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沾染鲜血的年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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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转身走到床边，盘腿坐下，拍拍身前的位置。
基德配合地走过去坐到床沿上，然后就感到一条毛巾覆到自己的脑袋上，身后那人开始给他擦头发。
她的动作很轻柔，丝毫没有弄疼他，在将头发揉成一团乱糟糟之后，又耐心地一点点将发丝理顺。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发间，指尖偶尔会撩过耳际，带起一阵痒意。
基德看向前方的落地窗，玻璃上隐约印出七杀的模样。外界的灯火连成一片，她的身影映射其中，被那样的光芒晕染得分外的柔和静谧。
他静静凝视良久，突然发问：“为什么？”
这女人并非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而她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一时兴起的逗弄。那么究竟起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将目光落到他身上的呢？
没头没尾的问话，七杀依旧很好地理解了意思，给出最直接的答案：“我喜欢你的头发。”
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理由，基德顿时眼角一抽，毫不客气地吐槽：“你个恋发癖！”
“不对哦～我只喜欢你的头发而已。”七杀轻声说着，睫毛微颤地缓缓敛下，“我讨厌我的。”
……为什么？
基德将身体后倾，女人的长发拂落到他的肩头上。她的发质很好，每一丝都发着光，浸透着月色那般，清冷而又柔软得过分。
明明……十分的美丽啊。
基德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随即他将掌心捏紧。直到七杀把头发擦干，他都没有去碰肩上的那缕银发，也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七杀将毛巾一扔，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备用棉被，塞到基德的怀里，“你睡沙发，为了命。”
像她这种只说关键词的表达方式，很容易让听到的人误会成其他意思：你若是和我抢床，我会杀了你。
不过基德倒是觉得七杀的情绪十分好懂，她的意思应该是：睡在我身边，说不定会被我无意中杀死。
实力强大之人，即使处于不清醒的状态，身体也会下意识进行反击。他很明白这一点，抱着棉被躺到沙发上裹成一团。
七杀将窗帘拉上，熄灭灯光，钻进床上被子一扯，接着就再也没发出一点响动。
等过了许久，基德才突然想起来，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睡之前要说祝福的话，那样就会做个好梦。
室内很黑，只能隐隐看到七杀的背影轮廓，也不知道是否睡着了。他犹豫一下，还是微不可闻地挤出几个字：“晚、晚安。”
一片黑暗之中，有柔和安定的声音传来。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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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基德醒来之时，房内只剩他一人。他在绵软的沙发上又滚了几圈，然后利落地起身洗漱。
他很清楚，什么东西是可以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是不该贪恋的。所以即使暖和柔软的感受十分舒适，他也撤离得毫不犹豫。
待基德走出浴室，七杀也刚好进门，她微微点头示意，将手上装着面包牛奶的袋子塞过去，然后直接领着基德来到酒店门口。
晨光明媚，洋洋洒洒地照耀着，基德的一头红发，都被镀上了一层似绯似金的光泽。
嗯，今天的红毛也很精神呢。
七杀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揉了揉那颗小脑袋，然后道：“我忙我的，你去混你的。”说完这句，她便转身离开。
她并不打算影响这小鬼的生存方式。再说，就是她这样做，这小鬼也会不屑一顾的吧。
基德撇撇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要依靠七杀活下去。
他拿出牛奶喝下，面包只是啃上一小半，便继续收好装进衣服口袋里。如果今天没法得手，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吃过早餐，基德先是跑到港口查探了一番。他虽说在镇上名声不怎么好，不过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只要不主动惹事，普通居民们也不至于过分为难。
从渔民那里打听了消息，得知那个海贼团只会停靠三天。据说那个船长即将前往「伟大航路」，在离开前打算好好玩乐一通，权当跟南海做个告别。
啧，是在跟人间做告别吧。
基德不屑轻嗤，那片危机四伏的大海，会吞噬掉所有的弱者之心。他看人的目光一向很准，像他们这种鼠辈，只会连边角都摸不到就落得船毁人亡。
还有两天啊……
他盯着那艘海贼船，眼神晦暗，静静沉思一会儿后，便离开了港口朝着酒吧街走去。
接下来的要做的事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先是寻找目标，然后尾随蹲点，等时机成熟立马果断下手。
基德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很满意，将收获往怀里一揣，看也不看被敲晕在地的那个倒霉鬼，脚步灵巧快速地钻出巷子
今天到此为止吧。不少的一笔钱，等受害者清醒后，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四处搜寻，意图报复的。
走到街道拐角处的时候，另一边也刚巧转出一行人来，两方刚打了一个照面，顿时双双脸色一变。
基德转身就想跑，无奈对方反应也不慢，仗着人多势众很快就紧紧围成一个圈，将他困在原地。
那一行人是混迹于这片地区的流氓，成天游手好闲，拉帮结派的到处惹是生非。
一般来说，基德从不会找团伙下手，特别是本地的团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倒霉了上个厕所都会遇上。
问题是……他得罪人那时丫的还没有成立团伙啊！现在拉拢到一堆小弟凑窝就想报复回来！你他妈怎么不去征服世界？
领头的混混一脸贱样地凑上来，“哟哟哟~看看这是谁？不正是偷过我钱袋的红毛小贼嘛！瞧你今天收获不错啊！”
看到对方紧盯着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基德也不废话，直接提出交易：“钱给你，放我走。”
领头混混露出一口黄牙，“哈哈，钱等收拾完你也是我的，你当我傻逼啊，会答应你这种要求？”
你不是傻逼就该别废话直接动手！
基德二话不说，猛地出拳就往对方眼眶上赏了个烟熏妆，然后弯腰一钻，抬脚便跑——无奈被捉了回来。
“他妈的臭小子！你竟然搞偷袭？”领头混混用一种仿佛自己芳心错付的控诉口吻骂道，“开打前吱一声是基本规矩吧？！”
基德瞬间都想甩对方一脸呵呵，说得好像他吱一声这群家伙就会手下留情一样。丫的脑子有坑。
领头混混骂骂咧咧地一扬手，小弟们纷纷摩拳擦掌，渐渐缩小包围圈逼近上前。
基德顿时绷紧身体，做好要打一场硬仗……当然更有可能是被打的准备。
其实领头混混也不是什么极恶之人，他就是想揍一顿这个坏小子解解气，并不打算伤其性命。只不过他不知道，像基德这种从不会靠讨巧乞食的脾气，若是被抢走钱还受伤过重，那接下来几天就真的是没吃没喝，要活活饿死的。
所以这对基德来说，完全是攸关性命的一场战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喂，基德。”
基德朝声源处抬头望去，只见一旁酒馆的二楼包厢里，七杀正懒洋洋地斜靠在露台栏杆上，怀里还卧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端着美酒送到她的唇边。
娘的！你说的要忙就是找女人喝酒吗？！
基德本就不怎么顺气的心情，瞬间更加郁闷了，若不是正被包围着，他都想冲上去揍七杀两拳。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七杀便将一件东西抛来，她定位很准，基德很轻松就将那东西接住在手里。
这是一把短刀，十寸左右，刀锋森冷，渗着寒光。
基德勾唇一笑，将短刀在手里转上几圈。正握反握的手感，刀身的攻击范围，方便出击的角度和力道，他快速地熟悉着这一切。
战斗很快打响，这条街上打架斗殴的事件时常发生，行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三两扎堆地围在一旁观看。
七杀位于上方的视野很好，可以将基德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大概不常用刀，手法生涩不连贯，对刀身的攻击距离也掌握不好，时常来不及收手被人打中。
然而，他握得很紧。就像是那把刀长在手心里一样，无论受到任何击打都没有松开丝毫。
这的确是一双很适合握凶器的手。
七杀恍惚地想，当年那个蠢货，如果能有一半这样的狠劲，就根本不会死得那么早。
下方的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领头混混本就没打算过分为难基德，更何况那个女人还在上边看着。女人只是嫌吵就下手杀人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一条街，现在谁都知道女人不好惹。
虽说女人一副不愿插手的模样，不过当着女人的面，他还是真不敢把那红毛小子怎么着。随便揍上个几拳，赚回点面子，便领着小弟撤退了。
等那群混混消失在街尾之后，基德这才将短刀回鞘，握着刀便想揣到腰间，做到一半突然想起刀不是他的，便又停下动作，颇有些不舍地抚摸几下。
七杀站起来，从露台上翻身跃下，落地后也没停步，直接迈脚便走，只是微微偏头示意基德跟上。
等到基德追上来，两人一同并排行走着，她才淡淡开口：“刀是送你的。”
“谢了。”基德也不客套，咧出笑容将短刀收好。
女人似乎很喜欢海，又或者是每次喝酒过后都习惯吹海风？
基德又被领到了昨晚那个海岸边，看着七杀依旧是在沙滩上随意坐下，面迎着海风闲适地眯起双眼。
他也走过去席地而坐，掏出怀里的面包吃起来。今天算是大赚一笔，倒是不用担心挨饿了。
七杀开口问：“没杀过人吗？”战斗的时候，他明明有很多机会重伤敌人，却总会下意识地将刀锋偏离。
那是从来未曾接触过鲜血之人，出于人性的本能而不自觉地产生的犹豫。
很奇怪吗？基德投去疑惑的视线。
酒吧街虽然是个烂地方，但是再怎么样，人们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一个杀人犯整日出没在自己身边。他若是杀了人，不暴露还好，一旦暴露恐怕只会混不下去了。
而且，他也还没有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
基德盯着七杀的脸，那样的表情太过淡漠，仿佛认为小孩子会杀人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他突然忍不住有点好奇，于是问道：“你呢？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七杀很快给出答案：“五岁。”
基德吃惊地瞪大眼，他猜测过好几个岁数，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如此年幼的时期，手里就沾染了鲜血。
没有谁，会是天生的凶手。即便是生活境遇所迫，五岁这个年龄真的也实在是……太残酷了啊。
不会害怕吗？不会无法下手吗？不会被噩梦纠缠吗？……这个人，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呢？
他沉默着抿紧嘴角，一时间只觉得就连口中香甜的面包，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七杀依旧云淡风轻，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丝残忍的天真和傲慢。
笑着说：“四个男人，都是一刀毙命哦~”
伴随着话语的吐露，那些沉淀在记忆深沉的、模糊不清的过往忽地浮出水面。
她敛下双眼，神情微微恍惚。
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第一次的时候，手法还很不熟练，如同粗鲁的野兽，只会本能的用獠牙与利爪撕裂目标。
出血量太多了，溅得她满身都是。刚落到肌肤上的时候，是滚烫滚烫的，可很快就冰冷下去，黏腻腥臭，十分的不舒服。
她站在满地鲜血之中，隐约地察觉到，自己所在做的事情，是背离人道的。
一片死寂中，有欢呼声传来。
她茫茫然地抬头望去，看到有一个男人撑着高台的栏杆，正探出身子盯着她，神情欣喜而狂热，声音扭曲而尖锐。
“太棒啦！真是太成功了啊！你们看到了吗？强大的力量，惊人的速度，恐怖的爆发力！！还有那即使是杀人都不会有任何波动的眼神——多么完美的作品啊！！”
——简直就是、由「恶魔之手」雕刻出来的无上杰作。
“……七杀？”
七杀回过神来，“嗯。”
“怎么了？”基德微皱眉头，他刚才分明能感受到七杀的情绪有点不对劲，这才会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七杀露出些许嫌弃的神色，“哦，突然想起了一只从小成天在我面前蹦哒、品味奇差、声音难听、还最爱大嚷大叫烦得要死的苍蝇，心情有点不爽。”
很少会说那么长的句子啊……看来是真的很讨厌那个人呢。基德扯扯嘴角，“你没揍他？”
七杀一抬下巴，“干掉了！”
基德：“…………”好吧，果然是干脆利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沾染鲜血的年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