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思非遥》伶伦鸾镜

1、别后相思并蒂开

　　“爹，倘若你接下那旨意。请恕孩儿不孝！”
　　烛影摇曳，煽动着微弱烛光下的纤纤素影面容上晶莹的泪珠。突然，平日里纤弱的手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她握紧手上的匕首，赫然靠近自己的颈。
　　“瑶儿？！”
　　慕容震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多少年了，她不曾与他这个父亲说过哪怕一句话。此刻，他满脸错愕。没想到，他们之间说过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种情形。虽年事已高，但慕容震的身手一点也不减当年‘震威将军’的风姿。
　　‘哐啷——’
　　脆弱的刀光宛然流星般流逝。落在地面上。
　　“不要！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你说你是我父亲？可笑，我父亲早在抛弃我娘的那一刻已然灰飞湮灭了。若不是你，我娘也不至于沦落风尘……为了我，她任凭那群畜生们残忍地猥亵，在我面前……”
　　“对不起。当年，爹也有爹的苦衷。”
　　“苦衷？你的苦衷就是奉旨与其他女人完婚？就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否定掉了母亲的身份？呵……她说的对，世间男人皆如污泥般龌龊。什么真挚情感，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为了你所谓的权势，连我，你都不屑牺牲！将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失重跌倒在地上的她，仰望高高在上的父亲，鄙夷地冷笑。
　　慕容震心底陡然一颤。他伸手，欲扶起脆弱的她。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些微悔恨。瑶儿是他唯一至爱的女儿，纵使世间最繁华的东西，也无法取代她。也许还有那抱着对女儿的亏欠，他什么事都可以纵容她，依她。正因为爱，所以，他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为她，争取了深宫中所有女人觊觎的地位。
　　“拿开你的脏手！”嫌恶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
　　“瑶儿……我可是你爹呀！”
　　“我没有爹！”
　　柔弱的身躯，颤抖着，仿佛脆弱的孩子跌倒了仍然固执而艰难地站起来。声嘶力竭的怒吼，出其不意地让慕容震大吃一惊。平日里娇弱矜持，久居内院，优柔寡断的瑶儿在那一刻似乎将多年来藏匿于心的怨念轰然迸发。
　　“滚！我的院子里从来不允许任何男人进出，也包括了你！这是你下的命令，不是么？”
　　“难道爹见自己的女儿也有错吗？”
　　心彻底地碎了。人生阅历极其丰富的慕容震甚至有些措手不及。这几年来，她将自己关在了内院里，除了侍奉她左右的嫣儿，不见任何人。更不曾见她踏出院子半步，连他见她一面亦是难上加难。时间如流，庭院依旧，人已非然。稚气的容貌，现今已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颜。
　　“不错！只是，从今往后，你我父女情断。对于我来说，你不过是个陌生人。”
　　“何必呢？大不了，爹不收那圣旨便是。”
　　“覆水能重收？破镜可重圆么？”
　　一阵沉默。
　　“皇后……我当。”
　　冷静了良久。她凄然，一字一句地慢慢由她嘴里吐出。漫漫的酸涩如潮水般直冲她的胸膛喷涌。
　　夜，如墨般漆黑。
　　“哟。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冷苍的折扇在胸前慢悠悠摇摆，他素与慕容府交往不深，自然不明白慕容府的规矩。仅凭身怀轻功，便夜探慕容府。不知意欲何为。
　　“你怎么进来的？”
　　慕容瑶见有男客，她嫌恶地毅然转身：“既有客人，我先走了！”
　　月华下。
　　慕容瑶仰望夜空。
　　电、光、闪、石的瞬间——
　　一幕幕可怕而充满淫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像挥之不去的梦魇。蛇蝎般缠绕着她，无情地噬咬她的心膛。
　　无可自拔的痛苦、纠结，使她陷入沼泽般欲罢不能。
　　又来了。
　　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召唤。碎碎念地萦绕她的脑海，太阳穴‘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那熟悉的人影，又似乎在月下飘摇。一袭白色素衣，银发如丝……
　　痛。非常痛。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冲动——
　　她迅速转身，目光闪烁着锐利的杀气。
　　冷风，拂过她的衣服，飘飘然如天仙，身上弥漫着妖惑的妩媚。
　　“我此次夜探慕容府，仅为与你商讨关于鸾凤山庄的根基。”冷苍邪邪地微笑。却不觉，身后那双目光呆滞，又出奇异常的人儿。
　　“此事明日再议。现在请冷公子速速离开我慕容府内院。”这是为他着想。又是园月之夜，‘旧伤’该开始发作了……
　　纱窗，映下屋内人的落影——
　　摇曳的烛光，若隐若现。无辜的影子高高地悬起，费尽全力地痛苦挣扎，隐隐响起沉闷地低吟。似乎，被人强有力的手卡住了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一只手，掐紧他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将那人提起，悬在半空。如缎的发丝飘扬，窗上倒映着那人曼妙的身躯，冷漠的轮廓。
　　少倾——屋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瑶儿？！”
　　尽管已经竭尽努力保持处世不惊了，然而她的惊现着实让慕容震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丝丝不安的慌张。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是自己死的，对吗？刚才，什么都看不到……”她惊慌失措地摇摇脑袋，流着眼泪。
　　“……对、对。什么都没看到……”
　　慕容震靠近她，试图保护此刻需要小心呵护的女儿。瓷娃娃一样的脆弱，绝对不可以让她支离破碎。难道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望着怀中喃喃自语的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前所未有的黑暗侵袭而来。
　　“恩——”
　　沉闷的痛苦低吟响起。慕容震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儿，胸口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翻绞，即使拥有再多的内力，也禁不住慕容瑶出其不意的奋力一击！
　　鲜血喷涌而出。
　　“我是你爹呀！为什么……”
　　“你、该、死！”
　　一字一句，千斤压顶的沉重。
　　多少恨，多少怨。
　　瞬间化开。
　　慕容瑶阴霾着脸，露出诡异的微笑——
　　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次日，慕容瑶听说下人们惊奇地在慕容震屋内发现了冷苍冰冷的尸体。官府来人调查说是刺杀慕容震未遂，自缢了。
　　“小姐，你说到底是谁想害咱老爷呢？谁这么大胆，老爷可就是国丈了，那人胆也忒大……”嫣儿开始唧唧喳喳地八卦起来。
　　“好在有惊无险。”慕容瑶淡定地微笑。但又不觉有些困惑，谁会敢加害于他呢？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小姐该试试这后袍合不合身了。再过几天，您将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嫁衣可不能草率。”嫣儿捧起一袭艳红，丝绸锦缎的华美后袍，走向慕容瑶。
　　“拿下去。”
　　凝视那件凝聚天下最华丽的艳服，咄咄逼人的妖红，煞是扎眼。
　　月，怎么办？
　　大婚将至，为何你不曾捎过哪怕一次消息？！
　　幽幽庭院，好一派姹紫嫣红的繁华春景……

　　天茫茫水茫茫
　　望断天涯人在何方
　　记得当初 芳草斜阳
　　雨后新荷初吐芬芳缘定三生多少痴狂
　　自君别后山高水长
　　魂兮梦兮不曾相忘
　　天上人间无限思量
　　天悠悠水悠悠
　　柔情似水往事难留
　　携手长亭相对凝眸
　　烛影摇红多少温柔 前生有约 今生难求
　　自君别后几度春秋
　　魂兮梦兮有志难酬
　　天上人间不见不休——（引，歌曲《自君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