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野狗与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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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
那只是一只在附近觅食的流浪狗。
以前都没有见过它。大概是因为年老体弱，争不过居民区那边年轻力大的同类，所以才会沦落到酒吧街这边来讨食吃。
他还记得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他刚刚挨过一顿揍，倒在路边的垃圾堆里。没有一个行人，愿意稍微停下脚步，分出一丝目光给他。
除了那只狗。
它走到他的身边，然后舔了他的手。
从那以后，基德总会不时地注意起它。它已经很老了，瘦骨伶仃的，说不定都不能撑过今年的冬天。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趁着现在是旺季，岛上的旅客很多，他就多努力一点好了。多偷上一些钱，或是食物。
这样就可以分给它一点，它也不用整天拖着苍老的躯体，到处在垃圾堆里找食吃。
他还是养得起一只狗的。
他有些得意地这样想。
可是……可是就在今天下午，那群新登陆的海贼，在街上碰上了那只狗。其中一个男子只是说，来试试看我买的新枪吧。
然后就那样扣动了扳机，将它击倒在了地上。
男子刻意地折磨着它，先是前肢，接着是腿，然后是躯体，最后玩得腻味了，才是脑袋。
它一直在叫，哀鸣声一点点微弱了下去，最终伴随着浸染满地的血液，再也听不见。
他当时就站在街角看着，理智地选择了避让。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是心里面忽然的，就产生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狗死了。
基德鬼使神差地找上了那一伙海贼，一路跟着他们。看着他们吃喝玩乐，直到醉得踉踉跄跄，他才悄悄地摸了上去。他要偷走钱包，还有那把枪。
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冒险去做那样的事情，只是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就真的太过不甘心罢了。
然而他失败了。那群海贼捉住了他。
——这个女人救了他。
基德将目光收回来，转而落到七杀的身上，他仔细地观察着女人的表情。毕竟，这种为了一只狗就去送命的理由，在常人看来应该是匪夷所思的吧，都会认为不值得、认为他疯了的吧。
可是没有。女人只是很认真地倾听着，一双眼眸安静透彻，包含着什么都理解的意味。
七杀轻声问道：“那个海贼杀了你的朋友，所以你想要去复仇吗？”
基德没心没肺地嘲讽一笑，“什么朋友啊，只不过是只流浪的野狗罢了。”
只不过……
艰难地求存，凶狠地掠食，沉默地忍受，独自地反抗，即便是死在路边都不会有人看上一眼。
——他也是一只野狗啊。
他们大概是同类吧。既然如此。
他这只野狗，自然要为了野狗去复仇啊。
七杀歪歪头，“是我杀掉的那个？”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基德掐紧双拳，语调冰寒，渗出一丝怨毒的杀意，“不会就这样完了的。至少……至少开枪的那个家伙！我一定要……！”
七杀颇感意外地挑挑眉，“不是全员吗？”
基德表情奇怪地瞥去一眼，反问道：“你有见过野狗去垂涎皇宫里的美餐吗？”
莫名其妙的比喻，不过七杀完全能解读隐藏的含义，“哦~不做不切实际的妄想，不设无法达到的目标。”她做出定论，“基德是个很现实的人呢。”
这是……很自然的吧。
在这种混乱不堪的地方，挣扎搏命着长大，若是总去做一些不安本分的妄想，早就尸骨无存了。
“要我帮你干掉他们吗？”七杀竖起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如同在抹断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哦~”
的确是很诱人的提议，不用以身犯险，也不用支付代价，喜爱不劳而获，大概都是人类的通病。
然而基德只是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回绝，“别开玩笑了，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自己会亲自完成。”
说他天真也好，说他愚蠢也好，他以一种固执而倔强的姿态，独自挣扎着生存至今，就从没有想过要在别人手里祈求任何东西。
自己想要东西，当然是要自己弄到手啊！
——那复仇的果实，他将亲手采撷。
七杀挑唇轻笑。说真的，若是这个小鬼刚才点了头，她一定会直接把他扔进海里洗洗脑子，然后转身走人，再也不屑理会。
野狗的骄傲啊——简直宛若裹着蜜糖的毒/药，致命又甜美，让她欲罢不能。
愉悦的战栗，转变为笃定坚信的言语，七杀只是说：“那就去吧，反正你会赢。”
基德瞳孔紧缩。
没有嘲笑，没有不屑，没有劝阻。
她理解他的固执与坚持，并给予他认同与信任。他那些被人不屑一顾、踩进泥土里的自尊与骄傲，就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里，得到了救赎一般，再度熠熠生辉。
基德忽然地眼眶一热，一滴眼泪直直地坠落下来。他连忙转过身去，掩饰性地提高音调辩驳，“我才没有哭！只不过是海风太大了而已！”
七杀将目光落向大海，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酒吧街的西面，临近森林的地方，就是基德的住所。虽说是住所，不过也只是个四面漏风的小木屋而已。
基德领着七杀一路来到住所前，揭开那片当做门的布帘，率先钻了进去。
落后几步的七杀，细心地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发现了一个明显是新垒的小土包，她顿下脚步，大概能够猜出来那是什么。
一面说着不是朋友，一面又妥善地安葬了吗？
这时，发现七杀没跟上的基德，从布帘后探出脑袋，语气颇不自然地问道：“喂，你…不进来吗？”
“哦，就来。”七杀收回视线，跟着进入屋内。
桌子上点着一盏破旧的煤油灯——基德平时是从不点灯的，一般都是摸黑就睡，毕竟燃料对他而言并不便宜——但是现在家里第一次有人来，总不能黑灯瞎火的吧。
基德撬开柜子后的暗格，拿出一罐白糖。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平时根本舍不得吃，只有在伤口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捏上一点含着。
他倾斜罐口，往茶杯里倒了一点，想了想，又多倒了一点。然后往茶杯里加入点水，晃动着茶杯将白糖融化后，再加满水，这才端着杯子递给七杀。
茶杯并不是新的，杯面上有些裂纹，边上还缺了一个口，看上去脏兮兮的。
基德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杯子递过去的时候，他甚至烦躁地想，要是这个女人敢嫌弃不接，他就一把将杯子扔她丫的脸上！
好在七杀并没有给基德扔她一脸的机会，她接过杯子，慢慢地喝了起来，似乎很喜欢甜味，满足地微微眯起眼睛。
基德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个在喝，一个在看，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不显尴尬，反而格外有一种静谧的温情。
没过多长时间，七杀将空杯子往桌上一放，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起身朝屋外走去。反正她已经将这小鬼送到家，也知道了他住所的位置。
“你去哪里？”基德问道。
七杀神色平静地回答，“哦，我在城里最大的那家酒店，订有豪华客房，现在打算回去洗澡睡觉。”
“…………”去他娘的有钱人！
“嗯……”七杀沉吟一声，改了主意，“你要不要一起去？顺便洗个头什么的。”
基德瞥了一眼自己那张几块木板搭成的小床，连一张厚棉被都没有的寒碜简陋。他恨恨地一咬牙，吐出一个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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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就这样将基德带回了酒店，完全不顾那些前台人员怪异的眼神，甚至在大堂经理想上前询问的时候，直接用一个眼神杀得对方偃旗息鼓。
等进到房间之后，七杀第一件事就是指着浴室说：“去，记得洗头。”
“…………”丫的恋发癖！
好不容易有机会泡个热水澡，基德自然不会错过，连忙钻进浴室里，捣鼓上好一阵才弄清楚了卫浴的使用方法。然后接满一浴缸的热水，扑进去开始搓泡泡。
说实话，他还真想故意不洗头膈应一下七杀，不过一想到她揉自己头发时轻柔的动作，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算了，难得有机会泡澡，他洗头才不是为了那个恋发癖呢！
基德洗完澡后，裹着浴巾又开始犯难，考虑着要不要把脏衣服继续穿上。
幸好在这时，浴室门被敲响几下，接着七杀的声音响起，“衣服我放门口。”
基德打开门瞄了一眼，果然放着个纸袋，恐怕是七杀趁他洗澡的时候出去买的。他将新衣服拿进来穿到身上，尺寸刚好合身。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走出浴室。
看到基德出来，七杀先是将视线在他头顶转上几圈，然后才转而扫视过整个人，微微颔首。
“桌上有药，你的手。”她简短交代上一句，拎着衣服就进入了浴室。
基德依言走到桌边，挽起衣袖露出红肿一片的手臂。那样子挡下一脚，完全无伤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没想到七杀会注意到这一点，还细心地给他买了药。
他用棉签沾起药膏抹到伤口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随即不知怎么的，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用绷带裹紧手臂，他把药品重新收好，游移的目光在掠过某一点时忽然顿住，就连嘴边的笑意都一点点冰冷下去。
基德拿起床头处的那张硬皮纸，紧盯着不发一语。这是一张客船的船票，出发时间就在明早七点。
他默默抿紧唇角，心中思绪杂乱，茫茫然地抓不住重点。就在他恍神之际，一只手突然从旁伸了过来，将那张船票抽走。
基德回过头，发现七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身边，她抽过船票之后直接撕成几片。
“作废。”七杀将碎片揉作一团，往垃圾桶一扔。
基德沉声开口：“不用管我的。”
“你说过你要复仇的吧。”七杀直直地凝视过去，她的目光坚定锐利，不容一丝一毫的逃避，“我赌你赢。我赌在你身上了，你就赢给我看啊。”
基德怔愣一下，随即笑意张狂，“那还用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野狗与复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