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恋人·上篇》狐狸果子

2、第 2 章

　　段征进贡完贿赂，得了一个只扣一分的惩罚后，神清气爽的从教导处走出来，一转弯，没想到利凛冬还站在那里。他饶有深意的看了段征一眼，才转身上楼。段征觉得有趣，便跟了上去。
　　“你刚才笑什么？”段征跟在凛冬屁股后面问。
　　“我没笑。”
　　“你绝对笑了，‘哼’的一声。”段征学着凛冬刚才的样子。
　　“随便吧。”
　　“笑了就是笑了，什么叫随便吧。”
　　“……”
　　“你是高三的是不是？叫利凛冬是不是？什么怪名。”
　　“爹妈给的，没办法。”
　　“你走慢点啊，”段征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凛冬学长。”
　　利凛冬停了一下。第一次被不带姓的叫名字，感觉好怪。
　　可能因为自己的名字真的太怪又拗口了吧，从来在老师和同学的嘴里，他都是利凛冬，利同学，利学长，小利，小利同学，还没有被人这么单单叫过名字，凛冬。
　　“哎，你干嘛在外面等我，你是不是在等我？”看凛冬停下了脚步，段征赶快几步赶上，挡在他面前。
　　“你……还挺有能耐的。”凛冬认真的说，“你是第一个在我手里逃掉惩罚的学生。”
　　段征的脸好像被瞬间点亮了一样高兴：“哎哟，那我可真是荣幸荣幸，反正现在也赶不上第一节课了，咱俩去小卖部喝个……汽水庆祝一下怎么样？”其实段征想说喝个啤酒，但是学校的小卖部怎么可能有啤酒，临到嘴边改成了汽水，说出来又感觉不伦不类的。
　　凛冬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不想再和段征多言，绕过他径直走上了楼。段征也没有再追，只是觉得好玩的傻傻的笑了下，便回头去找自己的班级了。
　　（好介意自行车怎么办……）

　　西华高中每个年级有十五个班，前面七个班基本是按照成绩来分，每个学期会调整一次，越靠前的班级越是尖子生多。后八个班则是成绩没那么好的学生，和通过各种手段被塞进来的学生，如果期末成绩好，则会被分到前七个班，而前七个班成绩差的，也会被退到后八个班来。每年的名牌大学名额，几乎都会不出意外的被前两个班瓜分掉，甚至有人不出意外到，只差一张正式录取通知书的程度，比如利凛冬，全国中学生物理比赛高中组冠军得主，则早早的得到了清华大学的保送名额。这是段征在一天之内得到的情报。
　　“厉害啊……”他手里夹着还剩一半的香烟，在男厕所一个从外面看不到的角落里，和他的“十三少”小伙伴们一起，忙着吞云吐雾。
　　提供了此条情报的齐凌，熟练的磕着烟灰说：“你打听他干嘛？我们跟他这种人可不是一个世界的。”
　　另一个叫胡现华的说：“就是，白长的那么帅，书呆子一个，今天我们班还有好多女生在讨论他呢，快得了吧，一看就是个性冷淡，听说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学习学傻了吧！”
　　女生的话题引得几个人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段征掐掉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空燃着的烟，跟着干笑了几声。他其实并不很爱抽烟，也没什么烟瘾，只不过和这种不良少年的小团体在一起，都是为了合群罢了。
　　齐凌见段征掐掉了烟，便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今天晚上‘苹果’酒吧，我女朋友带几个三中的女生来，一起来玩玩呗？”
　　三中是西华有名的艺术高中，大多数学生都是为了考艺术类高校的艺术生，久而久之，三中的女生，就成了漂亮，会玩的代名词。整个西华的高中男生，也以有“三中的女朋友”为骄傲的成本。
　　“好啊。”段征笑着搭上齐凌的胳膊，几个人立刻开始了关于三中最漂亮的几个女生的讨论。窗外传来课间操广播的声音，段征意兴阑珊的在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话题讨论中分了神，他的眼神看似散漫又无目的的浏览着广场上排列着的队列，很快从最右侧的高三区域里发现了那个高瘦的身影，叫做利凛冬的学习很厉害的家伙。
　　“喂，齐凌，”段征突然打断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物理竞赛拿第一名就能被保送吗？”
　　“你问这个干嘛？”
　　“我好奇。”
　　“当然不是了。”另一个叫冯烨的开口，“也要看你的综合素质和成绩，最后还要面试，高考也还是要考的。”
　　“那得第一有个屁用！”段征把手里的烟屁股恶狠狠的扔进垃圾桶里。
　　“傻逼你扔垃圾桶里干嘛，等着被老师发现啊！”齐凌快手上去捡起段征扔掉的烟屁股，跳进一个厕所隔间里，扔到便池里用水冲掉。
　　段征嘻嘻哈哈笑着说着“对不住对不住，”又和其他人打闹起来。

　　高一开学一周后的摸底测验，九门功课整整进行了两天，大量的试卷让老师们陷入了集体焦灼的境地，手下爱将们纷纷登场，课间时间一排排学生坐在教师办公室帮忙批改试卷的场景再次上演，虽然各科老师都想争抢利凛冬，但是只要物理老师一出手，其他老师便毫无胜算。
　　批改试卷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比较耗费时间和精力，大题的几个得分点明确之后，批改起来也是很快的，利凛冬就是在这种近乎麻木的机械作业中，在物理组办公室里听到了段征的名字。
　　“听说八班出来一个物理满分的，叫段征的学生？张老师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埋头在“哗啦哗啦”翻着试卷的高一八班物理老师张强，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是……是的，物理是满分，可是其他老师说这个学生其他科是零分啊……”
　　“什么意思？”
　　“怎么会是零分？”
　　“是不是判错了？”
　　“没来考试吗？”
　　三十出头的张老师扶了一下鼻梁上掉下一截的眼镜：“听说中考也是，只有数学和物理有成绩，其他科都是零分。”
　　乱糟糟的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利凛冬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的红色圆珠笔一直戳在纸上，漏了一大片笔油。
　　“额，方老师，我这支笔漏油了……”
　　“啊？”方老师这才回过神来，急急的扯下一块卫生纸来给他擦弄脏了的试卷：“快擦一下，换一只笔，把这个扔掉好了。”
　　利凛冬接过方老师擦到一半的卫生纸继续徒劳的摩擦着试卷上的一大片红色笔油，又听到方老师的絮絮叨叨：“这个学生怎么偏科偏这么严重啊，这个样子就算物理学的好也没法考大学啊……”
　　“听说他妈妈花钱把他送进来的，家里有钱的很，这样的孩子才不怕没的大学上呢！”有女老师八卦道。
　　“小张啊，看起来这孩子是个好苗子，你看看是不是得培养一下。”方老师没理睬女老师的话，继续跟张老师搭话道，“今年的全国物理竞赛咱们学校可是得再加把劲啊，去年除了小利的一等奖，咱们可就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学生了。”
　　张老师一脸尴尬的笑笑：“我也想培养啊，可这个学生，开学一周了，他就没来上过我的课，问班主任，班主任也是管不了，我能怎么办。”
　　办公室里又一阵啧啧称奇。
　　“不来上课还能考满分？”
　　“自学成才啊，那还上什么学，要老师有什么用。”
　　“这刚开学就逃课这么厉害？”
　　“现在这社会，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利凛冬快速的批改完手头的试卷，向方老师交完任务，便走到张强身边：“张老师，我想看看段征的物理试卷。”
　　张老师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桌前的一摞试卷里抽出一张递给他：“这是他的二卷。”
　　二卷五道大题外加一道附加题，段征有些潦草的字迹写了满满一整张，他的字写得很大，试卷上留出的答题空白都快不够他写，像他这个人一样，好像哪里都放不开他似的。步骤有些写得不那么工整，但是思路异常清晰，有些题目在题干和作图的勾画中，利凛冬能明显看出来，他想了好几个方法，最后采用了最简单的一个，并不像有些聪明学生一样会故意炫技，这反而是解答问题的最佳标准，简单直白，以给出答案为目的。而最后的那道附加题，也是明显超纲了的，但段征还是做了出来。由此一看，他确实已经不需要上课，高一课本上的内容，他很可能已经都会了。
　　“怎么样？”张老师从试卷下面探出头来，“是不是答得很好？”
　　“是。”利凛冬回答的很实在。
　　“哎，我身为他的老师，到现在居然都没见过他，还怎么说给他辅导呢！”张老师苦涩的摇摇头笑到。
　　利凛冬想了一下，拿着试卷走到方老师身边：“方老师，今年，我们做物理竞赛小组吧！”
　　因为利凛冬这一届的优秀物理学生不多，所以为了升学问题，西华暂时停掉了物理竞赛小组，但是随着这一届新生的到来，利凛冬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停掉两年的物理竞赛小组也可以考虑重新开始了。

　　从物理组办公室出来，上午第四节课刚刚开始，高三一班是体育课，但对于分秒必争的高三生来说，体育就相当于白送的一节自习，除了几个男生在外面打篮球外，教室里依然安静如常，大多数人都在做着练习册，有些人在看杂志和小说放松，几乎没有人还会浪费时间去外面做运动。这就是精英班的氛围，利凛冬感觉有些窒息。他在教室门口徘徊了一会，决定去外面换换空气。
　　没有高三那样的学习压力，足球场和篮球场上满是高一和高二学生们挥洒不完的青春气息。操场边的树荫下有一群群的女生在老师的指导下做着仰卧起坐、跳绳、体操等体育项目，而男生则大多都聚集在篮球场，尤其是上午临放学之前的这节体育课，不仅是需要上体育课的，还有很多其他班级没有体育课的男生也逃课过来打球，场内是激烈的拼抢，场外是一圈圈围绕着观战的人，女生占了大多数。只要是赛场上发生剧烈的变化，都会引发女孩子们的一阵尖叫。
　　对于女生的瞩目，利凛冬自然无甚兴趣，他越过球场边层层人墙，想找一些相熟的同学打一会球，好不容易钻进去，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凛冬学长！”口气非常热烈兴奋。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飞来的篮球，正中利凛冬怀里。
　　“来啊，一起啊！”光着上半身的段征热情的冲他挥手。那双手宽大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利凛冬马上想到这双手是怎样在试卷上快速的写下那些解题的方程式的，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段征挥挥手让其他人继续用别的球打，他三步两步跑到利凛冬身边，一下拍掉他拿在手里的球，吓了他一跳。
　　“想什么呢凛冬学长。”段征脸上身上都是汗，在耀眼的阳光下，他还要微微抬头看他，似乎有些睁不开眼，身上的汗水在阳光下晶莹发亮。
　　“你这节好像不是体育课。”利凛冬非常了解的说。
　　“哈哈哈哈……”段征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别开玩笑了大神，谁规定只有体育课才能打篮球的。”
　　利凛冬无言以对，觉得段征的这个逻辑非常新颖。
　　段征把球又丢回凛冬怀里：“过来一起玩一会吧，再不打就要放学了。”
　　“走吧。”利凛冬抬脚往前走，却被段征又拽住了校服袖子。
　　“把这玩意脱了啊。”
　　“我不热。”
　　“嘴硬吧你就，一会热死你，不脱我管你喊爸爸！”
　　利凛冬歪过头，在段征看不见的角度嘴角上扬的非常明显。
　　果然十五分钟后，利凛冬就觉得浑身热气腾腾，校服贴在身上不容易散热，捂的人难受。利凛冬冲段征打了个手势，便从队伍中脱离开，跑到篮球场边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背部湿漉漉的T恤，围观女生群里飘来一阵小声的惊呼，倒是让段征非常受用，他怪里怪气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边指着利凛冬一边冲着女生们挤眉弄眼让她们快看，一边还不忘在场上跑动传球，非常忙碌。
　　临近放学时间，四周的学生陆续散去，篮球场上的人也一波一波离去，段征吆五喝六的组织大家去食堂吃午饭，回头却看见凛冬一个人默默的拿着校服离开的背影，与一群人的热闹相比，他似乎更想让那个人变得开心一些。他打听了学生会在校门口执勤的排班表，特意在利凛冬执勤的那一天早早到学校，穿戴整齐的校服胸牌，走过利凛冬时还特意举起自己胸牌得意得展示一番，也只是换来一个稍显满意的点头。他偶尔会在课间操的队伍里搜寻那个瞩目的身影，可他总是带着耳机，一副丝毫不关心周围的样子。班级选班委，一向不屑于此道的段征竟破天荒的主动竞选了体育委员，在伙伴们的不解和嘲笑中开始每天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笑闹敷衍着做着傻兮兮的课间操，为着他自己也觉得可笑的目的。
　　九月末的秋季运动会在开学两周后开始报名，本来就是应付素质教育的活动，学校也不希望让学生们因为这些有的没的的活动变得心浮气躁，整个运动会的流程都十分的简化，但还是抵挡不住少年们爱玩的心性，尤其是新生们对于运动会极其热心，早早就开始了报名和练习队列的活动，段征作为新上任的体育委员更是积极的昏了头，一个人就报了四个项目。
　　上午第三节课后的课间时间，段征正在热火朝天的跟同学讨论昨晚的篮球赛，突然有人告诉他门口有人找，段征一回头，利凛冬正像一颗小白杨一样直直的站在教室门口，向里面若有似无的张望着。段征虽有点不明所以，但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大大的微笑。应付完伙伴们的嘘声和打闹，他快步走向门口。
　　“凛冬学长，你找我？”段征用非常撩人的姿势抱胸斜靠着墙角一站，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
　　利凛冬把一直抄在口袋里的右手伸出来，掏出一张折叠的皱巴巴的纸。
　　“前年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初中组的复赛试题，能做出来，就带着答案下午放学后来高三一班找我。不许问老师，不许上网查答案。”
　　段征非常不屑的一把从凛冬手里把试卷抽出来：“我这次摸底物理考了满分，你不知道吧？”
　　凛冬面不改色：“如果你其他科目能多考几分，就更好了。”
　　“切~~”段征毫无愧色的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把手里的纸展开，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凛冬觉得好笑，但是强忍住没有笑。
　　“你他吗在逗我？这是初中组的试题？！！”段征惊讶的表情非常夸张。
　　凛冬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只有快点撤退才好。
　　“做不出来就不用来找我了。”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留一脸震惊的段征呆呆的看着那张纸呆在原地。
　　回过神来，段征才发现利凛冬已经上了楼，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喊了一声：“我肯定能做出来，等着瞧吧！”殊不知走过转角处的利凛冬并没有继续往上，而是捂着肚子无声的笑弯了腰，段征这句后知后觉的宣言，也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他相信段征有这个能力，所以他给了他十年来初中组竞赛里最难的一道题，即使是当年的他，也琢磨了足有三天才想到解题的方法。但他总是隐约觉得，段征比他还要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