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奶糖》草草风烛

14、融化的夕阳

　　第二天，小灰准备出发去街上找吃的。
　　大白在一旁看着小灰，一脸的担心。“小灰，要不，你带上我吧。和你一起去我放心一点。”
　　小灰看看大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怎么把你弄到我身上呢？”
　　大白想了想，最后只能叫小灰用池塘边黏糊糊的泥巴把自己裹上一层，然后粘在毛发上。
　　小灰稍稍动了动身子，觉得粘得不是很牢，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走在大街上，小灰仔细地翻拣着每一个垃圾桶。
　　“怎么样了，小灰。”
　　小灰摇摇头。“垃圾桶里更本没有什么东西。现在临近冬天了，食物坏得慢，多放几天也没有关系。垃圾桶里可以吃的自然就少了。”
　　“他们倒是节约了，可是你就吃不饱了。”大白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人类。
　　“再找找吧。”小灰继续向大街深处走去。

　　一整天忙下来，接近傍晚。夕阳西沉到接近远山的地方，光芒渐渐收束。
　　小灰还是没有找到足够吃的东西，说是饥肠辘辘也不为过。
　　“小灰，怎么办。”大白担心地问。
　　小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饿是事实，找不着食物也是事实。事实就是那样残酷，让你想逃避却又无处可逃。
　　正在小灰无奈的时候，一阵香气飘入小灰灵敏的鼻子。随后，大白也闻到了。
　　小灰看向香气飘来的方向，看见街边地摊子上摆着刚出炉的包子。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包子啊。”小灰看见包子，眼睛都直了。饿了一天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应给是给那些下班迟了的人准备的。”大白喃喃到。他听见了小灰肚子的叫声。
　　小灰闻着香气，情不自禁地开始接近包子。
　　包子铺的老板正走进厨房拿另外一笼，小灰咽了咽唾沫。
　　大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小灰……”
　　下一秒，小灰心有灵犀般地冲上前去，跳起来抓了一个包子叼在嘴里转身就跑。
　　“死狗！居然偷我的包子！”包子铺老板出来时看见了小灰，转身拿了扫帚就追，挥舞着差点打到小灰。
　　包子很烫，嘴巴快要受不了，小灰仍然死死咬着不放。
　　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今天可就靠它来填饱肚子了。无论如何，不能再依靠大白了。
　　急速奔跑和紧张让小灰心跳加快，满脑子，耳边，都是擂鼓般的心跳声。
　　大白一边紧张地看着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一边为小灰能得手而暗自高兴。
　　他们都完全没有注意到，粘在小灰身上的泥巴渐渐粘不住了。等大白反应过来，他已经从小灰的身上掉落。就像那时公园门口的红叶，只是远没有红叶飘落的美感。
　　掉落的那一瞬间，大白想到的是要不要叫小灰停下来。
　　这个问题刚刚冒出来，大白就已经决定不出声。小灰已经叼着一个包子了，要再叼上自己几乎不可能。而且自己满身泥巴，也不可能让小灰含着自己。如果让小灰停下来，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追上来。
　　算了吧。
　　小灰，我们果真是分开了。阿良，月月，我，一个一个相继离开了你，你不要太难过，日子会好起来的。
　　保重。

　　等大白从和小灰分开地悲伤中恢复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栏杆旁——这是一座桥——差一点点就要掉到河里去了。大白万分庆幸。
　　过了不知多久，大白觉得世界好安静。才突然发觉，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
　　大白抬头，看见金黄色的太阳像是融化了一般，从原本的圆形模具里流了出来。金黄色的液体缓缓流出，淹没了城市，淹没了人群。所有的一切都漂浮在金色的海洋里。
　　大白痴痴地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独自站在如此宏伟地景观之下，更加觉得自己的渺小。
　　看来，以后都得自己面对了。大白闭上眼睛，但眼皮遮不住金灿灿的光。
　　突然回到独自一人的日子，怎么也都还是会不习惯吧。
　　“慢慢会好起来的。小灰，月月，还有阿良，我们一起加油。”

　　“喵，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猫叫声，大白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脖子上戴了一个大铃铛，还系着粉红的缎带。
　　“月月！”大白激动地大叫出来，“月月，是你吗，我是大白啊。”
　　“月月？不知道。我叫白雪。知道没有，白雪。看我的毛色多漂亮，主人可喜欢了。”
　　大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虽然都是雪白的毛发，体型也差不多，但这显然不是月月。
　　名叫白雪的宠物猫打开了话匣子就没打算停下来，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都是讲主人如何疼爱她的。
　　大白没心思理她。
　　白雪见大白没理她，也觉得没意思，渐渐安静下来。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大白。”
　　“就你这个样子，也配叫大白！”白雪突然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我就叫大白关你什么事啊。”大白被她弄得心烦。这只猫明明和月月长得差不多，怎么性格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看你这个脏兮兮的样子，满身都是泥巴，居然叫大白。名字里面和我一样有一个‘白’字！”白雪越说越生气，看到大白不耐烦的样子，更火了。
　　“你居然敢这样和我讲话！我到主人家的时候，那只半死不活的猫都不敢把我怎么样！虽然都是全身白毛，但是我长得明显更讨人喜欢。哼，那只猫整天要死不活的，主人叫她也不理，简直是自己找死。”
　　大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家主人之前养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白雪见大白开口问自己问题，有些得意。“我怎么知道。”
　　“那你主人长什么样子？”大白更急了，听她的描述，大白觉得那就是月月。
　　“我主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也只有我这种漂亮地猫才配得上她。之前那只猫毛色差的要死，跟营养不了一样的。长那么丑还不花心思讨主人欢心，难怪最后被丢掉。”
　　大白可以肯定，那就是月月。
　　“月月被丢掉了？丢在哪里了？她怎么样了？”大白一连串的问出来。如果在公园附近地话，小灰就有可能找到月月了。
　　“我怎么知道。”
　　大白生气了。“你长着脑子干什么的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白雪平生都是被人宠着爱着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白雪气急，一爪子把大白拍下了桥。
　　“哼，看你还敢这样和我讲话！”

　　等大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坠落了很久了。下一秒，冰冷的河水就彻底将大白包围。
　　泥巴没过多久就被水冲刷掉了，露出大白的身体，慢慢在水中融化。
　　大白突然想到：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哭泣的感觉呢？有某种东西从体内流出，不再属于自己。全身冰冷的，好像被悲哀包裹着。
　　大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消失。渐渐模糊地意识，在某一瞬间突然清晰起来。
　　我是一颗奶糖，本该给人吃掉。可是为什么，会经历这么多事情，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像一般的奶糖那样等待在包装中？
　　也许像小灰说的那样，自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么，自己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叼走自己的小狗开心，为了让拖走自己的老鼠充饥，为了让遇见自己的小灰、月月、阿良开心伤心？
　　有两条鱼游了过来。
　　“妈妈，你看那是什么？”
　　大白看着眼前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小鱼，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你要吃掉我吗？”
　　再怎么不平凡，生命的最后，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颗普通奶糖最在意的问题，会不会被吃掉。大白轻笑。
　　小鱼奇怪地看了大白一眼。
　　“怪物。”说完跟着妈妈游走了。“妈妈，你说我们今天怎么尽碰到怪物呢？今天吃掉的那只蚯蚓也是。它居然叫我不要吃掉它，说是要帮一个奶糖朋友回到主人那里去。”
　　“宝贝乖，别管他们那么多。”

　　大白透过水面，看见外面金黄色的世界。那个世界有他牵挂的东西，他们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让自己短暂的生命变得无比丰富。他们美好得就像这金色的世界，在水面的另一方向自己招手。

　　大白最终，消散在潺潺流动的河水里。
　　河水就那么淌着，犹如漫延不尽的，一生的回忆。

　　也许，只是为了，在这么多无人知晓的快乐与悲伤，幸福与痛苦中，我，一颗奶糖，曾经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