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妖精》北纬18度的椰子

21、破灭

　　柳守官，守的是黄河以北的地界，在洞庭湖那转个弯，沿着秦岭淮河又囫囵回来。招兵买马、缴税修路，打的都是前朝贝勒爷的招牌。
　　前头那位贝勒爷是鼎鼎有名的大贪人，没子没女，做尽了坏事，因此绝了后。漫山的财富都便宜了别人，柳絮文占了个近水楼台的先机，把其他觊觎者一杀而光，得了个凶狠阴险的“美名”。

　　天上人间的美人们消息灵通，哪位大人来了上海，哪位大人几点的车票要走，摸个门清。夜总会龙蛇混杂，小道信息有它的生存门路。不少靠卖消息抽利润的人呢——小桃红便是这其中牵线搭桥的一把好手。
　　沈二少爷在家族里被烙上了好吃懒做的无用后生之名，为了给自己翻身，他下了不少努力，可惜连荣华富贵的门都摸不着。

　　小桃红笑道：“现在上海人哪个不晓得柳守官，不要太红火咯，你要是能跟在他身边混个一官半职，别说钱用不尽，人人见了你不都得喊你一声沈老爷！”
　　沈二少爷心动，自己多少斤两还是心知肚明，定是入不了柳大人的眼的。
　　小桃红眼珠一转，道：“你可晓得扬州城的马司令和柳大人的关系势如水火？”
　　柳大人绑了马家独子，马司令抢了柳守官的一段铁路。柳大人设下陷阱包抄了马司令一个团的人马，马司令抢了柳大人一火车皮的西药。
　　你争我夺，大上海人人都晓得的。

　　“您与马家少爷关系不错，如若能把他献给……”
　　“休的胡说！”给沈少爷两个胆子也不敢得罪马司令。
　　“这事又不做在明面上，”小桃红哂他一眼：“谁能有通天眼看见背后的名堂？你把马少爷约出来，万事都怪“巧”字上，是他自己倒霉撞在了枪口上，能冤枉了你去？你又怎么知道柳大人碰巧也在呢。”
　　沈少爷不作声，仔细思索这事到底可行不可行。

　　第二天清晨，小桃红撂了休息的牌子，到了一家缝衣店，寻了熟悉的师傅来量尺寸。
　　师傅半蹲着量裤腿，“事成了。”
　　“尽管让爷等着吧，那个小赤佬为了钱，连亲爹亲娘都能捆了卖了。”
　　“事情可得做严实了，提溜出了一点错，当心爷怪罪下来，没好果子吃。”
　　见有客人推门进来，小桃红捏了一块布摊在师傅面前，“行，知道了，就按你说的款式扯件吧。”
　　师傅点头承诺：“一定按要求尽快做出来。”
　　“三天。”小桃红约了个时间，“到时我再来。”

　　梅大小姐的手段用得七七八八了，寻摸着马少爷该上钩了。
　　晚上两人看完电影回来，梅小姐又将他拐进了舞厅。
　　舞厅与夜总会不同，跳舞的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大学教授、大使馆的官员、还有出来寻乐子的正经人家小姐。一对对，一群群地坐在小圆桌前。优美的贝多芬曲子轻轻洋洋，多罗曼蒂克。
　　马少爷在小夜曲中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像被虫子轻轻咬了一口，可还没感觉到疼痒，虫子就被人抓走了。
　　打断二人接吻的是一个洋毛子，他热情地和梅小姐打招呼，即便梅小姐尴尬又着急，挥手要洋毛子走开，一根筋的洋毛子还是误会她的意思了，捏着她的手狠狠亲了手背。梅小姐干脆站起来挡住马少爷的视线，背对着他，两手推着赶着程咬金快滚蛋。
　　洋毛子程咬金感受到了梅小姐的激动，上前用力抱住了她，来了一个久未见面，甚是想念的舌头交换口水的招呼。

　　洋毛子的口水吐进了梅小姐的嘴巴，顺着喉咙管往肚子里流；梅小姐的口水被洋毛子用力吸出来，糊在两人嘴巴上。
　　马少爷目瞪口呆，万分恶心，这亏得刚才自己没被梅小姐这么吻。
　　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唐茉正在马少爷房间里换衣服，新买来的衣服堆了一床。美滋滋地在镜子面前试来试去。
　　亮盏盏的水晶灯下勾出一个俏皮伶俐的丫头。
　　马少爷推门进来，把唐茉的衣服呼哧一把都扫到地上，往床上一躺，蹬腿摊手，“真他妈隔应死老子了。”
　　唐茉不理他，把衣服捡起来要走。
　　马少爷不高兴，要找碴发火，一个枕头飞过去，“老子被隔应了，你他妈就不问问？换衣服跑我房里里干吗，丢了东西把你手打断。”
　　唐茉房里没镜子，姑娘爱俏要照镜子。
　　“又怎么了？”问得没心没肺。
　　马少爷藏不住话，叽里呱啦都对唐茉说了，“你说我是不是间接亲了洋毛子的嘴？”心有余悸，“那洋毛子身上味道真他妈怪，又臭又香，老远都能闻着一股羊臊气。”

　　唐茉嘲笑他，“梅大小姐能看上你？镜子在这里，照照。亲你是给你面子………”
　　一看马少爷要发飙，唐茉马上转了口风，“居然脚踏两只船，我们马少爷在扬州城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能是梅英洛配的上的？！”
　　“说得好！”
　　说的好假！

　　唐茉不想搭理他，抬脚要走，马少爷不肯，非要把唐茉拉过来搂着亲，“我算是恶心透了——间接吻了那洋毛子，脏了老子的嘴。现在也不能放过你这个看热闹的，来，让少爷我把这洋毛子的吻也给你尝尝味。”

　　一个躲，一个追。绕着床边乱跑。
　　一个师傅带出来的——正经徒弟逮住了偷学的徒弟，压在床上下狠劲地亲。
　　说是亲，更像是咬，终究是折腾了一场，你笑我乐，好不热闹。

　　沈二少爷像在梅家生了根，一大早就坐在客厅里等，还厚着脸皮蹭了顿上午茶。终于等到了披着睡衣下楼的马少爷，立刻热情地迎上去。

　　唐茉穿得花枝招展的要去看病人，打着看望招弟亲戚的名义拉上了她，还狐假虎威地让梅家派了一部车。一路心情愉悦哼起了小曲子，连司机大叔都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问她，“招弟的亲戚病好了？”
　　唐茉嘿嘿一笑，“是的，就要出院了。”
　　可招弟一脸愁容，仿佛自家亲戚今天要下葬。

　　招弟是万分不想去的，架不住自己把人家伤口打出了血，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下。
　　唐茉在前面满面春风，招弟在后面畏手畏脚，缩头藏尾。
　　手扶着门把，耳朵尖的唐茉听见里头古先生和牧师讲话，也许是因为用英语讲，故而也不大避嫌，就被唐茉这个学了半吊子英语的偷听了去。
　　等到招弟走过来，唐茉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古先生不顾史蒂夫的反对，要去天上人间夜总会偷一份合同。
　　史蒂夫强烈反对，虽然签署合同是商业行为，但是其中牵扯了多方势力。万一惹怒了军阀或者政府官，将天上人间严防死守，那是插翅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