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利培酮》十几兄

1、送面包的少年

　　十二平米的小卧室里放了张两米的双人床。黑色的床头柜上放着白开水，床上的少女露出一颗头。
　　她睡得不好，又黑又利的眉毛皱起，好想很痛苦。
　　这是那一年的夏季，空调在头顶运作，室内温度适宜。
　　江尚在天将要亮的时候睡去，而这已是数不清的失眠之夜后的普通一天。
　　李阿姨在9点的时候准时打开了院门。江尚睁开了眼，眉头舒展。她又恢复了往日里冷清的样子。
　　这一次，她在63个小时之后睡了五个半小时，双眼发烫，布满血丝。
　　坐起来喝了口柜子上的凉白开。
　　院子里传来洒水声，李阿姨扫了地，收拾了葡萄架下的桌椅，给几棵大果树浇了水。
　　她是个聪明仔细，又和善的女人，话很少，里里外外打扫的都干净，身上没有劣质化妆品的怪味。
　　第一天就知道这屋的里里外外都要用消毒水喷拾，擦拭。--------这家主人有严重洁癖。
　　好在这里给的薪酬多，劳累一点不算什么。儿子苏北明年中考，他人长的好看，衣服虽不挑，但贵的似乎没几件，他学习勤奋，又聪明。她不想让他在这里落了下去。
　　院子里飘来新鲜消毒液味。夏季的早晨，阳光明媚。
　　江尚起床冲凉出来，李阿姨在熬小米粥，水刚开，米还没下锅。她走过去关了火，边用毛巾擦发，边说’’别熬了，去买点面包，要刚出来的。’’
　　李阿姨点点头没说话，出门换下拖鞋。加快步子，关好院门。走出宽阔的巷子。
　　李昂骑着赛车，扯着嗓子和她打招呼。
　　十五岁的少年，皮肤是小麦色的，五官端正，身上有股野劲。普通的运动装穿的好看，显得他，又瘦又高。
　　‘’李阿姨，刘爷爷又开闹了，您去给看看吧！苏念又给吓傻了。’’
　　李阿姨愣了愣，从兜里掏出钱:’’你去帮我买几个刚烤得面包，挂这巷子里最中间灰大门那里，知道不，别进去啊！我一会就回来。’’她边说边把钱塞他手里，指了路就往苏爷爷家跑。
　　李昂点点头，抓紧钱，用力一蹬赛车，呼的一声冲了出去。

　　江尚抱着电脑坐在茶几的垫子上，一旁的手机发出振动。她扭头看看，慢慢的滑向接听。
　　好听的女声:’’江尚，早上好啊。’’她语气轻快，声音温柔。江尚翻着微博，没有说话。
　　‘’今天，有没有到外面走走，阳光明媚，你晒太阳了吗？’’
　　‘’那有没有吃药呢’’
　　终于问到这里了，江尚想着，却不答话。
　　十几秒后，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
　　‘’你..。。。。。。’’
　　江尚喝着水，听完。
　　毫无情绪的声音。’’李小姐，我真不知道，你是怎样拿到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执照的。我想你应该先学会自救再来选择救别人，你女儿的奶粉好像又涨价了。’’
　　电话那头半响传来挂机声。

　　李昂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起，一个急刹车停住。
　　’好吃面包店’，多实在的名字。
　　李老板把刚出炉的面包拿给他，笑着问他:’’你这是饿得不轻。’’
　　李昂也笑，一口白牙上去就咬。含糊的说:’’谁不知道李叔家面包最好吃啊！’’
　　老板哈哈笑，顺手扔给他一颗丑桔。’’你小子从小就嘴好。’’
　　李昂接过橘子，三两下吃完。皮一丢，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李叔，我李阿姨，经常买的是不是这种面包。’’
　　李老板一听:’’是就这种，你帮她买的？’’
　　:’’是，苏爷爷，又犯病了。李阿姨帮忙劝去了。’’
　　‘’那念念呢？你先走，你先走，我等会去看看。’’
　　李老板就招呼老伴，看着店。拖着人字拖，着急忙慌的往李念家跑。
　　李昂把车停在那栋灰色大门旁边，下了车准备把面包系在门把手上，院门从里面打开了，穿着一身纯黑的运动衣的江尚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打量他。
　　李昂愣了愣，他抬头看她，她的皮肤很白，显得并不健康，看着年纪不大，却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睛很大，很亮，鼻子像外国人,嘴又小又薄，耳朵又大又尖，她长得奇怪，但很好看。
　　李昂把面包递给她，自来熟的问到’’饿了没。’’
　　江尚没接，她在看他，毫不掩饰的打量，判断，猜测。不接也不说话。
　　他笑，’’李阿姨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垫垫。’’
　　她终于慢悠悠的伸手，手指细白，勾着袋子。问他:’’牛奶呢？’’
　　他没说话，骑上车，消失在巷子里。
　　李昂把车骑的飞快，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赛车冲进院子里，家里没人，妈妈前天刚买的纯牛奶放哪了。他左翻右翻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
　　苏爷爷，还在叫，虽然声音小了点，但听上去依旧刺耳。
　　李昂跑到了李念家。一个又粗又壮的妇人，抓着苏爷爷的胳膊，嗓音却又细又软的劝，像哄小孩一样。旁边是苏奶奶，李阿姨，刘老板，苏博杨的爸爸，邻里乡亲来了一大群。旁边台阶上坐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她长得不好看，呆头呆脑的样子。
　　李昂走过去拉起她，轻声道，’’苏北哥学校补课，李昂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苏念抬头，片刻，摇摇头，她并不说话。
　　李昂想了想，’’咱们这儿前段时间搬来个小姐姐。你见过没？’’
　　苏念拿棍挖着小草，闷闷的摇头。
　　李昂笑，’’哥带你去看漂亮姐姐。’’
　　苏念没回答，李昂的身后被人一拍。苏博杨，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呵，还漂亮姐姐呢，(=@__@=)哪里？来的漂亮姐姐啊？’’
　　李昂没理他，一边拉起苏念，一边扯着嗓门问他妈:’’妈，咱家牛奶你放哪了’’
　　妇人回过头，’’冰箱里，给念念热俩包子。’’头也不回的继续和一帮大妈叨叨唠唠。
　　李昂把牛奶热好给李念，和苏博杨一人到了一碗。
　　苏博杨摆手，’’我不喝这玩意，一喝就拉肚子。’’
　　李昂拿大白瓷碗端了一碗牛奶，转身走了出去。
　　苏博杨放下游戏机，拿了个苹果，拉着李念偷偷跟了上去。李念小黑手捧着碗，被拉的一歪一扭，碗里的牛奶眼看就洒出来了，可最终也没洒出来，苏博杨看的好笑，一把强过去，’’等等给你啊，咱俩快点赶过去，不然追不上你李昂哥就看不到漂亮姐。’’
　　李昂端正牛奶走到巷子里时，江尚蹲在大门口咬面包，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昂把他牛奶端到他眼跟前，眼神示意她喝一口。
　　她就着他端着碗的手喝了一口，抬头继续看他。
　　巷子那头苏博杨拉着李念，笑嘻嘻的看着，他拍拍李念，’’快叫李哥。’’
　　李念闷闷的喊了一声，’’苏北哥。’’声音不大，却在此刻安静的巷子里显得突兀，江尚和李昂都看向她。
　　苏博杨刚想纠正她，身后就传来一声，’’念念，你喝牛奶呢？’’苏博杨看到苏北歪着头，凑到苏念身边，一张白净的脸，唇红齿白，此刻，笑得格外灿烂。
　　苏北，乐呵呵的看着苏念。她喝得格外认识，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很专注。

　　江尚接过白瓷碗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喝。牛奶喝完了，巷子那边的人也走了。
　　李昂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垂下，皮肤像刚才碗里的牛奶。
　　她说:’’院子里Whisky’’
　　‘’有’’Marlboro’’
　　‘’有evian’’

　　李昂看看她，精亮的眼里冷冷的。他接过白瓷碗，走了。少年高大，精瘦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巷口。

　　江尚起身，腿很麻，眼睛还是发烫，头很晕。
　　灰色的大门关上，江尚回到卧室，拉开床头柜，拿出一大堆药，她一粒一粒的扣出来。
　　她笑，’’还有利培酮，
　　还有舍曲林。’’
　　她就这冰凉的过夜水，喝下。

作者有话说

　　两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