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妖精》北纬18度的椰子

27、小娘

　　马司令回家时，沈太爷一干人等正在街头酒店里吃晚饭，吃得喝的都是马家出的钱，因而个个都放开了肚皮狠狠吃。酒坛子摆满了一桌一地，借着马司令的威名，闹酒疯的寻事端的，调戏妇女的惹事生非的，惹得街头巷尾都戳着脊梁骨骂。
　　沈老太爷正拉着小丫鬟的手来回摩挲之际，两个兵蛋子门都没敲，直挺挺地闯进来。吓得沈老太爷刚解开的裤子直溜溜到了地板上。
　　兵蛋子一人一边，夹着沈老太爷的胳膊往外走。
　　“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大家都想知道这个连裤子都没穿好的老太爷是谁，纷纷围了过来，老太爷气焰不嚣张了，求了两位兵爷爷，“留老朽一点面子，容老朽整整衣冠。”

　　马司令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钱和枪，但在这之上的，还有一样宝贝，就是他的独子——马小霸王。因而听了胡副官的一番描述，如此这般那番危难，如听说书一般，心情随之波澜起伏，壮阔不已，恨不得将沈二少爷鞭尸八百回。
　　沈老太爷一见马老爷的表情，暗知不妙，心想即便要不来那些个果园了，能饶些荒山来也不错。

　　与沈老太爷一同来的还有得了消息的大夫人。
　　书房里只听见马司令的高炮嗓门，老太爷的垂老咳嗽，还有大夫人的哭声。
　　最终以一声枪响结束。
　　紧接着连滚带爬出来的是沈太爷，后面跟着个泪流满面面目青紫的大夫人。
　　大夫人捂着脸，与父亲哭道：“您怎么不早说是沈二惹的事端？他怎么能和马老爷的对头联合起来对付自家人？”
　　“自家人？你看姓马的这家把咱们沈家当自家人了吗？不过是要点原本属于沈家的东西而已，看看他那嘴脸！敬老爱幼不谈，简直是忘恩负义！当初若是没有沈家的嫁妆帮他撑着，他能混到现在这样？如今自封了一个什么狗屁司令，能了，牛了，过河拆桥了！还有你也是，马颂言一个孩子家的，你怎么就不能哄着他把他娘的嫁妆还回来？你怎么当的正妻？怎么做的嫡母？更别提肚子里不下子……真是丢尽了我们沈家的老脸！”
　　“沈二若是真惹怒了马老爷，那我们都别想善了；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您还对我遮遮掩掩，非说是马颂言拉了沈二做替罪羊，就是不肯说沈二贪了人家一万两银票要陷害绑架人家的事。那您这是害了我啊，让女儿以后还怎么在沈家待下去！”
　　沈老太爷摸摸怀里的一万两银票，心想幸亏沈二激灵，拿了钱赶紧邀功，否则现在连啥都捞不着，“待不下去就回你的尼姑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到如今还掌不了这个家，要你何用？要你何用啊！”
　　沈老太爷将女儿数落一番，彻底绝了打秋风的念头。转而去找小女嫁的唐家，这是后话了。

　　沈大夫人还没从父亲翻脸不认人的事上回过神来，那头就有姨娘过来刺事了，说是马老爷从外头又带回家一个小姨娘。
　　沈大夫人险些没站稳，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小姨娘真小，嫩嫩娇娇的，害羞不讲话，紧紧贴着马老爷背后，勾着个脑袋，露出段白皙纤秀的脖子，扯着马老爷的手甩动。
　　如此撒娇态，马老爷还呵呵笑，抚了她头顶秀发说：“乖，啊…”啊字抑扬带调，几多柔情蜜意，看呆了一干马府女眷。
　　马老爷交代：“谁都不许欺负她，否则……”
　　姨娘们纷纷表示好好相处，相互友爱。
　　怎么可能？互不搭理是后宅女眷的最基本处事模式，相互陷害是进步模式，争风吃醋是最常配置。

　　马司令连续一个月在家，便连续一个月呆在小姨娘屋里，好东西可劲地往屋里搬。说是独宠也不为过了，连大夫人都近不了马老爷的身。
　　马老爷一出门，后宅里就要闹出点事才算正轨。

　　天气转暖，小姨娘出院门晒太阳，一抬脚被颗大石头绊倒了，这一般眼不瞎的都晓得绕着走，腿不瘸的都知道跳着走，可这小姨娘走路就是不看路，趴在地上流眼泪。
　　哭了半天也没人来搭理她，她又自己起来慢慢走。由此看来这小娘是个缺心眼的。
　　于是有的姨娘就有动作了，找了理由去小姨娘那里借点东西。
　　哦，好的，尽管拿去吧。什么时候还？啥时候都可以。
　　“小姨娘你家哪里的呀？”
　　“我家？我家是街头有两座狮子的那户。”
　　这条条街上大户人家门口都摆着狮子。
　　“那你爹娘呢？”
　　“我娘跟着我表舅跑掉了，我爹去追他们了，说捉到要杀掉。”小姨娘又嘤嘤哭起来，“我不想我娘死。”
　　小姨娘哭起来没完没了，马司令大发雷霆，挑事的姨娘自掌嘴巴，越打还越笑，马司令这回是猪油蒙了心，狗屎糊了眼，找了个傻子回家当宝贝！
　　傻子又怎样，漂亮啊！连大上海最红的明星都没有这小姨娘漂亮，娇娇滴滴，不做作，美得恰到好处，天然去雕饰！

　　后宅里的女人渐渐就冷落了傻姨娘，没人愿意花精力去和一个傻子计较。不管对错，马司令一律偏袒傻姨娘，掌嘴的掌嘴，赶走的赶走。于是傻姨娘一出现，其他女眷纷纷避让。
　　小娘说自己小名叫丫丫，于是大家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做呆鸭。
　　马司令在家日子不多，不在的时候，这头呆鸭的日子就不好过。明面上和和睦睦，背后下绊子的也有。比方说小娘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都是家生子，在一干奴才里算是地位拔尖的，故很是瞧不起这个主子，马司令不在家，衣服都是三天一洗，饭菜更是随便打发，不饿着，但也精细不到哪去。
　　某天，小娘穿着脏衣服蹲在地上，半响没动静，招弟正巧路过，晓得她日子不好过，心善一发，过去问她怎么了。哪晓得这美人的裙子开叉了，丫鬟不勤快，不仅没缝，还让她就着脏衣服穿。小娘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事还是懂的，哪有脸皮穿着破洞露屁股的衣服到处跑，于是蹲在地上不肯走。丫鬟嗤嗤笑她，留她一个人在那，自己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