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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黑英伟无声无息的扑向大壮,那动作实在过于迅速,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其中好像也包括了大壮——他正一手抱着天恕一手撕扯着破烂的衣服,试着给天恕多挡住一些皮肤。谁也没注意到天恕的手指动了一下,这时黑英伟成爪的五指已经到了大壮的颈后两寸处!
      越幸再是想警告已经来不及了,大壮的师父死要着下唇、只来得及蒙住了风锐杰的眼睛,老皇帝、欧阳孝、圣婴甚至皇帝的脸上都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就在此时,大壮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闪电一样的擒住了黑英伟的手腕,黑英伟沉稳的变招,另一只手成拳,直击他的后脑!眼见着来不及回身的大壮就要成为黑英伟的手下亡魂,一声嘶哑的低喝响起:“住手。”
      大壮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忙低头看去,刚刚开口的正是天恕!那黑英伟闻声,攻击的手已然停在了半空,这时大壮高兴的松了手,他也趁机将被擒的手收了回去。让人奇怪的是,就算是双手都得到了自由,黑英伟也只是站立在一旁,没有再攻的动作。老皇帝见状,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气急败坏的叫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快将这二人杀死!”然而这一回他的命令失效了,黑英伟如同没有听到,乖顺的站在原地,就仿佛——刚刚天恕的命令是给他下的一样!
      “你、你……!”此时再笨的人也看出了门道,老皇帝气得指着黑英伟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只得到了一声嗤笑:“手下被收买了……不可思议吗?”在大壮惊喜的呼唤中,天恕慢慢张开眼睛,看也未看他一眼,先讽刺起了老皇帝。
      “你到底是……到底是……”老皇帝心中的不安加重了,可是还不肯放弃,他冲外边大叫:“来人啊!给朕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在门外聚集了上千的侍卫,黑压压的一片,对他的“圣旨”没有一点回应,安静一如黑英伟……
      “哪个拿得下这二人人头的,朕重重有赏!”习惯了一辈子的命令语气,此时竟夹杂着哀求,就是不知是对他可以预见的下场害怕、还是对筹谋多时的阴谋毁于一旦的绝望跟悲哀……
      “怎么,不叫你的影卫吗?”天恕已经坐了起来,跟椅子接触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天恕只好尽量的减少接触面积,最后只沾了个椅子边儿——尽管如此,他还是自己坐着,没有靠任何人的搀扶、倔强的挺直了腰脊,这样的他叫大壮心疼的直跺脚,却更是不敢再靠近一分。皇帝将天恕对大壮的冷漠看在眼里,高兴的弯起了唇角。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老皇帝,他张嘴大叫影卫,结果可想而知,没有响应……最后他终于无力的认识到自己的失败,重重的坐在了地上……也许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匪夷所思,没有人来得及应变,直到随着老皇帝这重重的一坐,众人才纷纷醒过神来。在大家复杂的眼光中,天恕笑了起来,开心得很。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么。”圣婴半是嘲讽半是感慨的说。
      天恕斜挑了他一眼,说:“你倒是悠闲,难道,还有什么底牌?”圣婴冷冷的哼了一声,倒是欧阳孝怕天恕跳起来伤害圣婴一样的紧张的挡在了他身前,这次换天恕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朝自己傻笑的皇帝说:“皇帝,你倒是说说,明明已经能够死了人,怎么会又活了过来了?”
      皇帝的傻笑凝在脸上,努力的挺起无力的身子,向天恕解释:“这……只是我那时念及他毕竟是我的父皇,只想留他一命,只要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没曾想到他会……!天恕!你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更没想到他会伤你!”
      “不要脸。”
      不大不小的骂声恰巧能叫安静的厅中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般冰冷的声音就是仰慕者欧阳孝也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圣婴的眼睛像是蛇一般,阴毒、冷冽、甚至饱含怨恨!欧阳孝何时见过这样的圣婴!他惊讶中仍没忘了将向他凑了凑——他知道圣婴的话会叫那个莽汉发怒。果然,大壮虎吼一声,就要暴起,谁知天恕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大壮因为天恕明显的冷淡早就慌了手脚,如今一看天恕主动伸手拽他,自然是惊喜的一味顺从了、任他拽着了。
      “大壮,你可知,我与他们”说着指了指浑身瘫软的皇帝跟老皇帝,“是什么关系?”
      大壮一脸困惑的瞧着自己的婆娘,憨实的汉子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明白其中是非的老皇帝、皇帝跟圣婴,都白了脸色,再想阻止是没可能了,因为天恕已经冷笑着说了:“地上坐着那个,是我的爷爷、椅子上的那个,是我的爹。”

      “你说……你说什么?”
      最不能接受事实的,不是大壮、更不是其他人,而是越幸。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该说他不想相信!“你这是,骗人的吧?”天恕面无表情,越幸不死心的向其他人求证:“父皇,他是骗人的吧?皇兄!皇兄你说啊!他是骗人的!你说啊!”
      皇帝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你……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啊……”
      天恕听而不闻,只冲越幸道:“这有什么不可置信的?皇家的污秽事还少吗?”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小小年纪的越幸,怎么也不肯接受自己家中出了这样□□败德的事,一双小手捣住了耳朵,偏偏天恕的声音还是不断的冲进来:“他——皇帝的名讳叫什么,你可还记得?越述……越述、天恕、悦天,呵呵,还有什么比这名字更有利的证据?只是你们自己蠢、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天恕怨怒的说,“我的母妃苏氏,本来是先帝的妃子,元硕王对美貌的她觊觎已久,先帝死后,他千方百计的将母妃纳入后宫。可是帝心难测,尽管是再花容月貌,到底是有老的那一天,比不得后宫中那些青春貌美的妃子。没过几天,皇帝就厌弃了曾经日夜想要得到的母妃。本来就一心想要随着先帝去的母妃觉得逃过了一劫,谁知觊觎她的何止那元硕王一人!当年刚刚及笄的太子,也心生歹念,趁元硕王冷落母妃之际,夜夜强迫其与之欢好。不久,东窗事发,母妃已经身怀有孕……”皇帝几次欲开口都没能出声,到此,老皇帝元硕王已经隐忍不住,厉声喝道:“是那个贱人妖孽诱惑朕的!诱惑了朕犯了大不讳还不够,还勾引朕的儿子,都是她的错!”这欲盖弥彰的吼叫就像是给天恕的陈词做了印证,越幸如遭雷击,小小的身子晃了几晃,方才站稳。
      天恕本来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勾引?诱惑?我母妃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清楚。”眼看老皇帝被噎得哑口无言,天恕才接着说:“最可笑的是,当时竟分辨不出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夜夜到访的太子的?还是偶尔临幸的皇帝的?为了不错杀龙种,有人给元硕王献计——把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关起来不就好了?等她生出了龙种,再随便给她扣上一个罪名杀掉,以免除后患。”说着天恕若有若无的向圣婴方向看,欧阳孝更是紧张,要不是碍于圣婴不愿,恨不得将其抱在怀里、以策安全。“谁承想,那太子对我母妃的念想并没有就此打断,反而因为她被打入了冷宫,更加方便光明正大的见面了!不久后,元硕王就知道了。大着肚子的母妃就被怒气冲冲的他狠狠的踹了一脚,还当众辱骂她祸乱后宫,一旦诞下龙子,就要凌迟谢罪。母妃既惊且怕、又羞又怒,当夜便投了梁。那时,我的另一个半身……悦天……就死在了她的肚子里……只有我……在她临死前的挣扎中被生了下来……经过漫长的昏暗的甬道,终于出现在眼前的一丝光明……那前面……那前面却不是天堂,而是……活生生的地狱!我的母妃吊在头上、我的兄弟躺在她的羊水跟血液中、脐带紧紧将我跟他栓在一起,我对着他毫无生气的脸跟僵硬冰冷的尸体……整整一天……”
      天恕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他停止了诉说,惊慌无措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双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双厚大粗壮满是茧子的手伸了过来,牢牢的将他的小手包裹了住,大壮心疼的问:“婆娘,怎的发抖?冷吗?”
      天恕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见了大壮眼中一贯的温柔与宠溺后,颤抖渐止。他笑着将头靠进了大壮的胸膛……好温暖……好……舒服……

      “天恕!”皇帝愤恨的叫道,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发现醋味儿太明显,于是平复一下语气才说:“天恕,我是真的爱着你的母妃的……苏妃她……”皇帝的目光变得遥远,要说是在看天恕,不如说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影子,“苏妃她不是最美的,可是她比谁都温柔。她是唯一一个不计较我太子身份的人,还常常做些小吃食给我……她是个热爱生活的女子,就算命是多么坎坷,也从没有想过——去死,她是那般的坚强……那般的——吸引我……吸引我爱上她……”
      “爱上她?”天恕哼笑,“皇帝的爱真是与众不同啊,不但眼睁睁的看她被逼死,还在她死后软禁了她的儿子。更有甚者——还临幸了她的儿子、并以此为傲。”说到这。天恕冷冷一笑,残酷冰冷,“我要是告诉你——我是你的儿子——你可还会傲的起来?嗯?爹!”
      “住口!”皇帝失声尖叫,他的脸痛苦的扭曲成了一团,一直逃避的现实赤裸裸的被晾在了众人面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他怎么会是——儿……不是的!“住口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不然——你会甘愿传位于我,还下令众臣见我要行见帝礼、口呼三声万岁?”
      “那是……”
      天恕不肯给他辩解的机会,步步紧逼:“自古以来,一山二虎是帝王的大忌,为了稳固帝位,你将稍有威胁的皇子将军统统排除,却为何偏偏放一个并肩王在身边?皇帝——没有子嗣的你早就将这天下许给了唯一的血亲,我——不是吗。”皇帝的连一阵青一阵白,嘴无力的张张合合,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抱自己的儿子——感觉如何啊?”天恕的笑声尖锐而凄凉,这样的笑,连恨他入骨的老皇帝也不禁微感怆然,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的,他这时真切的感受到了累,很累很累。在这场皇家游戏中,没有人是赢家。大家都是遍体鳞伤的,偏偏又回不了头。儿面前这个受伤最重的少年,不管是自己的孙子也好、儿子也好,毕竟最无辜的就是他。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错也没有,单单是存在着就被仇视、单单是要活着就要仇视人……真是奇怪了,这些年一再逃避的伤疤,被翻出来了之后竟是这样的舒服、平静,原来正视自己的罪孽也没有那么困难……“你……想怎样,就说说吧。”老皇帝的妥协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越幸沉默的走到他身边,将他扶到椅子上做。此时的老皇帝看着自己的幼子,早先的隔阂一扫而空,叹息着摸摸他的头。越幸眼眶一红,眼泪簌簌而下——失去了母亲,至少,他还有父亲……
      “怎样?我不想怎样,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怎样。只是,人要为做出的事付出代价,这是天罚。”大壮专心的为天恕处理伤口,由于血干了有一段时间了,有些地方已经黏住了衣服,稍稍一揭,就是连皮带肉。天恕嘴上不说,但是汗水已经湿了额前发,手指更是死死的扣进大壮的肌肉中,大壮心疼的活似有人拿着钝刀子在切他的心!
      “天罚?”本来软化了的老皇帝一听到这个词儿马上又被激怒了,“你做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天要是有眼,第一个要罚的人就是你!”
      “我是妖孽啊,可轮不到老天来罚我。何况,我杀那几个人,你杀的可是我的无数的人!你为了制造机会复位,派国师勾结合辙,挑唆合辙与祥国开战,算准了都城空虚,又招引旧部,更换皇宫内卫,妄图趁皇帝刚刚回宫松懈之际、一举复位——你可知你的一个计划,杀了多少人?祥国的士兵、合辙的走卒……”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呵呵,我还知道你早就逃出都城,在城中安插的眼线就是鸣家,同时他们还负责为你跟远在合辙的国师联系——那只鹦鹉真是可爱啊,现在该是在哪个林子里自由了吧……我杀了鸣家满门,你失去了眼睛与手足,只好急招国师回来,提前回到都城。本想将计就计的提早计划,谁知好不容易与几位上臣计划好了,怎奈那计划就是进行不下去!本以为是我在都城,那些胆小怕事之徒不敢有所行动,便叫合辙再次施压,把我也吊去了前线。可是我走了之后,你们的计划依然无法进行。就算勉强实施了一点,也阻挠多多,因为那些受伤没有多少实权、琐事又少不了他们的小官们,你指使不动,怕打草惊蛇,一时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去更换他们,于是你只好放弃原来想要撤换守城军将整个都城掌控在手的计划,退而求其次,仅仅更换了皇宫的内卫,想要控制皇宫。我说的可有偏差?”
      没有半点偏差!皇帝大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难道……难道是……!
      “别想了,”圣婴凉凉地说,“那影卫——黑英伟都不听你的命令了,还看不出谁是叛徒吗?”
      “影卫?”老皇帝这才如梦方醒,虽然知道圣婴说的对,可是仍然不能相信,“这不可能!影卫是不参加皇族……”
      “不参加皇族皇位斗争?事到如今还这样想,未免天真了吧。”天恕讽刺。黑英伟被老皇帝怨恨的眼神上下扫量,依旧面不改色,倒是把后者自己气得激动叫道:“那个畜牲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金子?银子?还是荣华富贵?你说啊!”黑英伟不言,天恕接着替他答道:“什么好处?也没什么,不过是你许给了国师的,我也同样许了他们。”
      这次皇帝没有再说,只是懊悔的看着黑英伟,眼中还有一丝愧疚……
      “皇帝许了我什么,这你也知道?”圣婴轻蔑的说。要是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圣婴隐藏在眼底的浓郁的不屑,明明这般不愿与他说话,为何还搭茬呢?天恕略一思索,竟微微的笑了,当下也不戳破他,只是接着说:“身为天赦一族,对名啊、利啊的,怎能入得了眼。要说真的有什么想要的,那只有一样了……”在天恕说出天赦一族的时候,圣婴狠狠的瞪了大壮师父一眼,后者挺直了脊背,微微颤抖着。直到圣婴的注意力又被天恕吸引了去,才敢缓缓的出口气……
      “自由。放你们天赦一族自由——不知我说的可否?”
      “不错!”被拆穿了目的圣婴一点也不恼,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外头,好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侍卫的最后端传来骚动,开始还很小,但渐渐扩大,吵闹也慢慢逼近,圣婴胜券在握的说:“就算你都猜到了又能如何?究竟是改变不了这结局。结局就是——你、还有你的父皇、皇兄、皇弟、甚至你钟情的那个大壮,都要死!死在这里、我的脚下!什么皇族?什么天赦一族?全是狗屁!这天下只有权利才是真实的!我拥有权利,我就是王!我叫谁死、谁就要死!”说道得意,仰面哈哈大笑,闻这笑声,无人面能不改、气可不变……在众人的唾骂声中,欧阳孝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轻轻的抚着圣婴的背,像是怕他笑得太过、岔了气去。那温柔的眼神竟与当初看悦天的眼神如出一辙!“别笑了,看伤了身体。”他柔声劝道。
      大壮低首看了看天恕,后者的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衣服,还发着抖……就算是刚刚的扒皮掀肉也不见他颤抖……
      “要你多事!滚开!”说罢一手将欧阳孝挥了开去,两步走至门前。朝骚动处高声叫道:“袁亦老将军!快快替吾皇清除了这群叛党!吾皇定然重重有赏!”欧阳孝看着自己的手,一阵苦笑。
      “原来是袁亦那老贼负我!”老皇帝悲愤的怒喝。
      “是你先负了他。你诈死之事鸣妃知晓、皇帝知晓,最重要的是,他的死对头鸣宰相也知晓,偏偏落下了他。你这般不信任他,加上有新人添油加醋,神仙也难不中计。”说着挑了眼梢嘲讽的看了圣婴一眼,圣婴只是哼了一声,着急等着袁亦的回答。可是半天只听着骚动越来越近了,却不见那袁亦回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是先背叛了用人,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你记住了吗?”天恕对越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咄咄逼人的反问,直到越幸点头,方才罢了。
      骚动越来越近,最后终于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来。这人并不是圣婴期待的老将军袁亦,而是另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金无伦。
      “你怎么会……!”圣婴的脸色自是不用提,其他人也惊诧异常!
      金无伦直挺挺的站在门前,一言不发。
      天恕许是刚刚说了太多话,也不愿再说。腾出空来,细细端详起了大壮的师父与风锐杰。那风锐杰年龄虽小,被天恕盯得发毛,但是埂直了小脖子,任他身后的男子如何拉扯,也不肯退后半步。
      就在天恕刚刚想要开口的时候,从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人来,披头散发、狼狈非常。看去,焦黄的皮肤、目无表情的脸——正是舍儿。

      舍儿本是身受重伤藏身在旧舍之中,正想从长计议时,被影卫找到拿了天恕的令牌给她,告诉他城墙与宫内的密道,嘱咐她出宫去找金无伦。深知金无伦应该正在回来的路上的舍儿,将信将疑的出了宫,真的见到了金无伦的亲兵!于是跟着他找到了驻扎在城外的金无伦,金无伦接了天恕的令牌,调令了守城军,率领其一同进宫,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听了舍儿向皇帝的回话,老皇帝惊诧道:“除了历代皇帝以外,没有人知道那密道所在,就是影卫也……难道……越述!你带着他人进了密道!”这个他人,显然指的是天恕。
      天恕见他叫嚷,不耐道:“你那得力的住手国师大人也知道密道的所在啊,他就是在密道出口抓住的我——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理老皇帝脸色灰白,问金无伦道:“袁亦可有乖乖的束手就擒?”
      金无伦道:“自然是没有的。于是我用你留下的毒药解决了他。那毒药——倒是好用的很,他至死也没察觉自己中了毒。”
      天恕笑:“那还得好好谢谢国师啊,他为我准备的药剂,自是不同凡响的。国师?”天恕回头看圣婴,此时的他早已不见了冷静,绝美的脸阵阵青白,眼皮下的眼珠子急速的转着——还在苦苦挣扎。天恕见状止了笑,他冷冷的问:“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过墙梯、张良计?”
      圣婴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他的双拳紧握,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好半响才艰难的说:“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吧。”对于圣婴的妥协,大家都松了口气,欧阳孝无不遗憾的拥住他,道:“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奈何桥上,我们一起走……”他话音未落,只听呛啷一声响,再来就是冰冷的剑与他的血肉骨骼相互摩擦的声音——不知何时,圣婴手中竟出现了一把七尺来长、又细又锋利的软剑!平日里缠在腰间,旁人只当是装饰,谁知还做这样用!
      欧阳孝不可置信的看着圣婴,他的目标当然不是杀了欧阳孝,而是站在欧阳孝正后方的大壮——怀中的天恕!只是那剑再长也有个头儿,只差了一个前臂长,却够不到天恕。圣婴他见欧阳孝还紧搂着自己,一把推开他,正想再刺一剑——可是剑身太长,他这一推,把个欧阳孝像条鱼一样串在了剑上,剑也只退了一半不到。圣婴一计不成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再向前冲,准备将天恕一起串到剑上,这样一推一冲——欧阳孝的内脏就要被被活活的锯开!尽管圣婴一点也不手软,只是大壮怎么可能给他第二次机会呢?只见他一手抱天恕,一手只用两根手指便轻易的夹住了软剑的剑尖,之后旋钮手腕,将剑身像面条一般缠在指间。剑被拉扯,圣婴自然也被拉得上前,只有欧阳孝原地没动,任剑身再次在他体内滑动。他将越来越近的圣婴抱入怀中,死也不向后退一步。他知道,接近那个人一步、圣婴的危险就多一分。因为那人与自己一样,断是不会轻饶了想要伤害心上人的家伙。圣婴两计都落空了,气得双目赤红,便将怨气撒在离他最近的欧阳孝身上:“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你!你不是爱我吗?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原意做吗?你替我杀了他!杀了他呀!”圣婴边说便捶打欧阳孝,隔着他的肩膀,还狠狠的瞪视着天恕。
      虽然天恕跟大壮都不屑一顾,但是一旁的越幸看的心惊:“怎么到了此时,你还是这般固执呢?既然知道强求的不来,为何不好好看看已经拥有——”
      “闭嘴!你懂什么!”圣婴已经完全没有了绝代风华,漂亮的脸蛋扭曲的不成样子,“从一出生就被决定了一生要做某个人的奴隶——我读书是为了辅佐他、练琴是为了愉悦他、我吃食是为了能够活着侍候他!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我为了他甚至要张开双腿学着伺候男人!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本就是该站在众人头顶的,为何我还要为那个未曾谋面的人牺牲我的一生?就像你们这样的蠢货也配在我头顶作威作福?也配指使我、命令我?你们哪一个比我强?那一个本事比我大?不过是生在帝王家罢了!”
      “可是……你已经输给了十三哥……”越幸小小声的说,却叫圣婴如遭雷击,醍醐灌顶。
      “……不错……我竟输给了个妖孽……我竟是……输了……”他全身脱力的软到在欧阳孝怀中,还一遍遍的重复着“我输了……最后……竟还是输了……”

      天恕对越幸道:“瞧见了?这就是败者的下场。你要记得我的话——输不起便不要赌、但是赌不起的人永远成不了赢家,他们比输者还不如。王,就是要不停地赌,不管结果是输是赢,王都会胜利。你可记着了?”
      他没有问越幸懂不懂,只是要越幸记着,他知道,迟早会有一天,这个懵懵懂懂点头的孩子会懂他的意思的。
      “元越幸,是我选出来的王,在这里不愿追随他的,都要接受违逆我的处罚。皇帝,对不起了,打从一开始,我就对这皇位没有一点兴趣。我想要的,只是个能安静生存的天下。”
      “那么说……你与我之间……”皇帝的苦笑还没落下,只听身后传来铁器破空的声音,再想反抗,可是他全身无力,转身也费劲,哪里还成?最后的一眼,是看向天恕的,天恕在对他——笑……从来没见过天恕这么开心的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的……儿子……我的……爱……
      “皇上,奴婢这就来陪您……”舍儿眼见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翻手拔出匕首,贯穿了自己的左胸。在这最后一刻,她终于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她再也不怕会惹他发怒了:“殿……悦天……我喜欢你……喜欢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不要生气……”我爱你……还是没敢说出这三个字,可悲的自己,到死还是有所顾忌……下辈子,要是有来生,见了你的第一句话,一定要跟你说出来……我……我爱你……

      “皇兄!”待越幸反应过来,扑上前去的时候,那主仆二人已经双双咽气了。越幸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离开老皇帝身边,老皇帝就微笑着咬舌自尽了。他张开血肉模糊的嘴,用被咬得破烂的舌头,口齿不清的反复说着,做个好皇帝,要做个好皇帝。越幸又尖叫着奔回父亲身边,试图用手堵住喷涌而出的鲜血,他无助的大叫:“十三哥!十三哥!快救救他!救人啊!”天恕保持着微笑,直至老皇帝也咽了气,才对浑身是血的越幸说:“他们都是为你死的。因为你要做皇帝。”
      “不是的!我从来没想过做皇帝!我不想做皇帝!”是的——他想起来了,小时候父皇曾经问过他,想不想做皇帝,他说做皇帝好累、好忙,自己才不要做。当时父皇很开心,见到父皇那样开颜,他不做皇帝的想法便深深的植入了心中,就算是母妃总是暗示自己迟早要登上皇位,他仍是不愿有自觉。可是——为什么母妃没有了,还是有人叫他做皇帝呢?“我不做皇帝!我不做!”
      “越幸,我要活下去。”天恕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可是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却叫越幸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我要活下去,所以我逃出了危机四伏的皇宫。我要活下去,所以我进了追兵想不到的妓院。我要活下去,所以我烧了妓院这个叫我生存不下去的地方。我要活下去,所以我杀了想杀我的人、恐吓有威胁的人——因为我要活下去。你看,我为了活着,把皇宫搅得乌烟瘴气、把天下搅得不得安生……要是我掌握这天下,便会有更多人想杀我、或者可以威胁我。到那时——我会杀、杀、杀!直至杀光天下人……”
      越幸打了个寒战,他深深的知道天恕不是说谎。依天恕的性格,不把活人变成死人就不觉得安全。所以反驳的话,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想要阻止我,只有给我一个叫我安心的天下。而能给我这样天下的,我只相信你——越幸,若是你实在做不到,也没关系。我不过是,忙了一点而已。”
      ——做皇帝那么忙,那么累,我才不要做呢!
      忙了一点……越幸只觉得一阵凉气从脚底直扑上来,凉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我做。我会给你一个安静生活的天下,但是请你真的安安静静的生活,否则……”
      “小鬼,你还没有资格威胁我。”天恕这边说着,大壮手指一用力,只见软剑折成了两截。天恕对欧阳孝以及大壮的师父说:“你们这些对我有威胁的人,就跟我走吧。把你们放在身边,我也方便监视。”大壮惊讶的看了一眼天恕,天恕恼怒的回瞪:“看什么!失约之事我还没有原谅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大壮见天恕面不改色,只是脖子耳后都红成一片,不禁嘿嘿傻笑起来。天恕见他笑自己,愈是羞恼,骂声更响。他们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大壮师父、他手中牵着风锐杰,这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始还回头看越幸几眼,最终还是拽住了男人的手,头也不回了。伤势颇重的欧阳孝抱着还在呢喃的圣婴,此时他的脸上竟是一点苦色也没有,看着怀中的人,他笑的很温柔、很开心。
      越幸甚至有个念头,他希望这些侍卫中有一个人可一站出来阻止他们的离去。可是他失望的很,侍卫们虽然为这一行人让路,可是没有一个人侧头去看,仍然是一脸木然,没有表情,更遑论阻止了。

      大壮的傻笑声跟天恕的怒骂声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越幸还是固执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肯回神。
      “皇上,走吧。要处理后事、昭告天下还有登基大典……您的路,才刚刚开始。”
      越幸回头,见金无伦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自己身前,耳边听见沉闷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黑压压的侍卫们通通跪倒在自己脚前。越幸丝毫感觉不到权利带给他的快感,只有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悲哀跟眼泪,不断的涌出来……
      “你叫金无伦是吧……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臣誓言在有生之年,不离您身边半步。”
      “臣……么……是啊,我也该……改称自己,‘朕’了……”
      天,很高很高……一只飞鸟,鸣叫着飞过。明明叫者没有半点感情掺杂,可听者却泪流不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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