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曾从墓穴中爬出来》我是一只猪

3、墓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野猪，虽然它有家猪的影子，也或许没有家猪肥，但是它比家猪高、长、精，也更有战斗力。它浑身乌黑，全身上下竖着坚硬的鬃毛，鼻子旁边倒钩着从嘴里冒出来的长长的獠牙，起码有两百公斤重。
　　可是我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骄傲，我成就了一段新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有骑虎难下的说法，而我，开辟了骑猪难下的新潮。
　　我就这样骑着野猪掉进了陷阱，很显然这个陷阱对于这样的野猪老说太拥挤了，虽然是专为它建造的。
　　野猪摔得一阵闷哼，好在它腿短，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好像这大约两米的高度对于它两百公斤的体重重力偷懒没做功似得。
　　它很快发现了背上的我，想把我弄下来踩碎吃掉，我只有紧紧的抓住它的鬃毛，双腿死命的夹紧。
　　其实我并不好受，因为野猪身上的鬃毛像刺一样已经把我扎成了无数骷髅，我感觉到我身上的汗和血在往下淌，有些痒痒的。
　　天黑了，因为我看到了月亮，为什么今天的月亮这么圆，圆的像野猪在陷阱转的圆圈。
　　野猪累了，它转了一下午，本来两米高的陷阱已经四米了。
　　它累了，似乎睡着了，可是也会突然醒来猛地抖两下。可是我姓明，聪明的明，怎么会如它所愿？
　　我浑身上下，从脚底到头顶不知道被它扎了多少个小洞，好在聪明的人脑瓜子都比较硬，我的头没事，虽然其他的地方已经血块凝固了。
　　我觉得好冷，比在东北的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的深夜还冷，冷到骨子里。
　　我快死了，我想。
　　就在最冷的一刹那，我看到野猪趴着的地面突然消失不见，我和野猪飞快的往下坠，像是跌进了无底洞。
　　耳边除了风声，我听见了来自幽冥地府的呜咽，小鬼的叫喊，恶鬼拖着的铁链哗哗的响，还有笑声像海浪一样层层叠叠的传来……
　　“天路由天，地府无门，莫问因由，由不得你！”
　　我听见厚重的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我和野猪也终于着陆了，像是悬在了空中，却有仿佛根本不曾移动过。
　　在下落的过程中，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了，很久才看到了一层层灯火，像是一座塔，却不是十八层。
　　四周亮起了光，是绿色的磷火在颤抖，我看见地上一堆散成灰的骨架慢慢组合，变成人样，却有不是人样，说不出来的怪异。
　　骨架看着我，我看着它，它盯着我，我盯着它。不知过了多久，骨架又散了成了灰，磷火熄灭了，我在一边漆黑中感受着世界在旋转。
　　不知何时，野猪去了何处，我内心的千奇百怪的想法涌了出来。
　　毋庸置疑，我死了，原来人死了之后是这样。
　　可是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站在我旁边时，我却又感觉自己活着。
　　我问他：“这是哪儿？我死了吗？”
　　他摇摇头，说道：“你该回去了。”
　　“可是我不是死了吗？”
　　“谁告诉你，你死了，这是梦，你不要害怕，当你真正明白了死亡之后，我们会再见面，希望到时候你完成了你的使命。”
　　“可是我刚才明明见到了阎王爷，”我补充道：“那个盯着我看了好久的。”
　　他大笑一声，摆了摆手，然后笑犹未尽的指了我一下。
　　然后他就不见了，然后四周又陷入了黑暗，然后我醒来了。
　　当我睁开眼的一刹那，发现陷阱上面站满了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神棍让人阻拦者想要下来救我的妈妈。因为人们发现这个陷阱本来只是一个两米不到的直洞，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通往前边墓穴的盗洞，前面的墓穴好像是个大墓，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高官显贵建造的，只是里边的珠宝金银什么的都闪烁着，倒影着村里人贪婪的目光。
　　上边的人议论纷纷，最终还是决定先把我捞上来再说，村里小学的我的语文老师朱大叔从梯子上下来把我抱在怀里说道：“不要怕，没事了！”
　　妈妈从他手里接过我，一边哭，一边打我，说我怎么这么不听话，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脑子里乱的不行，像个傻子一样双眼无神。
　　朱大叔说道：“再下来两个人，这明家的小子还弄死了一头大野猪，咱们父老乡亲们可以打打牙祭了。”
　　众人废了半天功夫把野猪弄了上来，大家伙都纷纷称奇，看向我的目光充满光彩。
　　村里几个管事的商量后决定把这个洞穴埋了，大家伙很卖力，不到一小时就填满了洞穴。
　　三天后，妈妈见我还是不说话，眼神呆滞，村里的老人说这是魂被吓走了，要烧纸钱让过路的鬼差，让他们不要抓错了魂魄，还要请人做法事。
　　这天夜里，神棍就在村里的打谷场替我做法事，摆好了道台，献上了那头野猪的头颅，点上了蜡烛，挥起了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
　　不知为何，我看到村里的所有人都在围着我看，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像是在看一个瘟神，在看一个怪物。
　　神棍的桃木剑打了我三下就打断了，又换用一根很粗的桃木枝，结果又打断了，后来又换了一根更粗的桃木擀面杖，才没有被打断过。
　　妈妈被村里的妇女拦着，说这样才管事，不然我会一直像个傻子一样。
　　神棍疯了，真是疯了，村里人竟然有人在喝彩，他们那种冷漠的目光简直就可以杀人了，真是疯了，这世界怎么了，我的目光也变得寒冷，我受不了了，我站了起来，将神棍要再次狠狠的击打我的擀面杖拦了下来，狠狠的盯着他，用尽我全身的痛苦、愤怒和疲惫盯着他。
　　可他却不敢看我一眼，不去管那根擀面杖，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对大家说道：“法事已经做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妈妈要带我回家，可是我不肯，我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什么也没想，一股脑子的疯跑，跑到了那个陷阱里。
　　我发现，三天前填的厚厚实实的土早已不见了，我跳进了陷阱，冲进了墓穴，打开了已经快要烂掉的棺材，对里面躺着的一堆骷髅说道：“我要回去！我不死了。”
　　这堆骷髅鄙视的竖起了中指，说道：“早点想明白不就好了，非要我们费那么多周折。滚！”
　　我又见到了那条浑身金色的鱼，它似乎在等我，我讨好的说道：“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龙爷，请放我回去。”
　　“哼，没门，你想死就死，想活就活，还真把自己当……”
　　他说了一半就停了，转而说道：“反正呢，我肯定会放你回去的，不过呢，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行，龙爷，别说一件事，一百件我也答应。”
　　“答应别人很快的人一般不是骗子就是无奈，我警告你，你要是没帮我把这件事做好，我让你后悔一万年。”
　　突然有雷鸣声传来，‘龙爷’嘶溜得钻进了水里，一道闪电击打在水面上，过了好一会才冒着烟从水里跃出来，带着哭腔的说道：“我靠，你他娘的玩穿越搞的全身粉碎性骨折的回来，给你提点建议就用雷劈我。”可是很快它又换了一副语气说道：“是你自愿答应我的，我不管，你说什么也得做到。我先送你回去，等我的消息。”
　　又是一个恍惚，我发现我正站在桥边，望着大江水浪滔天。
　　看了下手表，这个时间离我的死亡预告还有三分钟，也就是说我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我跳河之前的三分钟。
　　我用力拍了拍脑袋，疼得要死，这果然是个梦，一切都是我的妄想症发作。
　　我想掏出手机看下时间，却摸出了一块鱼鳞，金色的鱼鳞。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个世界真的有牛鬼蛇神，我不信。
　　我对自己说道，除非江上冲出一道巨浪将我泼醒。
　　望着江面，我站在离江面少说十米的桥上，鱼鳞闪耀了一下太阳的光芒。
　　一道巨浪冲天而起，我被淋了个透心凉，旁边有人在喊：“快看那傻比，被钱塘江大潮打湿的第一人。”
　　另外有人说道：“胡说什么，现在春节刚过，哪来的钱塘江大潮，兄弟，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吧，土包子。”
　　还有人说道：“阿弥托福，依老子看，这是有妖孽作祟啊，妖怪，哪里逃，看道爷不收了你！”
　　看着这一群不知什么人说的不知什么话，我离开了，我要回去，我是一个流浪人，流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狗窝，我自然也不另外。
　　回到狗窝，我闷头就睡，我努力的告诉自己，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