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妖精》北纬18度的椰子

25、巴掌

　　唐茉一上车，还没坐稳，马少爷就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扬州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脾气还是那个脾气，敛了的都是城府，如今被唐茉全气出来了。幸亏车里地方小，否则马少爷得拿鞭子抽得她满地打滚。
　　能不气吗？听不懂好赖话的东西——让她别去别去，她偏偏要往死去寻。

　　唐茉也委屈，两只眼睛泛着水光，眨巴眨巴地不让它掉下来，小哈巴狗似的在一边抽抽的。
　　看她那傻样，马少爷心就软了，把自己的西装脱了丢过去，“穿上，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唐茉的衣服刚脱到一半，那边小胡就来捞人了。几多丢人，左右几十个男人，都看到这丫头赤身裸体。让做主子的脸往哪搁？
　　小胡在前头开车，替唐茉讲话，“还穿着睡衣呢。”
　　马少爷更气，一脚跺在椅背上，“少他妈废话，开你的车！”
　　马少爷恨不得把她的皮都给剥了。
　　“你逞什么鸡.巴英雄？沈二傻子那点心眼老子还看不透？姓柳的还以为我是几年前的毛孩子，说绑就绑的？主意打到我这里来，我他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手指使劲点唐茉的脑门，“你他妈白长个大脑壳，里面都装的是粪吗？”
　　“装得都是你！”唐茉反唇相讥——你就是粪坑里的石头。
　　马少爷回头看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如浮雕板凸了起来，五个手指印刻在上头，又红又肿。倒是有些心疼，可一想到她差点落入柳魔头的手心，死活不说，受那一番折磨，真是不如早点打死她拉倒。
　　马少爷脑袋瞥到一边去，“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不吃！”

　　回过神来的唐茉开始找招弟，小胡按下喇叭，车开得飞快，“招弟早就打包好东西坐上车了，在我们前头呢，估摸着比我们早一个时辰回扬州城。”
　　“那史蒂夫呢？”招弟怕小胡没听懂，又补充道，“就是同我们一道来的洋鬼子牧师。”
　　马少爷又一脚，跺在小胡的椅背上，“你他妈的屁事怎么那么多，全家上下你都要问一遍，你怎么不问问老子我怎么样了。”
　　小胡被他踢得往前踉跄，腹诽：这还用问，坐在旁边就是一个炮竹，一点就爆，好得不能行了。

　　唐茉捂着脸，低着头，这下回过神来才想起杀人魔头说的话——合同被人给偷了。八成是古先生得手了，成功了，还逃走了。把杀人魔头气一佛朝天，二佛升天，要杀人解气。
　　两条小腿光溜溜地来回晃，唐茉心情好起来了，想着要见到了史蒂夫再套套他的话，牧师是不能讲假话的，有的是办法问出古先生的行踪。
　　马少爷见不得她那傻劲——葱白似得大腿搭在黑色的椅子上，招摇地上下晃，把人眼睛都晃晕了了。于是马少爷把马甲也脱下来，一下裹住那两根细白的葱苗，“冻不死你丫的！”

　　新政府要换届，大上海风潮云涌，到处都是特务和陷阱。一不留心这个要下台，冷不防的就遭了冷箭，总之是能逃就逃，能避就避。
　　沈二少爷这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草包损在了柳絮文手上，唐茉这条小贱命也是梅老爷看在马少爷的面子上，领着一帮大小官员给要回来的。
　　梅老爷受了马老爷的资助，摇身一变成了大上海的财务顾问、新政府的财政官员，身份水涨船高，手下人也跟着沾了光，纷纷得了些明面上的官衔。因此柳絮文要给他几分面子，毕竟新政府刚成立，总要拿人开刀立立威、收拢民心，他不想成为这活靶子。
　　于是一挥手把唐茉给放了，一咕噜丢在梅老爷子脚边上，“多巧，正和梅小姐聊天说话呢，您就找女儿来了。罢了，原璧归赵吧。”恶徒们毫不避讳地嘲笑进来的官老爷们。
　　几多丢人。亏得官老爷们惯是说假话不眨眼的，故此没觉得多少丢脸。
　　唐茉撅着屁股赶紧站了起来，跟着梅老爷后面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把清洁工人服抱在手上，边走边套。走到门口，狐假虎威的唐茉扭过头去，冲柳恶人比了个枪的手势，哔地一声，作势要送他一颗子弹。
　　柳恶人冲她比比真枪，唐茉又吓个够呛，踢踢踏踏地小跑着溜了。

　　回了扬州成，到了马府，唐茉又被招弟训了一顿，唠唠叨叨，罗里吧嗦。
　　招弟把她塞进了新夹袄里，那边马少爷又要喊她过去。
　　招弟反复交代，“千万别惹了马少爷，这回他气得不轻，听胡副官讲，刚才少爷喊人去寻鞭子。若是要打一顿他才解气，你也就甘心受着，谁让你这回闹得确实不像话。”
　　末了还往唐茉棉袄里塞了一团棉垫，拍拍，还算厚实，能挨住几鞭子。

　　马少爷见唐茉进来，开口就道，“这下热闹了，沈家人过来闹事了，我爹在外面还没回来，你赶紧去前头看看。”挥着鞭子状似要将沈家人都抽上几下子。
　　沈家连夜赶了过来，要马家给个说法，连发配庵里念经送佛的大夫人都请了回来。团团坐满一客厅，闹闹扬扬，要把马家给吵得屋顶翻天。

　　两位师傅的车子刚到门口，就被一群沈家下人给拦住了，说是马家有事，概不见客。
　　和尚咧嘴笑，“多稀罕，和尚我成了客人！”胳膊肘怼怼道士，“瞧瞧，过个年而已，马家就被那小子搞得乌烟瘴气，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道士，快去收妖！”
　　道士让司机转个头，去城外的营地，又吩咐了几句，司机也是个激灵的，马上就启动车子跑了。
　　道士下山，和尚打伞。两人就站在马府门外大狮子跟前看天上下雨。
　　沈家老太爷，马大夫人的亲爹，死了的沈二少爷的亲爷爷，躲在屋里的马少爷的表外公。
　　一表三千里，马少爷自打出生就没喊过这老头一句外公。亲娘在世时，娘俩没少在背地里咒骂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到后来就剩下马少爷一个人骂了，厌恶极了这阴险狡诈的老头。
　　沈老太爷把亲闺女接回来坐镇，打的算盘啪啪响：虽说是死了个不争气的晚辈，可好歹这么多年富贵养着，花了多少银子才供到这么大。说没了就没了，被马家混小子害死了，你说这账该怎么算。老太爷想好了，扬州城外那个园子，还有周围一溜的小山，都得拨划过来。另外，少不了让马颂言在祖宗祠堂里跪上几天，让他晓得他沈家的祖宗排位朝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