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恋人·上篇》狐狸果子

3、第 3 章

　　下午的一节化学两节自习，利凛冬都上的很心不在焉。他不时的看着窗外发呆，打开的数学练习册也是强行集中精神做了两道大题就再也做不下去，只好又掏出mp3听英语听力来冷静心神，不让自己去想段征能不能做出那道题。其实按方老师的指示，他决定重点考察的五名新生里，只要能做上一道简单的竞赛试题就可以过关，但利凛冬在面对段征时擅自更改了方老师留的作业，给了他一道更难的试题。
　　放学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凛冬心里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如果实在做不出来，就给他换那道简单的吧，凛冬想，他做不出来也很正常。为什么我就那么相信他一定能做出来呢？到底，到底是怎样的期待，期待一个比自己还要强的人出现吗？期待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差生，期待他其实，可以跟我一样？
　　放学的铃声如约而至，教室里瞬间变得闹哄哄乱糟糟，又在十分钟人去楼空后，再次陷入沉寂，而利凛冬保持着同样的看着窗外的姿势一直没有动，直到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晚自修开始之前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大多数人会选择迅速的去食堂或外面的小吃街解决掉晚餐，散散步或者睡一会，再继续晚上三个小时的学习。而像段征这种人的日常，则是毫无意外的逃掉晚自习，趁着天光犹在打一会球，在傍晚学校大门上锁之前溜出去，开始一晚的夜生活，在网吧刷夜，或者去台球厅酒吧KTV之类的地方带着女生约会玩乐，又或者谁家的父母不在，一伙人去熬夜喝酒看掉两场球赛，再或者是哪个学校的小谁又被人欺负了，要伙同所有认识的人的认识的人去报仇之类的打架火并，总之漫漫长夜，有太多事比解决一道物理题要有趣。利凛冬几乎要放弃了。
　　他翻开自己那本珍贵的全国物理竞赛试题集，这还是方老师在高一时给他专门做的一本影印集，上面是十年来初中组和高中组初赛复赛的所有试题，每道题他都做过不下五遍，其中也包含了他给段征的那道。
　　陆续有人从外面回到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聊天玩耍，享受着晚自修开始前短暂的休憩，但声音都算大，因为总有人在埋头苦读，但这点点噪音也丝毫没有影响利凛冬。他保持着相同的坐姿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有说得上话的同学走过来想要问问他吃没吃饭，看到他全神贯注低头看练习册的样子也只能作罢，但却不知让利凛冬全神贯注的并不是面前这本书，而是外面的动静。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平息，晚自修的上课铃打响了，语文老师走进教室，所有在四处游走的同学也都回到了座位，这是一节语文晚自习。利凛冬向窗外看去，有三两个人还在抓紧最后的出校时间趁着关校门的一刻冲出学校，那里面有没有段征，利凛冬不得而知。
　　他看着那道题目的答案，自己曾一步一步写下的解题过程，以及最后的那个数字，他决定放弃了。语文老师开始在讲台前分发试卷，决定用十分钟时间做两套错别字和成语的训练题，并当场公布答案让学生们自行修改。哗啦哗啦传试卷的声音扰乱了利凛冬的心，他决定不想了，先把题做完再说。拿到那密密麻麻布满汉字的纸的一瞬间，利凛冬眼前有些恍惚，他拼命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能看清试题，却感到侧面有一阵风传来，好像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教室的后门，传来一声颇为奇幻的声音。
　　“是4.5千克！那道题的答案是4.5千克！”
　　气喘吁吁的段征举着几张被划拉的乱糟糟的演算纸，像一阵旋风一样冲开了高三一班的后门，所有正在聚精会神做语文题的学生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年轻的语文老师，包括利凛冬。
　　众脸懵逼。
　　大概停顿了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利凛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王老师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年轻的语文老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对于班长利凛冬的要求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所有人在明确了当前的状况后也立刻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埋头到眼前的试卷中，教师里重新恢复了如常的安静，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还忍不住回头想继续关注一下事态的发展，却只能看见利凛冬拉着段征离开的背影和被带上的后门。
　　楼道里的白色顶灯释放着一种不堪重负的昏暗光线，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就在这种暗的颇为暧昧的光线下，利凛冬紧张并快速的翻阅了段征递过来的演算纸。实际上，在他听到那个答案数字的瞬间，他的心就非常剧烈的漏跳了一拍，就那一秒钟的窒息，那种心脏沉沉坠下又闷闷痛楚的感觉。对了！他对自己说。
　　段征的目光在利凛冬的手和头之间摇摆。从得出答案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段征却并不紧张，他有自信自己一定算的正确，只是在给利凛冬验证的时间而已，此时他反而有点后悔刚才那个冲动之举，明明可以悄悄把他叫出来的，偏偏头脑发热，明知上课铃已经打过了还是忍不住冲进来。
　　看完段征的解题过程，利凛冬忍不住笑了。他像他三年前想的一样，被题干的陷阱带入了一个误区，所以会浪费很多时间去走弯路，得出一个看似正确实际南辕北辙的答案。但比他厉害的是，段征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及时改正走上了正确的思路，一般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成功很大一部分了，只是可能因为时间有限，段征只能想到一个非常复杂的解法，并被这个解法耽误了很多时间，而把这道题做过五遍的利凛冬，想出过一个更妙的解法。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段征的思路正确，解法正确，答案正确，就足够利凛冬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了，所以这次，他笑的毫无遮掩，笑的发自内心，笑的特别好看。
　　段征知道自己做对了，他被凛冬脸上那种真心的笑感染，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我说过我肯定能做出来，没骗你吧！”段征一脸得意。
　　利凛冬依然没有收敛笑意，他打算给段征一个奖励：“你知道这道题我第一次做用了多长时间吗？”
　　听到凛冬这么说，段征一下子变得很忐忑，他以为凛冬肯定比他厉害，但还是大胆表示了一下猜测：“两节课？”
　　利凛冬笑着摇头。
　　“一……节课？”
　　利凛冬摇头。
　　段征脸上的笑意有点凝固，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不会连一节课都没用吧？”
　　“三天，我用了三天。”
　　他非常满意的看到段征的表情由呆滞变惊喜，那种段征式的夸张表情让他的心里莫名欢喜。
　　“我才用了半天！我果然是天才哈哈哈哈……”
　　此时楼道一侧的高三教室都在安静的自习，段征的笑声显得非常响亮又刺耳，有老师打开门来看外面是谁在喧哗，段征眼疾手快的抓着利凛冬的胳膊闪到一边的楼梯拐角，让开门往外张望的老师扑了个空。
　　第二次被他抓住衣服了。在两人变成贴身站着的一刻里，利凛冬忍不住想。
　　段征今天穿了有两厘米厚底的运动鞋，所以他的脸此刻离凛冬非常的近，他的眼睛能清楚的看到凛冬笔挺鼻梁上细微的绒毛，他的嘴再向前一厘米似乎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利凛冬鼻腔里喷出的热气打在段征的脸上，他身上的味道是那种很干净清爽的男生体味，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衣服上的肥皂味，好像是柠檬味的。
　　身后传来教室门关上的声音，但躲在角落里的两人此时只听到彼此交换的粗重呼吸声，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老师……进去了么？”利凛冬问。
　　恍了一下神的段征这才装模作样的往后看了一眼，才回过头说：“进去了。”
　　其实两人都知道老师早就进去了。
　　利凛冬退后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段征拉着他胳膊的手似乎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利凛冬无奈的晃了一下那只胳膊，段征的手立刻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周五下午第四节自习课，你来物理组的教师办公室上课吧。今年学校要重新组织物理竞赛小组了，明年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
　　“你去么？”段征下意识问。
　　不管是已经拿过一等奖，还是现在处于高三生的身份，利凛冬于情于理都不会再去参加这种兴趣小组了，但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说：“去。”
　　他害怕看到段征失望，也害怕失去他。毕竟段征这样的学生，原本是根本不会花精力在学习上的。

　　当晚段征怀着别样兴奋的心情回到家，看到新来的保姆将他扔到地上的衣服收起来放进洗衣机，他突然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冲保姆大喊：“不许用洗衣机！”
　　新来的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的阿姨，经历过无数奇葩家庭早已宠辱不惊。她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等着这位小少爷下一步的吩咐。
　　“以后我的衣服都用肥皂洗，要柠檬味的肥皂。”
　　“手洗啊……”阿姨非常为难的看着手里的一大堆衣服。
　　段征立刻会意：“给你加钱！”
　　“好嘞！明天我就去超市买柠檬味的肥皂。”阿姨愉快的抱着衣服出了卫生间。

　　“西华十三少”最近发现，他们的灵魂人物段征小王爷最近打架也没劲头，玩游戏也没精神，约女孩泡吧唱歌更是来都不来，天天抱着本物理书翻来覆去的看，简直比生病还恐怖。
　　“我说，你最近怎么了，出来玩老也不见你，干嘛呢？”
　　惯例的课间躲厕所抽烟时间，齐凌忍不住问段征。
　　段征心不在焉的磕着烟灰：“没干嘛啊。”
　　“我看上次那个高三的利凛冬来找你，他找你干嘛？”胡现华问。
　　“给我做了道题，没别的事。”
　　另一个班里名叫刘昭田的小团体成员说：“你跟他没事扯什么扯，咱们跟人家好学生是两个世界知道吗？”
　　段征快速的吐出长长的一溜烟，齐凌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傻逼你故意想让老师发现是不是，轻点吐！”
　　“没想到你还愿意找好学生玩呢！”胡现华嘻嘻哈哈的说，“下次考试能让他给替个考不？”
　　段征很鄙视的瞅了他一眼：“你长那么丑所有老师都认识你。”
　　“你特么才丑呢！”胡现华不甘示弱的回击。
　　“行了，你是长得不咋地，人家段征可比你帅多了。”齐凌在中间打圆场，又冲段征说：“我女朋友那边可是好几个妹子想跟我要你手机号，我看你不太乐意可都压着没给呢，你怎么着给句话啊，上回那个佳佳，人家明显对你有意思，你看怎么着啊？”
　　段征慢悠悠吐了个烟圈：“不行，太丑。”
　　“放屁！”齐凌掐灭手里的烟屁股，对段征的态度大为不满，“郝佳佳那可是三中出了名的美女，人家明年是要考北京电影学院以后拍电影的，那能丑吗？我看你眼睛长头顶上了吧你！”
　　胡现华凑过来：“不行给我介绍介绍呗？”
　　“滚边去！”齐凌说，“人家佳佳一米六八比你还高呢，人家是找男朋友不是找七个小矮人。”
　　“哈哈哈哈……”段征笑的一脸没心没肺。
　　“你特么也给我闭嘴！就知道傻乐！”齐凌两边开火，“这都开学那么长时间该认识的妹子也都认识了，你就没有一个觉得长得好看的？”
　　“有。”段征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齐凌一听来了兴趣：“谁啊，我见过吗？”
　　“不告诉你，回去上课了。”段征说完就自顾自走出了厕所。
　　“段征我操你妈，烟屁股又仍垃圾桶里！！！”背后传来齐凌的怒吼。

　　平时总觉得一周过的太快，没怎么玩就到了周末，没怎么玩就又到了周末，刷几个夜的时间一周就过去了，可这周，段征却觉得过的出奇的慢，左等右等周五就是不来。
　　好不容易盼来了周五，段征早早到了学校，难得踏实的在教室里呆了一天。本来想有史以来好好听一节课的，可还是在屡次的下决心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就这样终于熬到下午五点多，第三节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冯烨突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段征教室的后门，贼头贼脑的叫他出来。
　　“什么事？”
　　“齐凌在食堂后面跟高二的打起来了，叫你去帮忙呢！”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会出事，段征心里真是日了狗，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他今天不是没来学校吗？艹！净给爷爷我惹事！”
　　段征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离第四节自习还有二十多分钟，速战速决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段征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兄弟有难不得不帮，段征不能不管齐凌。
　　“走吧。”段征从教室后面堆积着的一堆打扫工具中抄了跟秃了头的扫把，带着冯烨向食堂的方向跑去。

　　距离第四节自习上课铃响起已经过了五分钟了，四个高一新生和三个高二的学生已经整整齐齐坐在物理组的办公室里，除了张老师和方老师，还有站在一边焦灼不安的利凛冬。
　　“算了，小利啊，要是段征实在不愿意来，就别强人所难了。”方老师说，“就是可惜了。”
　　张老师则一脸沉默的开始给已经到场的学生发影印的习题。
　　利凛冬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又过了两分钟了，他终于忍不住说：“我去找一下他。”说完没等两位老师发话就跑了出去。
　　高一八班的教室后门敞开着，不少学生都在操场上练体育项目和走方队，为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做准备，教室里只剩下一半人，聊天玩游戏看闲书，享受着高中新生尚且无忧的时间，但这些人里并没有段征。
　　利凛冬又逛了一圈操场，热火朝天的队列训练和跑道上练着长跑短跑跳远跳高的学生里，也没有段征。
　　他开始有点着急了。他不相信之前答应的好好的段征会失信于他，或许，他真的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