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协议 ...
-
“如今形势已经颇为明朗，相信王爷也看得十分清楚。”莫愁开门见山道，“危及金国江山的，不是宋，而是北边节节胜利的蒙古。不知王爷为何还在蜀地南征，不赶紧回师护卫汴京呢？难道要等到汴京亦步中都后尘，被蒙军烧杀抢掠一空，方才醒悟吗？”
此时金国京城已南迁至汴京（北宋曾经的都城，也即是金人所谓的南京），中都已被蒙军攻破，金国岌岌可危。
完颜洪烈苦笑一声，道：“为人臣子，便得听人号令。小王的想法，并不重要。”
“君主不明，何不取而代之？”莫愁微微一笑，道，“即使王爷甘居人下，金国却已等不了了啊。”
完颜洪烈默然看了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姑娘是在试探小王吗？大金已然处于危难之际，若是内部再起纷争，岂不是自乱阵脚？”
“若是久久相持自是如此，但如能快刀斩乱麻，不失为决断之策。”莫愁悠然道，“如果王爷下定决心，莫愁愿意为王爷北上暗杀完颜守绪，替王爷铺平称帝之路。”
“条件是？”完颜洪烈显然吃了一惊，但答得仍是不动声色。
“得位之后，立即宣布不再南征、与宋和好，且终你一世都得谨守诺言。”莫愁正色道，“否则，莫愁能杀掉完颜守绪，自也有办法取了王爷的性命。”
“既然李姑娘有此能力，何不北上取了铁木真之命？”完颜洪烈淡声回应，“推我上位不过是为了让大金替宋国抵御蒙古，可以杀掉铁木真，又何必舍近求远？”
“他们有一个国师叫金□□夫不在欧阳锋之下，刺杀恐怕很难。何况蒙古非今日之金国，不是杀了一两个人就可以改变局势的。他们能人辈出，年少一辈俱是英才。死了铁木真，还有窝阔台；死了窝阔台，还有拖雷……而金国，是否还有一线生机，只在王爷你一念之间。”
“就算我不攻宋，宋却未必不会攻金。恐怕当下大金已经别无选择。”完颜洪烈道，“据我所知，蒙古与宋已达成联合协议，不是吗？”
“大宋的事情，便交由莫愁来办。王爷只需做好自己那份即可。”莫愁心里其实并无把握，可对着完颜洪烈，却不能露出丝毫犹豫之色。
“那便等李姑娘的好消息了。”完颜洪烈低低一笑，忽然道，“康儿他过得怎样？”
“他颇为聪明，也很是小心，应该能照顾得好自己。”莫愁道，“王爷不必担心。”
完颜洪烈点头道：“还要多谢李姑娘对康儿教导之情，不然以他之前的武功，恐怕并无自保之力。”
“王爷不必客气。”莫愁微笑道，正待起身离去，忽听完颜洪烈道，“康儿对我误解甚深，李姑娘扶持我上位，不怕将来他知道了与你离心吗？”
莫愁顿了顿，叹口气道：“何止是他会与我离心。金宋本是世仇，联合之路恐怕步履维艰。”心中惆怅一扫而过，她勉力振奋精神，微笑道，“然而世间之事本就难以两全。为了万世太平，莫愁宁愿承担千古骂名。”
完颜洪烈不禁对这年轻女子刮目相看起来。能有如此眼光已是难能，能有如此胸襟更是少见。虽然他心中实对所谓“万世太平”颇不以为然。
他自然是想要那皇位的。其实在诸位有继承权的皇族中，论能力才干，他实是当仁不让之选，当初输给了宣宗不过是因为他只有完颜康一个儿子，且完颜康母妃是汉人，在皇族中又有完颜康并非他亲子的传闻，这才惜败。也正因如此，不管是宣宗还是如今的完颜守绪，都对他颇有防范之心。
而他为人谨慎，在没有十全把握之前，并不想轻举妄动，这才一直拖到如今。其实该做的准备他早就做好了。朝中有士，军中有人，军械粮草都不缺，只等他一声令下。
既然李莫愁忽然冒了出来，他自是没有不应她的道理。
想到激动处，他不禁有些心潮澎湃，可想起康儿，就又添了几分惆怅。唉，在他心里，康儿实与亲儿无异。他若是真拿了皇位，也是想要传给他的……
却说杨康奉莫愁之命北上山东，他化名穆靖投靠李全，因为人聪明机变武功高强又通晓战阵，不出数月就被提拔成高级将领，进了李全的核心圈子。
他之前就听莫愁提过陈行常，因此对这位李全的军师十分在意。此人身量不高，白净面皮，生得十分普通，只有一双狐狸眼颇引人注目。平日里爱持一柄折扇，说话时常常收拢了一下下敲着掌心。
这会儿他就拿着那柄折扇，正装模作样地摇了几摇：“蒙古来劝降，金国也拿了钱粮来诱惑咱，宋国也派了人来招安。咱还真成了香饽饽。”
李全则是膀大腰圆大汉一枚，得意洋洋笑道：“咱这块地方多好啊。占着这块地，任谁也不能小瞧咱。”
陈行常两眼一眯，忽然对杨康笑道：“穆将军你看呢，咱是跟着谁混好？”
杨康知道他对横空冒出来的自己颇有疑虑，笑了笑道：“依我看，还是三不靠的好，谁的话也不用听，银子粮食还不少，多好。”
杨妙真“噗嗤”一声笑了：“哪能一直这样呢？人家也不是傻子。”她是李全的夫人，人称“四娘子”，为人干练通达，在军中颇有人气。
“阿靖还是年少啊。”李全不以为意，笑道，“军师你觉得呢？”
“金国肯定是不行了，完颜守绪那小气鬼，咱也犯不着替他卖命。蒙古呢，一时半会儿好像也还打不过来，不如先投了宋，看看形势，要是不行，将来再投蒙古也不迟。”折扇一下下敲着掌心，陈行常悠然道。
众人哄笑声中，杨康心道连他们都看出来金国不行了……他自小便是金国皇族，对金国仍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有急报送上，李全看过，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了？”杨妙真问。
李全皱了眉头，把那急报递给她。杨妙真看了，也顿了顿方道：“完颜守绪被人暗杀了。”
杨康吃了一惊，脱口道：“那谁继承了皇位？”完颜守绪的皇子还很年幼……
“他儿子呗，年纪太小，只能太后辅政。”杨妙真道，“同时完颜洪烈也在蜀地宣布登位。还下诏说要停止南征，与宋和好，回师北上，抵御蒙古。金国现在真是一团糟。”
“那么现在咱们更应该投宋。”陈行常道，“若真是完颜洪烈上位跟宋联合，形势可就越发不明朗了。”
“宋国那边怎么说？会跟金联合吗？”李全皱眉道。
“真的联合恐怕几乎不可能吧。”陈行常回道，“宋金可是世仇，又刚刚打了一场大仗。就算皇帝想联合，老百姓也不能让啊。”
“不过停战倒是很有可能。”他想了想，接着道，“宋国向来就是能不打就不打，金国不打了他们求之不得，应该不会主动出击。”
“以军师看来，完颜洪烈能真的坐上皇位吗？”李全问。
“能。”陈行常毫不犹豫道，“大兵压境，幼帝与他之间，傻子都会选他。金国这几个王爷，也就是他算得上有几分才干，配得上这个位子。”
“那他上位之后，能抵挡得住蒙古吗？”
这次陈行常想了想：“恐怕不能。蒙古这几代实在太强了，真可算是能人辈出。现在他们军队数量虽然不占优势，但战力却是明显强大得多。这一路攻金，几乎可算是势如破竹。完颜洪烈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太难了。但金国应该能多撑些年头。”
杨康见陈行常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在心中对他更加高看一眼。这人还真是个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出这么多听起来很靠谱的结论，果然像是大局观很出色。放在李全这里，似乎有些屈才了。
他还在一心二用想着究竟是谁暗杀了完颜守绪，按受益人来看，显然应该是完颜洪烈。但完颜守绪身边并非没有高手护卫，据他所知，完颜洪烈身边的人似乎没有谁有这个能力能在高手环伺之中杀掉完颜守绪。难道是毒杀？这似乎也很有难度……
“阿靖。”李全忽然道，“你南下一趟与宋国联系，向宋国君主表示我们的投诚之意。他们开出来的条件应该不会差，只要不过分，你都可以先应承下来。”
“是。”
“还要劳烦军师执笔给完颜洪烈写一封信，告诉他我们支持他上位，看看能不能讨得些好处。”李全继续道。
陈行常敛了笑容，恭恭敬敬地拱手称是。
杨康随即收拾了行装南下。
在山东这段时间，他已对当地的势力分布颇为了解。想要干掉李全和他的核心幕僚并不困难，以他现在的武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山东现在并不是李全一家独大，而是众多势力各自割据一方。李全是当中最强大的一支力量，但想要统一整个山东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权衡之下，并没有直接杀掉李全和陈行常，而是决定先辅佐他清除掉周围势力，再夺位称王。
是的，称王。对于杨康来说，他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归顺宋国。从前还是完颜康的时候，他想的是帮父王夺得天下，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再指望能从完颜洪烈那里继承金国。但夺取天下的梦想仍在他心头，从未熄灭。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协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