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星帆舞

5、第 5 章

　　袁萧宇依旧契而不舍，他像一个执着的勇士，食堂，教室，图书馆。。。用田依文的话说我们学校简直成了他的根据地了，他的痴情与不错的外形让女生们赞叹，同情，不仅同寝的室友们隔三岔五帮他在和雪面前美言，连系里的同学们也告诉他她的行踪，大家都觉得既然和雪并没有男朋友，两个人若是成了，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他还是不敢开口对她说出那句话，无数次的准备筹划一到她面前就开始不安，继而退缩，可能是第一次被拒绝的后遗症吧，袁萧宇笑着对身边的朋友说，垂下眼帘，看天桥下川流 不息的车和人，其实他心里明白，她的态度才是他一直不敢开口的真正原因。那般不疾不徐，无乐无怒，看似友好亲切的笑容之下依然存在着一道雷池，无法逾越。
　　系里的圣诞节晚会，教室里张灯结彩，年轻人们笑容无忌，闹成一团。和雪看看手机上的时间：22：13对旁边拿着苹果大嚼的张婷说：“你们玩吧，我熬不了夜，先走了。”
　　“再玩一会！”张婷扔掉苹果，边挽留边左顾右盼：“依文说她还要来找我们的，一起回去嘛！”
　　“依文还要来，那我还是快走好了！”和雪皱眉可怜兮兮地作痛苦状：“她可是号称‘田通宵’的啊！好婷婷，你陪她战斗吧。”
　　“不行不行！”张婷急得一把拉住她：“还有节目没有看，你不能走！”
　　“节目？”和雪疑惑地看着她。
　　“是啊！”张婷神秘地搂过她的肩：“恩，是这样的，依文特地准备了一个好节目要在我们班表演，留下来捧捧场嘛！”
　　不等和雪说话，她就箭一般冲出去：“你别走啊，我先看看去！”
　　和雪无奈地笑笑，打起精神等她们回来。忽然眼前一片漆黑，周围的同学们兴奋地尖叫，跑动，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大家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幽暗的走廊上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橘红色的光透过门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们托着星形的烛台鱼贯而入，她们围成一个圆，微笑着。柔婉的烛光在黑暗中闪烁，一种恍惚的美妙感觉在人群中传递着，却又带着真实的亲切感，那些光晕不由让人放下烦恼与戒备，沉浸在这温柔的安谧中。
　　依文那丫头平时最喜欢搞恶作剧了，和雪微笑：不过这节目真不错，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小小的嗡嗡声，大家都在期待着主角上场。
　　一个人慢慢地走进门来，和雪正准备鼓掌，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袁萧宇。
　　他穿着蓝灰格子大衣，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站在圆心，笑容温柔地看着自己。“噢——”不知是谁起的头，周围的同学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随后进来的依文见袁萧宇的神情有些忐忑，伸出手指朝人群嘘了一声，大家安静下来。
　　袁萧宇镇定了一下，在优美的音乐声中走向自己心爱的女孩，声音有些微的发紧：“和雪，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到这里。你，”他低头看她，清秀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出几分脆弱：“能不能接受我？”
　　“答应他吧！”一个女生感动地喊出来。
　　“答应他！答应他！”全班同学都跟着站起来，笑眯眯地有节奏地打着拍子：“答应他！”依文和张婷也在门口笑着助阵。
　　和雪徐徐站起来，凝视面前的大男孩：“首先谢谢你送给我这么特别一份圣诞礼物，我会永远记住的，”她的笑容真挚得几乎圆满，袁萧宇发现心跳声突然变得特别清晰，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无比幽暗，自己仿佛漂浮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云彩与深渊就在她的唇间。
　　“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和雪的目光平和，虽然语气里隐约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完了剩下的话：“我们还是作朋友吧。”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寂静，不知过了多久，男生放下手中的花，慢慢地走了出去，他的影子稍稍地颤抖，消失在转角处。
　　同学们面面相觑，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很快，只剩下和雪一个人望着骤然恢复光明的教室，刚才的一切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母亲的声音焦急地在耳边响起：“和雪，小灿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您别担心，今天是平安夜，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过这个。”和雪柔声安慰：“没事的。”
　　“这死丫头，越来越野了，我也不管了，等你爸回来收拾她！”虽然这么说，但掩不住的担心还是从母亲语气中流露出来。
　　“要不这样吧，妈妈，我回来陪您一起等。”和雪连忙站起身来拿大衣：“不危险，外面灯火通明的，您等我！”
　　好不容易把母亲从寒风冷列的楼道口劝了回来，和雪的手和脸也冻得冰凉，母亲依旧契而不舍地打着电话，和雪走到厨房准备给她倒杯热水，听见开门声，苏灿在门口探头，看见母亲怒气冲天的样子，暗中伸伸舌头。
　　“你还知道回来啊！”母亲盯着她，冷冷地问了一句。
　　“妈！怎么还没睡啊——” 苏灿笑眯眯地跑进来，挨着她坐下：“冻死了冻死了，咦？姐，你也回来啦！”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母亲一掀膝上的毯子站起来：“我和你姐姐在下面等了你两个多小时，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考不考大学啦？”
　　猛然间瞥见女儿眉梢亮闪闪的水钻，更加怒不可遏：“这是什么？你又偷偷化妆，真是无法无天！看回头我不告诉你爸！”
　　一听要告诉父亲，苏灿的小嘴瘪下来，见母亲动了真火，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救兵，不由得可怜兮兮地望着姐姐。
　　和雪上前把水递给母亲：“妈，先喝点茶暖和一点，”望着苏灿正色道：“妈妈为了你几乎一晚没睡。”
　　苏灿会意，连忙乖乖地锃到母亲手旁蹲下：“妈妈对不起嘛，都是我不好，可是手机没有电了，下回一定不会这样了，今天是她们一定说要去逛圣诞打折店，我们真的哪里也没去！妈妈，你别生气了。。。”
　　见母亲的神情稍有缓和，她又急忙朝和雪挤挤眼。
　　“好了好了，快三点了，妈妈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和雪帮着打圆场。
　　“是啊是啊！妈妈最辛苦了，姐姐今天睡我的床，我要和妈妈一起睡！”苏灿忙撒娇。
　　“谁要你？今天和雪跟我睡！”母亲脸上已经挂不住嗔怪：“这么半天，你的手还没有暖和，还不去倒个热水袋？”
　　“是！遵命！”苏灿做个鬼脸跟着母亲冲进厨房，和雪走到她和苏灿的小房间。
　　许是过了困点，听着母亲和妹妹在外面的洗涑，说话，妈妈的责怪，妹妹一如既往的嘴甜，好像是那么遥远却是清晰地落在心头。苏灿最终还是粘着妈妈跑进了大房间，房门轻轻地关上了，再没什么声响。
　　和雪在自己床上翻过身，看着旁边的空床，路灯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印在床单上，带出珠灰的光晕，粉红色是苏灿的最爱，没想到到了夜晚，这种颜色竟是如此的凄迷。
　　不知道，我的妹妹，发现过没有？

　　很少有人知道和雪有一个妹妹，就像只认识苏灿的人听说她有姐姐，也会很吃惊一样。“这说明我和姐姐够独立！”苏灿搂着母亲，可爱的脸上满溢着骄傲。“说不定是因为你们都有独生子女的坏毛病！”母亲笑着点着她的额头。旁边的人们看着她天真的笑脸，也不由得点头微笑，每当这个时候，和雪总会把自己该尽的礼数完成，然后与人无扰，安静地退到一边做自己的事。
　　“大女儿懂事小女儿可爱，你可真是有福气啊！”遥遥地听见这么一句，和雪抽出夹在书里的一片干枯的栀子花瓣，放在鼻尖，已经分不清花香与书页的气味了。
　　懂事？和雪把花瓣重新放进去，翻到下一页，可能吧，曾几何时，自己是那么的不甘，难受，然而人总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快乐一些。

　　那时的和雪并不热爱过年，却又在心里隐隐地期待。姨妈忙着办年货，做清洁，时不时对下面帮忙的女孩聊几句：“你爸妈估计今天下午到，想他们了吧？”
　　和雪扫着地，开心地点头：“想。”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内向，平时话又少，你妈回来要和她好好聊聊！”
　　终于盼到敲门声，和雪跑到门边，先看到的却是一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眨着一双机灵的眼睛对着自己笑道：“姐姐！”还没等她应声，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扬着手里的东西： “姨妈，这是给您带的保暖内衣，还有姨爹的按摩仪，咦？宣宣姐姐呢？”
　　“哟！灿灿长这么大了！你妈也真是的，要个孩子拿这么多东西！重不重啊?快放下.”姨妈赶紧接过孩子的小手，随后进来的母亲一脸宠爱的笑容：“她硬要拿，说是怕我累着！”
　　“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来，姨妈亲一个！”
　　和雪站在门边，看着其乐融融的屋子，觉得有一层水样的膜，把自己和他们隔离开来，那边的温暖与热量投影到这里，尽是如此的冰冷荒寂。

　　“姐姐，我来拿！”眼看快到姨妈家了，苏灿一把接过和雪手里的酱油。和雪不动声色看着她，手指没有松开。
　　“姐姐？”小姑娘疑惑地看着她，又着急地朝楼上瞅瞅：“我来。。。”见姐姐的眼中流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剩下的话变成了嗫嚅：“来。。。拿。”
　　“回来啦？”母亲听到声音打开门，已经看见小女儿抱着袋子，逃也似地冲了进来。
　　“你小心点，和雪也是的，怎么不帮妹妹拿一下呀！”母亲伸手接过小女儿手上的东西，低声数落道。
　　和雪没有进门，望着苏灿有些躲闪目光，笑着说：“是妹妹自己要拿的，她勤快，也比我聪明。”
　　“你？”母亲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我不想吃饭了，出去玩一会。”望着往母亲身后躲藏的妹妹，和雪的胸口一阵阵烦闷，甩下这句话就往楼下去。
　　“你去哪？快吃饭了！”母亲推着门往楼下喊。
　　不想再回答，女孩的脚步越来越快，晚饭的香气混杂着油烟味充斥在昏暗的楼道里，从没让她感到如此厌恶，不时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可以瞥见他们惊讶的表情，少女的视线已经模糊得厉害，她只是奔跑，不停地跑，好像只有榨干最后一丝气力才能重新呼吸，才能把心中的委屈与失望尽数发泄干净。
　　好像有一根针牵着粗硬的丝线从口腔一直扯到胸口，记不得自己已经跑了多久，街上的人好像多了又渐渐少了，和雪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两旁都是低矮的小楼，星星点点的植物从墙缝里钻出来，然而正值寒冬，杂草早就枯死了，只剩几根残根在风中微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周围没有什么人走动，少女终于停下来，背靠着破旧的门板，凝视着对面窗户里的灯光，发起呆来。
　　身后的屋门忽地拉开，和雪吓了一跳，愣愣地站起来。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你不回去，我也不管你了！也不想想这些年我一个人养你容易吗？”险些撞到和雪身上，疑惑地喝问一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