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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   常盼把手机递给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宋香萍看她要递手机,一把夺过来,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女人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菜刀哐当掉到地上,幸好常盼反应迅速,不然被砸到的就是她可怜的脚板了。

      宋香萍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着,又像是整个人都在发抖。

      常盼还被她抓着,她现在也不想动弹,这一刻的场景寂寂无声,领头的男人皱着眉头,眼神阴鸷地盯着地上的菜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可笑。

      常盼四顾,看着周围围观群众那张隐隐透着兴奋的面容,眼神里都是对比自己更惨遭遇的居高临下,像是看到别人过得不好,就越快活。

      唯一有点正常心理的,大概就是对门的老太太了。

      可惜老太太刚才被这么一推推掉了所有力气,被她家老头搀扶着进了门,隔着防盗门观望着。

      常盼不去跟那双浑浊布满担忧的眼对视,生怕自己心里对外婆的想念一拥而上,下一刻就会拔腿而跑。

      没骨气的回那个不要她的地方。

      宋香萍对着手机嗯啊嗯的,还非常乖地点头。

      不知道那边方游说了什么,她此刻像是没头的苍蝇,在方游的声音里得到安抚,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最后,宋香萍把手机递给那个男人。

      男人:“做什么!找人啊,我跟你说没用!你签的字赖不掉的!”

      “这是我女儿……”
      宋香萍刚才的鱼死网破的气势已经漏了气。

      那半疯不疯的样子最后的表现型就是凌乱的头发和沾灰的衣服。

      此刻她脸上的皱纹像是从那股暴怒中找回了生气,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在滋滋的走廊灯泡照出的光下,苍老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男人:“女儿?哦?你有两个女儿啊?嘁……”
      后面的两个男人也骂骂咧咧的。

      他们的脸上写着常年和这种人打交道的游刃有余,眼神甚至在常盼的身上流连着,常盼被看的非常不爽,如果她有毛,估计都要炸开了。

      可惜唯一能安抚她的人不在这里。
      常盼的冷静骤然归位,盯着地上不知道砍过什么而豁了个口子的菜刀看了许久,最后慢悠悠的抬头,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人。

      “你妈当初可是说一口气还的,时间一拖再拖,我可没功夫天天上门!”
      “她说一分也没有,我能怎么办,要坐牢也是她,反正跟我没关系!”

      男人的嗓子像含着什么东西,听起来浑浑的,“好,那你跟她自己说,她说没有,你说又有,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男人看向宋香萍。

      如果旁边是墙角,宋香萍估计已经缩进去了。

      可惜众目睽睽,也没洞能钻,她那点作为人的害臊姗姗来迟。

      这种暗含着嘲讽和看热闹的视线,刺得她浑身发抖,如果之前没有拿着菜刀夺门而出,大概第一眼看到的人都以为她是个受害者。

      男人把手机扔给宋香萍,“你女儿让你先拿四千给我,剩下的,她回来会给的,我就不计较了。”

      “四千?!”
      捧着手机的宋香萍尖叫着,她瞪着那双能看出年轻时还算水灵的眼,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我哪有这么多!!”

      男人:“我不管,你家女儿自己说的。”

      常盼对这样如同□□交易的场景丝毫不感兴趣。
      她背着自己的书包,胆大包天地绕过正在交涉的两人,从门缝里把自己塞了进去,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可惜重重的只是她的猜想。

      另外两个男人好像没打算放过她,语气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猥琐之气,且伴随着不知名的臭味。“小妹妹,这么着急关什么门。”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这边。

      常盼冷笑一声,她望着那群站在楼道里看热闹的人,说:“看什么看!”
      常盼:“好看吗?”

      她说话没有什么腔调,偏偏这样的平铺直叙反而带着让人觉得刺骨的讽刺,这帮平均年龄大常盼两轮的钉子户们突然噤声,然后有人嘁一声,嘀咕着:“小孩子家这么……”

      常盼问:“这么什么?!”

      她甚至转身去捡起地上那把豁了口的刀。

      刀柄是木头做的,但因为用久了,原本雕花的凹凸也磨成了平滑。
      常盼竟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想:方游也是用这把刀切菜的?

      大概是她那原本就不太温柔的眉眼带着让人发麻的阴冷,此刻所有人都盯着她摩挲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

      宋香萍那股疯劲只是突如其来的吓人一跳。
      那常盼这种疯,像是南风冬天那股吹到骨头缝的冷。

      内敛而汹涌,仿佛伺机许久,只等着一刻侵入骨髓,让人猝不及防被冰凉笼罩,只来得及哆嗦一下。

      站在常盼最边上的两个男人脸色都有点不对了。

      社会上混迹多年的人,最怕的不是那种欠钱不还死皮赖脸的人,最怕的反而是半大点孩子。

      成年人知道分寸,他们的取舍多半是为了生存。
      那些小点的,今天可能为了一点小东西去抢劫,也可能为了什么去杀人。

      他们的残忍在于他们的无所畏惧,年长的人即便活的再不堪,但那副皮囊里面,一寸寸都是对活命的渴望,越活着,越想活下去。

      “你干什么!”

      一个男人拉住常盼,常盼这会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壮了胆,她拎着菜刀,冲那个嘀咕的人说:“我问你呢!这么什么?”

      大概是她的神情加上拿刀的样子都有点冲击,那个矮小的男人往后退了退,然后走了。
      剩下的一帮人面面相觑,在嘘声中也散场了。

      这场闹剧来的很快,解决的过程却慢的像是温水煮青蛙。
      骤然空寂下来的场景中,还有人在楼梯口探头探脑,企图看完全程。

      常盼把菜刀往楼梯一扔。

      哐当一声,菜刀滚了下去,叮叮梆梆的,越空旷,越让人发毛。

      常盼:“方游让你给多少。”

      扔了菜刀的常盼站在原地,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宋香萍,“和你说话呢!”

      那个领头的男人看着常盼那不属于十几岁小孩的冷漠,笑了,“你这小不点,挺有意思的。”

      他的笑声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关你什么事,”常盼插在棉服里的手紧握成拳,看着宋香萍,“我问你呢!”

      她这一番明知故问在宋香萍里耳里变成了一种来自亲生骨肉的嘲讽,跟把刀似的,一字一刀的刮着她的骨头,又像是一把巨斧,把她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宋香萍现在才从迷蒙中清醒。

      她问自己:我在做什么?
      我……我让小盼吓到了?
      我怎、怎么会把小盼推出去?

      她这番仓皇而返的悔意,和裹挟的滚滚眼泪却让常盼觉得更没意思。
      她盯着自己开始哭哭啼啼的妈,问:“你有吗?”

      宋香萍:“我……我……”

      “你别说了,”常盼皱着眉打断她,“那我给。”

      常盼:“我给。”
      她转头,看着站在一边兀自抽起烟的男人,“我去拿。”

      临走前男人看着把一沓钱扔给他自顾自丢下妈进屋去的女孩背影,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男士皮鞋碾灭了烟火,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走了。

      里面的常盼早在关上隔门的一瞬间,就浑身瘫软了。

      她刚才的勇气乍然褪去,剩下的都是透支过度的疲惫。
      小姑娘背靠着因为太老旧或者受潮过而长出黑点的隔门上,也没嫌脏了。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呜呜哭出了声音。

      大概是很久没哭了。
      常盼哭最开始被乍然赶出的委屈,哭亲妈狼狈疯癫下的可怕,哭被推出去的恍然……

      重重的情绪在她心里来回翻滚,像是积累过多的一次爆发,要把她身体所有的水分都给抖出来一样。
      眼泪落在棉服上,水分被吸走,晕出来的痕迹越来越大,宋香萍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直在敲门。

      常盼死死抵着门,她的眼泪来势汹涌,现在却归于无声。

      伴随着乍然而至的空寂感,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
      可门外只有一个讨人厌的妈,没人能回答她。

      宋香萍也精疲力竭,她的诚意也没多少有效时限,只是堪堪敲了几分钟,就没有下文了。
      常盼越想越觉得难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这么睡着了。

      方游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破得用不着开锁的门。

      里面像是经历了一场洗劫,锅碗瓢盆在地上像是碎花瓣。

      桌子椅子断腿的断腿,破相的破相,连墙上挂着的财神爷都委屈的缩在沙发后面。

      不知名的棉絮因为她行走带着的风而飘着。

      方游进了房间,看到的熟睡的宋香萍。
      女人像是累的不行,还有鼾声。

      移门紧紧的关着,这一刻,方游甚至没有勇气去拉开。

      她要怎么跟常盼说,才显得自己当初的保证不是无效的呢?

      可惜时间不会倒流,方游也没有预知的能力,更不能在事发的一瞬间回来。

      尽管她在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去买票了,可是路程再近,也不能瞬间回来。

      方游一夜未眠,此刻站在移门前站了许久,最后伸出手,轻轻地去拉开。

      一个小缝慢慢的扩大。

      朦胧的天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
      方游借着那微弱的光芒,看到常盼倒在地上。

      小姑娘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的书包扔在一边,拉链也没开。
      像是就没拉开过,头发散在脸上,被遮挡的脸庞非常恬静。

      平日里那股不用刻意放出的嚣张像是也沉睡了,变成了一种奇异的乖巧。

      方游悄悄地走进去。

      她先是把常盼的书包放到一边,然后对着睡倒在地上的常盼伸出了手。
      但方游比划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在不吵醒对方的情况下让常盼不着凉。

      最后只能缓缓地抱起常盼,像是对待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的把对方放到了床上。
      而常盼,只是被放下的时候翻了个身。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头顶熟悉的灰墙,=。
      常盼愣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躺到了床上。

      她匆忙的下床拉开移门,看到是宋香萍空空如也的床。
      走出房门,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背影。

      方游正弯着腰扫着地,陶瓷的餐具都碎得惨不忍睹。
      年轻的女人正认真地清理细碎的瓷渣,听到动静,方游转头,冲常盼笑了笑:“醒啦?”

      方游:“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去洗个脸吃饭吧,碗都碎了,妈出门买去了,你先用铁锅将就舀着喝几……”

      “口”字还未说出来,方游看到了常盼的眼泪。

      大概是发现自己的失控,常盼用力地用袖子去抹不听指挥的眼泪,然后别开脸,说:“我没哭,你别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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