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湛秋silent

6、意料之外的收场

　　【七】
　　“你告诉我这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磬姑娘莫急，且听在下说完。”陆乐酩理理思绪，接着道：“那个故事结局，你不说我大致也能猜出来。两年前连锷山发生过一场山崩，你的眼睛就是在那时候伤的吧？锷猫的胆汁可止血，不过那畜生牙槽里全是毒，见着活物就会扑上去撕咬，一旦中毒，一旦运功毒素便会迅速聚集到双目，药石罔效，这些你该听外堂人提过的吧，为何还是行此险道？莫不是有人在山崩的时候救了你，身负重伤？让我猜猜，他伤得最重的地方……可是右臂？”
　　是，江磬儿心中默道，这陆乐酩到底是……不，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是何人？怎会对连锷山如此熟悉？”
　　听他但笑不语，一个名字蓦地冲上江磬儿的灵台，“难道你是寐……”
　　“嘘——”男子的声音有些得意，“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而来了吗？那么，你意下如何？”
　　“我……”江磬儿现在心中一团乱麻，以陆乐酩的身份或许可助她摆脱门中追查，可是……
　　江磬儿感觉男子似乎有些焦虑，在房中踱来踱去，末了在她面前坐下，茶壶响动——大概是想倒杯水，又砸在桌上——她都是要离开的人了，壶里怎会留水？
　　江磬儿听到他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你来澹海，是为了找人吧？可你自己又不方便去，只得另托他人，自己则住进这鱼龙混杂的临海客栈听人讲故事，一面赚些钱财，一面也是想找些蛛丝马迹吧？我在见你之前听小厮说你有外地来信，当时我便有些奇怪，知道你在此地的，必是与你极为相熟之人，可怎会有人盲者寄信呢？转念一想，我便明白了，应是那信写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寄信人，若是假借名商大贾的名头，你便继续扮你的玉先生，若是无名小辈，却是暗示你已有所获……”他清清喉咙，把嗓子一掐，“其实小生陆某今日就是来送信的。”
　　江磬儿心头一跳，强笑道：“陆公子你……还有什么想拿我寻开心的，便一并说了吧。”
　　只听男子学着那跑堂小厮伏低的口气：“小生愚钝，竟是用一年才寻到姑娘，还望姑娘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饶小的一命。”
　　江磬儿摇摇头：“陆公子莫要说笑了。”
　　她听见男子低低笑了几声，恢复了原本的嗓音：“一年前的时候，我偶遇了一个耳力不错的杀手，心念一动便想收入麾下，可他却告诉我要等一年，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话，只是喝酒，我只好陪着他一起喝，十几坛子下去，人都醉的糊涂了，可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儿问我哪里有梨花，然后给我讲了个拦路求花的故事，啧啧，居然和你一模一样……”
　　最后几个字一出，江磬儿只觉呼吸一窒，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男子继续道：“后来我四处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前儿个终于有了回信……”声音顿了顿，大概是在等她回应，可她只觉恍然如梦，哪里还问的出一句？很快，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原来这位仁兄接下的是盛非门中的‘十杀令’，可以在门中的悬壶堂中随意提走一味药材，然后一年中拿下十宗最难的刺杀，便算是还清了门中恩情。”他又停下，问她，“你猜，他拿的是什么药材？”
　　江磬儿怔了怔，答案已经昭然若揭：“莫不是……赤蛇胆？”
　　男子大笑：“正是！正是！”复又听他感叹道，“一个是可明目化翳、使人复明的赤龙胆，一个是舒筋活血、缔接断骨的紫菁膏，你们两个还真是天作之合。”
　　江磬儿觉得自己的脸颊蓦地烫起来，仿佛那些渗进骨血中的情愫霎时间沸腾起来——涌上肺腑，趟过了心房，淹没了胸腔，有些话甚至已经冲到嘴边，被她紧紧捂住，却还是忍不住，悄悄别过头去翘起了嘴角。
　　原来……即使那些闻说都是假的，至少在彼此诉说的时候，都是傻傻的当作真事来讲……难为她当初还为了这个忧心了许久，怕他怪她欺瞒，怕他接受不了她的身份，怕他只是无聊才作弄她，怕那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江磬儿想起最后那几日，他的右臂已经废了，两条腿上满是划痕血污，她也累的几乎虚脱，拼尽全力才扶起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路。那时她的眼睛几乎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着他的呼吸声在她的颈窝旁一起一伏，索性闭上眼任由他带着自己走。
　　不知走了多远，醒来时自己已经在郁和门总堂，没有人提起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她有时也觉得这只是梦一场，只是醒也睡也梦也醉也，眼前皆是一片晦暗。
　　可是，只要她站到窗前，脑中便会浮现那夜灿烂的星空，和那人口中宁静的夜船与海。

　　【尾声】
　　陆乐酩还在喋喋不休。
　　“忘了告诉你，初见你的那天我便派鹰鸽向郁和门报信，一来是确定你的身份，二来也是知会他们一声你在这里，啧啧，赏银给的还真是大方。”陆乐酩语气很是得意，“所以，你现在是不得不跟我走喽。”
　　江磬儿点点头：“我明白了。”
　　陆乐酩心中偷笑，又道：“对了，我那朋友在信里还说，那位十日前便离开了盛非门，明日便是我跟他约定的一年之期了，可这偌大的澹海城里街巷都歪歪扭扭的，一不小心就走迷了，鬼知道去哪儿找他……”
　　江磬儿嘴角微微一勾，难得的有些温柔：“我想……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陆乐酩拍手道：“妙极！妙极！”又瞥了眼她神色，不由小声嘀咕道，“你们若想在这里看看海听听风，我就在城里多转几天，反正就郁和门的那几匹老马，一时半会也赶不到这儿来……”

　　陆乐酩推开窗子，海风拂面而来，暖暖的日光洒在脸上，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他想，今晚应该是个观星听潮的好日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大概是我能写出的最甜的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