009年9月20日，13点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