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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因 ...

  •     二月的清晨,混杂着湿意的严寒仿佛要渗到人骨子里,时逢大雪封山,通往关外的官道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坐落在这当中的驿站也甚是清冷,伙计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收拾摊子,心里却是嘀咕着:

      “这才二月,雪还没化干净,有谁能来啊?”

      伙计边抱怨着边拿半湿的抹布在桌上擦拭,一道湿印划过,顷刻就结成了薄薄的冰碴。

      伙计见状更是撇了撇嘴,干脆将抹布一扔,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只是他才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条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驿道上再次响起了马蹄声,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踏着刚融的雪飞快驰来,马背上坐着一个蓝衣少年,眉目清隽,伏在马上的身材颀长劲瘦,打眼瞧过去就知道是练过的。

      骏马少年,踏雪而来,就像副赏心悦目的画卷,在这冷寂的山岭中铺陈开来。

      还不等伙计再有什么感叹,那匹红枣马转眼便到了近前,少年拉了拉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发出一声悠远的嘶鸣,少年拍拍马鬃,利落的翻身下了马。

      “带我这伙计去吃点好草料,这一路辛苦它了。”少年拍拍马颈,递给伙计一块碎银:“还有,你这若有什么干粮、肉干之类方便携带的吃食……现成的有多些拿多些,我全要了。”

      少爷说着便看向伙计,忽然展颜笑了一下,使得那原本瞧着冷峻的面容登时明艳起来,伙计霎时怔愣,瞧见那少年汗湿脖颈上露出的红色印记,心道,乖乖,这还是个双儿,长得这么俊俏,竟敢自己走江湖,还不是仗着一身武艺?撇撇嘴,这等不安于室的,就算是白搭给他,他也受用不起。

      心中暗自腹诽,伙计表面却是点头哈腰的应着,刚准备进去拿吃食,少年又唤了一声道:“麻烦快些,我着急赶路。”

      顿了顿又说:“大概再一盏茶的时间。”

      “吃食到快,都是现成的,但这马……”伙计犹疑道。

      “能吃多少吃多少。”少年言简意赅的道,说完又转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面上有一丝焦急。

      “好好,那客官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伙计连拉着马下去了,看那少年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心里也打着鼓,明明这少年瞧着挺面善的,可别是惹了什么仇家,再叫他受了池鱼之灾。

      ……

      少年,也就是易邪,却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个驿站的小伙计从头到尾嫌弃了个遍,他坐在茶棚里,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敲着桌面,时不时抬头看向道路远方,明明半个影子都瞧不见,他的面色却仍有些迫切。

      这驿站还是太慢了,易邪心想道。

      可他不得不停下来,一来红叶已经连着奔波了两日没有进食了,二来是他自己的干粮也快尽了。

      连续两日在马上疾驰,他虽然有些吃不消,可现今脚踏在实地上,却让他更为焦躁。

      明明菅蝶知道他与尹司凝之间那点龃龉,却还要遵从外公的命令来追他回去成那门亲,是诚心跟他作对不成?

      要知道当年拉帮结伙孤立尹司凝的那点糟烂事,断也不缺他菅蝶的一份。

      唉……

      想起这门破亲事,易邪就愁得脑壳痛,想他一个人见人爱左右逢源的可爱少年,大好的青春怎么挥霍不好,哪怕就只是在家里瘫着,也要比嫁给一脸狼顾之相的表哥好。

      可惜易邪是个双儿,在这个世间,双儿外表与男子没什么不同,但身子却是能够孕育子嗣,是以一旦到了年纪,注定是要嫁人的。

      好在易邪家世不错,纵然到了该寻摸人家的年纪,家里也未曾急着筹备什么,想来是想让他找个自己心仪的,只可惜这个打算倒是好,却是忘了还有他外公这么一茬。

      易邪的外公是黄泉门的门主,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严肃说来也的确不是什么正道,可要说他们作了哪些大奸大恶却也是算不上的。加上黄泉门远居在关外,与中原武林接触甚少,而他外公尹忌池更是和云逍派掌门肖一佩并称为武林第一高手,也就自然鲜有人去触他们这个霉头。

      尹忌池本来除了易邪的双儿爹,是还有一个儿子的,被尹忌池精心教养着,就等着自己老了后,再让大儿子来接下黄泉门这个摊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大儿子一次远行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只留下一个毫无血缘的养子在家里,而他最后一封家书也是停在了云逍派的山脚下。

      好好的儿子突然没了,尹忌池又是伤心又是震怒,去云逍派闹了好几场,跟肖一佩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却终难分胜负,况且他本来就只是无凭无据,纯粹来发泄下自己失子的痛苦罢了,自然是讨不出什么结果来,最后也只能黯然回到了黄泉门。

      易邪的双儿爹爹眼瞧自己父亲日渐憔悴,气急之下,索性就找上了云逍派门口,非要讨个说法出来,这便遇到了易邪的父亲——当时身为云逍派大弟子的易留行。

      两人是怎么看对眼的就不细说了,反正结果就是两人天雷勾动地火,挣命就要在一起,而已经在云逍派丢了一个儿子的尹忌池哪里能同意,当时就要出关毙了这个云逍派的登徒浪子。肖一佩听到老冤家又找上门来,哪有不奉陪的道理?便又是大战了三百回合,到最后才弄明白这回是因为自己的大徒弟拐带了人家的小儿子,人证物证俱在,自己左右占不到理,于是肖一佩连忙稳住尹忌池,又把自己徒弟找来,先私下里把易留行一顿训斥。

      “连尹忌池的儿子你都敢招惹,你是不是还嫌他找咱们云逍派麻烦找的不够勤?”

      “再说这尹忌池是个混不吝的,他儿子还能好到哪里去!”

      肖一佩把易留行劈头盖脸一顿骂,易留行心想完了,连师父也不支持我们,该想咬牙表示一下自己‘非卿不娶’的决心,就听肖一佩让他赶紧准备一下去黄泉门下聘,易留行当场就愣住了。

      “这尹忌池的儿子再不好也是个双儿,人跟你闹这么一出儿,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了?不嫁你还能嫁谁?你可不能学那等负心人给我云逍派丢脸!”肖一佩如是说。

      之后又在老丈人那里过五关斩六将,易留行才终于抱得美人归,但是把人接走那一天,尹忌池却发话了,你们要成亲可以,以后孩子的名得我起,孩子的武功也得我来教。

      自己哥哥失踪没了音讯,自己作为父亲剩下的唯一儿子如今也要离开他了,尹恩仇心里自是愧疚,当时就答应了。

      于是易邪从小到大,每逢过年就去外公那里呆上小半年再回家,今年也不例外,他过完三十就兴冲冲的奔向外公家,却是一来就被告知了这个噩耗。

      他居然跟便宜表哥有门娃娃亲?

      易邪宛若晴天霹雳,这种事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啊!看着外公大有‘你们合计合计就把日子定了’的意思,还有他那没有丝毫异议的蠢萌表哥,易邪顿感绝望,他连夜就从黄泉门跑了出来,本还想回云逍派跟两爹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但又怕两个爹也早就合计好要卖了他,说不准他一回去就连嫁妆都备好了,那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易邪这么一寻思就冷汗直冒,赶紧收拾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就跑路了。

      只是还没跑多远,尹忌池就派了门中的护法来追他,菅蝶比易邪大几岁,也算是看着易邪长大的,就因为如此,易邪才知道他的本事,一身轻功不说独步天下,也是少有人能与其并肩,更有一手‘寻香识踪’的本领,易邪身上不知道被他下了什么手脚,菅蝶一路就跟附身之蛆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明明他都已经很仔细的检查过了,衣服也早就换了身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胡思乱想着,一盏茶的功夫就过了,伙计忙从跑里面出来,抱了一包袱的东西递给易邪。

      “客官您清点清点?”

      “不必了,我的马呢?”易邪即刻站起身道。

      “还在马圈里呢,我这就给您牵来?”伙计一指后面马圈的位置,说着就要动身。

      “不用了。”易邪心头突然有一股不安感,抬脚快步朝马圈走去,红叶一见他就嘶鸣起来,易邪连忙上前摘了绳子,翻身上马,红叶重获自由嘶叫一声就跃出了马圈,易邪侧转马头,就朝官道另一边疾驰而去。

      “诶,客官慢走啊!”伙计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叫喊了一声。

      待人走远了,他才嘀咕道:“有钱人家的双儿就是自由得很啊……”

      “什么双儿?”背后突然传来一丝冷气。

      伙计吓了一跳,一回头见一个紫衣男子站在身后,大冷天的,衣服就薄薄一层,还坠着些奇怪的银饰,伙计本想骂娘,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明明刚才大道上一个人都没,不知道怎么就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了。

      他迟疑地招呼道:“客……客官,要来点什么?”

      菅蝶直接从衣衫里拿出一锭银子来,问道:“刚才是不是来了个双儿?”

      伙计咽了口吐沫,把手往身上粗布衣服上蹭了蹭,忙接过那银子:“对对,刚来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挺着急的!”

      “往哪边走了?”菅蝶轻言慢语地问道。

      “那边,顺着官道,刚走没多一会儿!”伙计指了指易邪走的方向。

      伙计刚想再说那双儿的马挺快的,要不要在驿站牵一匹去追,就见那紫衣男子脚尖一点便腾空而起,几下就没了踪影。

      “我的老天啊……”伙计目瞪口呆的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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