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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回 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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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脚踝处银铃叮咚脆响,一袭红纱裙翩然在闹市中绽放,随即一闪即逝。她昨天大哭了一场,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有一些事情,当你憋在心里时大概会难受的要死,而一旦找到别人倾诉就会觉得很轻松。况且她本是豁达之人,既然萧剑忆没死,心里的苦楚已去了大半,至于为什么他要改名,将来又会如何,她想不出来,所以,她决定问一下当事人,简单明了。
武林盟会,小厮阿峰敲萧剑忆的门。
“进来。” 萧剑忆昨晚酒醉,头疼的厉害,直揉着太阳穴皱眉。
“萧公子,这是您的信。”阿峰恭敬递给他一封信,这是天还没亮就送来的,当时被锦瑟公子拦下,说是等萧公子醒了再交给他。
萧剑忆撕开信封,里面薄薄一张纸,上书:摘星楼,署名:红袖。
阿峰眼一花,萧剑忆已不在屋里,他被惊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身出屋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
从回廊暗处走出一个人影,清俊淡雅,眉眼柔和,此时却抿着唇,脸色发白,他静静看着萧剑忆离去的方向,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摘星楼,乃开封第一楼,取自李白的《夜宿山寺》:“危楼高白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位处郊外,是文人雅士最喜欢登高论诗赏景的好去处。
此时,一抹紫红色的朝晖从天际挥洒开来,山峦间云雾缠绕,淡淡的光辉糅合在里面,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十分耀眼。红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风拂来,神清气爽!
萧剑忆几个跃身,登上摘星楼。他看到红袖一袭红衣飒飒翩飞,一头青丝在风中犹如轻帛飘忽散开,不妖反而有着淡淡的凄意。
“你来了。”红袖没转身,仍旧看眼前景色。
“嗯。” 萧剑忆轻声道。
“你为什么没死?” 红袖突然道。
萧剑忆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红袖转过脸来,直直逼视他的眼睛,厉声道:“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萧剑忆踉跄退了一步,面色发白,“我、、、、、、”
还没等萧剑忆站稳,红袖猝然间飞扑向他,他身形一滞,红袖已抱住他流下泪来,“骏飞,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
萧剑忆身体僵硬,他的脸色由白渐红,张了半天嘴,更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你父亲的错,但不关你的事、、、、、、骏飞,我从来没想过要怪你、、、、、、你、、、恨我吗?”红袖抬起一张楚楚可怜、梨花带水的脸,神色哀怨凄楚。
萧剑忆叹了口气,“红袖姑娘,你不要再演戏了!”
红袖闻言一愣,慢慢站直了身子,居然掩袖对萧剑忆粲然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演戏?”她脸上还带着泪珠,言语却已经是慵懒悠闲,仿佛刚才哭的不是她。
萧剑忆脸色终于恢复正常,“我只知道刚才那样,不像你。”
红袖笑笑,不置与否,她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不错,因为我想知道你如今的态度。”她笑的有些自嘲,“我以为男人总是疼惜女人的眼泪,谁知我错了!”
萧剑忆咳嗽了一下,“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
红袖睨了眼萧剑忆,仿佛觉得很诧异,她低头想了一下,募然间觉得凄凉,十一年的夜不能寐如今却被他一句话带过了,真是好笑,想着想着,渐渐觉得很累,神情也倦倦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萧剑忆迟疑了一下,眼神却是清澈磊落。
红袖倦倦问:“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我亲手推你下悬崖、、、、、、”她微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痛苦一辈子吗?”
萧剑忆愣住,茫然,“这、、、、、、”
红袖一惊,遽然水袖甩出,萧剑忆仓促之间连连后退,“红袖、、、、、、”
红袖不理,紧紧缠身而上,水袖内注入柔绵真气,或掷、或缠、或甩,长舞攻向萧剑忆,心里却越想越着急,“你不是骏飞!你不是骏飞!” 其中一条水袖从萧剑忆颈项边斜斜擦过,划破皮肤,几滴血珠飞下,又被气流震散开来,落在红袖脸上,狰狞可怖,红袖双手拉着水袖,咬牙道:“你怎么有他的面容?”心猛地一沉,又一条水袖甩出去,“你是不是拨了他的面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几近疯狂。
萧剑忆手脚忙乱,不想动手伤红袖,一面躲避她的攻击,一面想该怎么回答才好,十分狼狈。正苦思冥想间,一条水袖瞬间缠住了他的右手,红袖用力发狠,“喀嚓”一声,手骨断裂。萧剑忆吃痛,提气大喝,水袖应声裂开。
水袖一裂,红袖断然甩出另一条,萧剑忆又一声清喝,喊了声,“红袖!”手掌发力,去接甩过来的水袖。
正在这时,一红一黑两条人影倏忽出现在两人中间,红色人影接了萧剑忆一掌,黑色人影截住了红袖甩出的水袖。
萧剑忆一愣,“白灿!”
红袖也是一愣,“暗飞!”
白灿整个人都是冷冷的,淡漠的盯着萧剑忆不让他再出手。萧剑忆笑笑,他根本无意动手,有人出面阻止,最好不过。
暗飞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红袖,你先停手,听他解释。”
萧剑忆端详着蒙面的玉笛,若有所思。
红袖苦笑,看向萧剑忆,“他不是骏飞!骏飞、、、、、、他的每个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不是、、、、、、”她神情疲倦,转开身去远眺高山,“我问他,当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一脸茫然、、、、、、竟然没有一丝痛苦、、、也没有后悔、、、”
风渐渐大起来,吹得众人衣袂翩飞,白灿不着痕迹的替玉笛挡住了风势来向。
红袖的声音被吹风散开去,“他、、、不、、、是、、、他、、、”
萧剑忆认真凝视着红袖,耐心等她说完,才徐徐道:“我确实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他皱眉,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情况,“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拨了他的面皮之类的。”说到这里,略觉得有点不自然,半响,喃喃道:“我该怎么解释?借尸还魂?”
红袖怔住,白灿也是蹙眉,他转头去看玉笛。玉笛也是纳闷,当然她纳闷的是萧剑忆怎么会有红袖的记忆。
“萧剑忆,我相信你说的任何话。”玉笛对他道:“但我想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红袖?”
萧剑忆直直注视玉笛,心里熟悉感越来越强,这身影,这声音、、、他微叹气,她都去世五年了,自己还在想什么!他集中精神,诚恳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但希望你们能相信我的话!”他又转向红袖,“我不是这里的人,我醒过来后就是这幅面貌了。我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但是每当我入睡,在梦中总有一张脸,一个身影、、、、、、”他微微有些茫然,“在梦里我叫她——红袖。”
玉笛插话问道:“你梦里的人就是红袖?”
萧剑忆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梦中的女子我看不清。那天第一次看到她,一股无法语言的熟悉感袭面而来,我脱口问是不是红袖,没想到、、、、、、”他转头看红袖,“没想到我梦中的女子真的是她!”
“失忆?”白灿不解问道。
其实萧剑忆的解释很糟糕,大概除了玉笛,白灿和红袖都不能理解。
人的大脑中有记忆区,而有些记忆是不可能轻易被抹去。在现代先进科学技术中,也曾有换脑的医学事件。比如一个受伤将死的人把自己的大脑捐给一个脑瘫痪的病人,那么在换后,那个本来脑瘫痪病人的记忆中很有可能会出现捐大脑给他的人的记忆,这就是记忆保留,即使身体里是另外一个灵魂,但只要是同一个大脑,记忆区难保不会有之前的记忆。玉笛没有这种情况,但萧剑忆却是这种情况。大概,那个李骏飞在世的时候,真的很爱红袖,所以即使死去,大脑中仍旧留下了红袖这个他最爱的女子的气息和名字。
“失忆?” 萧剑忆好笑,“也许也可以那么认为。”
红袖怔怔听着,她听不懂萧剑忆的话,不过,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就是——骏飞或许死了,或许是失去记忆了!但那又怎样,归根结底,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关系!她倦然一笑,那么多年,终于可以解脱了吗?她转身离去,走的很慢,但背挺的很直!
萧剑忆目睹红袖离去,心里说不出的惆怅,还有些、、、痛,他好像能感觉到红袖的心痛、、、红袖有说不出的无奈、、、、、、但是她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难受。
玉笛淡淡道:“有时,爱也是种伤害。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
白灿轻轻握住她的手,柔柔凝视她。
萧剑忆转头端详玉笛,“你是?”
玉笛轻声叫道:“大哥。”
萧剑忆大惊,失声道:“玉笛?”
“是我。” 玉笛微笑。
萧剑忆看看白灿,又看看玉笛,脸色大变,无比震惊,“小妹、、、、、、”
白灿轻轻握着玉笛的手,玉笛笑的十分温和,应了一声,“哎。”
萧剑忆百感交集,竟一下子怔在那里,心里有太多的话想问,却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表情由震惊,到悲伤,又转为高兴,最后是不解,通通涌上来,无法表情自己的情绪,只能紧紧抱住玉笛,无语哽咽。
白灿也是感慨,感慨后,抓住萧剑忆的肩膀,使力硬生生把他拉开,脸色微黑,“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她大哥也不行!”
萧剑忆失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了白灿一拳,“你小子!”又转向玉笛,“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
白灿动手给萧剑忆接上手骨,“还得敷些药才行。”
玉笛凝视着萧剑忆,半响,淡淡道:“我们先回去吧,你的手要紧,而且,我想见见老朋友——锦瑟。到时候我再详细告诉你。”
萧剑忆仰天清啸一声,心情无比愉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