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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为谁留(更新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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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响动,翠琴跑过来。刚到夏小姐屋前,就见门扇被猛然拉开,皇上走出来,周身燃烧着熊熊怒火。
翠琴吓得匍匐在地,只剩磕头的胆量。皇上的怒火已经带出了杀气,如果夏小姐真是犯了什么死罪,她这个贴身奴才必然也在劫难逃。
等到皇上的背影彻底消失,翠琴才敢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走进屋里,看到夏小姐拾着一地的白玉碎片,满脸泪痕。
翠琴也忍不住哭起来:“小姐,快去给皇上陪个不是吧。我看皇上的火气真是想杀人啊。”
拾取碎片的手停住,夏雪晴看向大敞的屋门,人早已离去,只有夜风冷冷地扫进屋里。“他要是想杀,就杀吧。”她倦倦地说,疲惫得连眼泪也不想再流。这时,终于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她就犯了一个错误,把皇上当成了哥哥。
可是,夏雪晴啊,天底下最愚蠢的女子,皇上怎么可能是哥哥?
他高高在上,是想夺就夺,想杀就杀。
之后的一天,对于蕴华宫的女人们异常漫长。明日便是皇上选阅秀女之日,哪个待选秀女能气定神闲?
不过,最心浮气躁的还是翠琴。她不停的派人去乾德宫打探消息,询问皇上要如何裁决夏小姐。不过,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皇上只字未提此事。以翠琴的经验来判断,要是她们主仆能熬过这一天,就说明皇上不想再跟夏小姐计较,明日夏小姐还是可以风风光光去参加选阅。
一个钟点、一个钟点地煎熬,终于,听到五更打榜声,这是皇上坐朝的时间。一块大石头扑通落进肚里,翠琴擦了擦额头冷汗。看来,皇上多半放过夏小姐了。
翠琴忍不住满心兴奋,特意为夏雪晴挑了一件色彩艳丽的宫装。想到一身盛装的夏小姐往人群里一站,鹤立鸡群,艳压群芳,皇上再大的余怒,恐怕也全消了。哪个男人能不好美色呢?
各屋的秀女都比平日早起了许多,梳头洗脸,描眉画眼,挑选衣装,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夏雪晴的房间没有一丝动静。
翠琴忍不住,敲了敲夏小姐的房门:“小姐啊,今日可是大选的日子,睡不得懒觉。”
门内却没有一丝回应。
翠琴觉得不对劲,推开房门,屋内竟已空无一人!
翠琴派出所有宫女,找遍蕴华宫各个角落,也不见夏雪晴的人影。
“我的大小姐啊,你可不要急死我吗?”翠琴心急如焚回到自己屋里,却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张字条,竟是夏小姐留的。上面说她只是出去躲避一时,她听说落选的秀女可出宫回家,她只有选择这个逃避选阅的办法。
“快。把这张纸条拿给福公公。”翠琴吩咐宫女道。
福全接到这张字条,没敢马上禀告皇上。从前日到现在,皇上一直紧绷着脸,显然压了一肚子怒火,他哪敢再火上浇油。急忙暗地里派人去找夏雪晴。
御花园,览芳阁内,张灯结彩,一团喜庆。
阁外空场上,秀女排列整齐,仪态万方,与满园鲜花争妍斗艳。
德妃与容妃几乎同时来到览芳阁。
东佳凤蓉逐一打量着待选秀女:“咦,怎么不见那个夏雪晴?”
那拉德秀撇了撇嘴,自从夏雪晴被贬至蕴华宫,她对那丫头的痛恨倒减少了不少,甚至有心拉拢那丫头,共同对付容妃:“妹妹难道想见到她吗?那又何苦一次一次往乾德宫跑呢?”
东佳凤蓉吃了一憋,翻了德妃一眼,心中倒真希望夏雪晴就此彻底消失。
“皇上驾到——”
众人急忙匍匐在地,行礼拜见。
炎隆走过览芳阁回廊,心中莫名升起一种预感,直觉到晴儿不在选秀之列。他扫了眼廊外的秀女。所有人都俯首顶礼,恭恭敬敬。如果晴儿在其中,依她的性子,必会扬起脸,与他对视。
“夏雪晴呢?”他低声问福全。
福全吓得一哆嗦,知道不能再瞒,只好把夏小姐留下的字条呈给皇上。
炎隆掠了眼字条,紧紧一攥,字条在掌心揉成一团:“去找。不管她愿不愿意,都给我把她带到这来。”
皇上落座之后,福全请示是否开始选阅。
炎隆久久不开口。面如铅板,没有一丝表情。
福全猜测皇上想等夏雪晴,便小心翼翼道:“皇上,奴才这就加派人手,反正小姐出不了皇城,能躲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
没想到皇上竟制止住他。
“由她去吧。”炎隆嘴角略微牵动,竟然笑了一下。笑声更象叹息。
随即,他瞥了眼坐在下首的德妃和容妃,知道她们俩人都在屏息静听,便道:“满园春色正好,朕何苦独赏一枝?你们说对吗?”
德妃和容妃尴尬一笑,诺诺点头。
选阅开始,秀女十人一排,依次走过皇上面前。一旁的太监捧着每个秀女的名牌,如果被皇上看中就翻过名牌,没有选中,就撤去名牌。
选拔秀女以门第为先,并非各个秀女都是美女。虽然资质参差不齐,其中倒也不乏佳丽。
但是,此时,在炎隆眼中,丑也好,美也好,一队一队姹紫嫣红的女人,不过是一瞬息的过眼云烟。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头顶,放眼宫外长天,看着云卷云舒,便想起来,他曾暗自决定,本次选秀只翻晴儿一人的名牌,作为给她的生日贺礼。
然、耳鬓厮磨只在前日,海誓山盟竟已成了一个笑话。
无声无息,心内难抑一阵黯然。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福全在耳边小声提醒道:“皇上,您还没留一个牌子呢。”
炎隆收回目光,见待选秀女已所剩不多。一个不选,终是说不过去的。
最后几排秀女走进来。
炎隆略略扫了一眼,留下三个名牌:冷千月,严小娇,梅勒桃英。
炎隆正要起驾,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进来,禀告道:“皇上,夏小姐找到了。”
“带进来。”
想到要见皇上,夏雪晴抑制不住一阵害怕。可又不甘心向他低头认罪。脚步便滞在殿外,不肯进去。身后的太监迫于圣命,不得不推搡了她一把。
脚在门槛上一绊,夏雪晴“扑通”摔进殿内。
炎隆心头一紧,下意识欠了下身,几乎想去扶住。
但,最终他依旧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她摔倒,再兀自爬起来。
夏雪晴抬起头,对视着炎隆的目光。这次,她不能读懂那目光里的意思。他的眼里,再没有让她熟悉的怜惜和宠溺,有的,只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两颗心无情阻隔。
炎隆看着夏雪晴的眼睛,依旧是水一样的目光,纯净得让人忘尽尘世纷扰。然、就是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蒙蔽了他所有的聪明警惕。
你怎么敢骗我?他在心里狠狠质问。
豁然起身,他走到手捧名牌的太监面前,“啪”,把印有“夏雪晴”三字的名牌重重一翻。
“皇上起驾——”
众人跪地行礼。
经过夏雪晴身边,炎隆略一驻足,看着她扬起的小脸,那么美,那么诱人怜爱。又、让他痛恨入骨髓。他低声,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逃得掉吗。”
夏雪晴浑身一震,一时间,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伸出手,想抓住皇上哥哥。然,炎隆已经离开,她只抓到一把空茫。
皇上走远,众人纷纷起身。只有夏雪晴一个人,怔怔跪在地上,怅然若失。
那拉德秀抑制不住一阵窃喜,对容妃小声道:“看来,皇上对这丫头是真厌烦了。”
东佳凤蓉不以为然,她知道德妃虽然攻于心计,却并不懂得情中滋味:“厌烦?德妃娘娘可想过为什么皇上偏偏挑中那三名秀女?”
“为什么?”
“冷千月的眼睛,严小娇的身段,梅勒桃英的俏皮劲儿,都象谁啊?”
听到东佳凤蓉这句反问,那拉德秀才一阵恍然:是啊,这三个秀女的确各有一处很象夏雪晴!
入夜,福全把承幸簿呈到皇上面前。四名秀女的名牌排在最下头。
炎隆的目光停留在“夏雪晴”的名牌上,凝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却翻了“冷千月”的牌子。
落选的秀女已在白天送出宫去。蕴华宫一下子清静了不少。但是,剩下的四个人,心里却一点也不清静。除了夏雪晴,谁都知道接下来是一场更激烈的角逐。谁能侍寝,谁便能荣升。而那第一个侍寝的人,自然是皇上最中意的女人,以后最有可能一路风光下去。
冷千月,严小娇,梅勒桃英早早便洗了澡,喷了香,梳了最精致的发式,选了最考究的衣饰。坐在屋中,竖着耳朵,恭候着乾德宫的太监来召唤。三个人都十分清楚第一夜的承幸极其重要,若是给皇上印象不佳,以后照样没有机会继续往上爬。
乾德宫的太监抬着幸轿,提着灯笼走进蕴华宫。
三人急忙出屋接旨。见唯独少了夏雪晴,翠琴赶紧跑进夏小姐的屋子。
“我的大小姐,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看月亮啊!承幸的轿子都进了蕴华宫啦!”
“承幸?”
“就是……跟皇上做夫妻啦。今晚谁要是能去乾德宫侍寝,就能升成婕妤啊。”
不容夏雪晴再多说什么,翠琴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既然皇上今天留了小姐的牌子,今晚也多半会要小姐侍寝。我看皇上只是嘴上凶,心里还是爱着,疼着小姐的。”
夏雪晴被拉到正厅,跟着其他三人跪地听旨。
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呈运,皇帝召曰。贤美人冷千月随近侍房太监赴乾德宫,以备侍寝。钦此。”
“谢皇上钦点!”冷千月一向不轻易喜形于色,此时也难抑惊喜。
小娇和桃英自然不悦,不过碍于面子,还是挤出笑容,假惺惺地向冷千月道贺。
冷千月一面谢着小娇和桃英,一面看向夏雪晴。
夏雪晴也正看着她,大眼睛里噙着泪,满脸凄楚悲伤。
桃英朝夏雪晴笑起来,这回笑容里倒有几分真实的喜悦:“看来是有人嫉妒得不成啦。不过,皇上喜欢的是别人,再哭鼻子也没用。”
听到“皇上喜欢的是别人”这句话,眼泪更加不能抑制,汩汩涌出眼眶,夏雪晴跑进屋里,反锁上房门,任谁叫也不想开。
这是为什么?这是什么滋味?胸口好象憋着一团火,心不停地沉,不停地沉,掉进无边泪海。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悲伤。
难道这就是嫉妒?
合衣坐在床上,用两层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还是忍不住浑身寒战。无语对明月,问不出答案。谁能告诉她,那天,就在这张床上,那个抱住她的人,那样深情的温存,怎么一转眼间,全都荡然无存了?
冷千月在偏殿里重新沐浴,然后光着身子,裹上斗篷,被太监背进专供侍寝的承恩殿。躺在床上,等了许久。才听到外面侍候的太监宫女说道“参见皇上——”
炎隆走到床前,掀起芙蓉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默然、他伸出两指,轻轻滑过那双明眸。
冷千月心中一漾,眼睫上的手指带过一丝很温柔的感觉。她没有想到,平日威严冷峻的皇上竟然也有这么柔情缱绻的一面。虽然,身兼留王府死士之职,她还是忍不住对这刻温存生出一丝贪恋。
然而,当她看到皇上的眼神时,心里不由冷了一半,皇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情,也没有一丝情欲。那目光让她觉得,皇上根本不在看着一个裸体承欢的女人,只是面对着他自己的一桩心事。
“皇上?”她忍不住唤了一声。
皇上似乎恍然转醒,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是你?
沉默片刻。
炎隆起身离开。
冷千月惶惶道:“皇上,千月做错了什么吗?”
炎隆没有回头,答道:“你很好。朕会给你赏。”走过桌边,炎隆随手提起笔,草草写下两行字,便走出承恩殿。
冷千月披上衣服,走到桌前,看到皇上写下的是一首古人词句: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冷千月侧过头,掠过菱花镜,看到自己的眼睛,忽然一阵恍然。聪明如她,自然能领悟皇上留下词句的意思:她不过是千帆中的一只,不是皇上想要的女子。只是她的一双眼睛,跟那个女子很象罢了。
夏雪晴在床上躺了一夜一天,没有吃一口东西。任凭翠琴如何劝说,她就是不理不睬。
翠琴正一筹莫展,乾德宫太监来蕴华宫传话,说皇上传她过去一趟。
翠琴走进大殿。
炎隆一面批阅奏折,一面问道:“晴美人怎么样?”
翠琴注意到皇上没用“晴儿”称呼夏雪晴,而是用了她的封号,似乎在有意疏远两人的关系。不过,翠琴何等心思灵光,这故作平淡,反而让她看出皇上的欲罢不能。若是真不在乎了,何苦还把她找来,多此一问呢?
于是,她有意夸大道:“昨日,晴美人没被皇上召幸,整整哭了一晚上,今日一整天又滴水未尽,真把奴婢急死了。晴美人说,若是皇上不再理她,她便也不须再活下去。”
炎隆奏折一合,抬起眼:“她真这么说?”
“奴婢哪敢蒙骗皇上。”
“她那个性子,倒难得能说这种话。”
“晴美人虽然脾气娇气了些。不过,她是对皇上忠心不二,一片真心。翠琴愿拿性命担保。”
“朕现下最不想听信誓旦旦的话。回去告诉她,不爱惜她自己的身体,就是不爱惜朕的女人,一样有罪。”
“奴婢遵命。”
翠琴走后,炎隆让福全把承幸簿拿到面前,抬手,翻过“夏雪晴”的牌子。
回到蕴华宫,翠琴兴冲冲去找夏雪晴,这一次召见,显然表明皇上还想着、念着小姐。看来,她们主仆的出头之日是大有希望了。
没等翠琴进屋,夏雪晴率先走出屋来,手里拿着一只蝴蝶风筝:“走,放风筝去。”
夏小姐的一脸晴朗让翠琴愕在原地:“您……”
“别担心,我已经用过饭。”
“奴婢是说您……不难过了?”
夏雪晴望着夕阳遍染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我这一天一夜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嫉恨。那滋味很难受。所以,我决定把它给丢掉。人何苦自己折磨自己?你看,春色这样好,又不愁吃穿的被人养活着,何不去嬉戏?”
直到被夏雪晴拉进御花园,翠琴还是想不通,若是别的后妃心里嫉恨上谁,自会千方百计想着办法去折磨对方,这夏大小姐可倒好,生生把这嫉恨给丢掉了。
正纳闷间,翠琴忽然远远瞥见皇上竟也来了御花园。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才对皇上禀告夏美人如何伤心欲绝,这会子就在这里活蹦乱跳地放风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翠琴有心拉夏雪晴回去,但夏雪晴清脆的笑声、满园流漾,早传到炎隆耳朵里。
皇上走过来。夏雪晴虽然看到,却不想理会,只看着风筝,越飞越高。
炎隆走到夏雪晴身边,脚步并没有停住,只作出与她擦身而过的样子,道:“晴美人心情不错啊。”
夏雪晴小嘴一扬,灿然一笑,还是不予理会。
正这时,随云斜背着木剑走过来,一身随意的半旧便服,依旧一脸玩世不恭,好像一个落脱江湖的侠客。
“随云!”夏雪晴又惊又喜,“你没事啦!”
随云笑着摸了摸脖颈,示意脑袋还也脖子上。
“你没事就好。”想到皇太妃总算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夏雪晴舒了口气。
炎隆的火却不由窜了一下。
看了看皇兄的脸色,随云忙道:“多谢晴美人关心。那日扫花别院,晴美人偶遇太妃。上了年纪的人,总爱叨叨,太妃定然跟晴美人说了不少小王的事。”
随云这话显然说给炎隆听,解释他跟夏雪晴私下并无瓜葛。但是,炎隆对随云已无信任,只淡淡道:“去练剑吧。”
等皇上和留王离开,翠琴凑到夏雪晴身边:“小姐啊,您怎么能冷淡着皇上,倒对留王爷那般关心。”
“留王又没有对我不好。”
“皇上怎么对您不好都成,您可不能跟皇上怄气啊!既然进了宫,那皇上让您哭,您就不能笑。皇上让您往西,您连东边都不能看的。”
隔着一根风筝线,夏雪晴望着炎隆的背影,道:“我偏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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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把后妃的名称改了一下。以前用的是清宫的。但总觉得炎隆要是剃光着半个脑袋,小有点有碍观瞻。笑~~ 所以,把各朝各代七拼八凑,制了个龙朝后妃定级:
皇后—皇贵妃---贵妃----妃-----昭仪----充媛----婕妤-----美人----秀女
呵呵呵,这就是架空历史的好处。胡编乱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