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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白骨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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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沐芳在租屋里窝了两天后终于出门了,他要去把梅里莎给黄泛区的粮食发出去。
沈沐芳走了之后,梅里莎也出了门,她的笔记本用完了,打算出去把笔墨本子再买一批屯着,顺便买点胶卷去城里的大街小巷拍点照片。
机器不用买了,当初坑蒙拐骗弄来的金子和美元全都可以乱花了,梅里莎表示很满足。
梅里莎在大街小巷乱窜,买了不少调味品和花椒等香料的种子,打算腾出一亩地,把香料重新种上去,顺便还找了舂米的人家,付钱请他们把伊甸园的糙米加工成能入口的白米。
所有的事物安排妥当之后,梅里莎就去正街拍照顺带买本子笔墨去了。
行走在宜昌城市的正街上,道路两旁都是非常洋气的店铺,南来北往的商人在此聚集继而离开,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繁华的港口城市,就连这里的女人都比别处的洋气些。
梅里莎在街上悠闲的散步,时而拍摄一些行人和街道的照片,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平日里卖笔墨的那家店,上次这店主被美色所迷,差别待遇让梅里莎很是不爽,但是这家店的笔记本确实是最好看也是质量最好的一家,梅里莎于是就进去了。
挑选了十多本厚厚的笔记本,也买了墨水和新钢笔,梅里莎又转过去看新到的书籍,莫泊桑的小说集正好到了,梅里莎就拿起来翻了翻,这一翻就是小半天。
一个袅娜的影子笼罩在了梅里莎手中的书上,浓烈的香水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区域,梅里莎回过神,听到了店内伙计和老板殷切的举动带来咚咚哐哐的声响。
梅里莎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她前方的女人。
“夫人,你不是说要买机器吗?”女人着急的说,“我等了两天了,你们怎么没来。”
梅里莎恍然认出了女人,抱歉的说:“我先生家里联系了国外的工厂,已经定下了一批新机器了,所以很抱歉,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机器了。”
女人很惊讶,带着些气愤的嚷嚷道:“我好心帮你留着机器,可你买了新的都不给我打个招呼!”
梅里莎只能抱歉的陪着笑道:“不好意思了,夫人,这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突然得到消息的,实在对不住了。”
“我不管!你总得给个说法吧!”女人气愤的说。
“说法?”梅里莎倒是有些好笑了,“您说说看,要个什么说法?”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相信你,与我老公等着你买那机器,中间多少人问价我都没答应,你现在放我鸽子,你不说个清楚明白你不能走!”女人大声喊道。
“得了吧,夫人,你前些日子还说没人买你的机器呢,就这两天时间,你能买到天上去啊!”梅里莎翻了个白眼,拿着书越过女人结账去了。
当她路过女人身边的时候,一缕略微发臭的刺鼻气味透过浓烈的香水味,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附着在了梅里莎的鼻腔内。
梅里莎略微一恍惚,脚下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残存的意识里,眼角最后的余光看见的是旁边女人那如同花朵一般摇曳生姿的模样。
梅里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极为拥挤狭小,人捆得结结实实的,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堵上了,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梅里莎使劲挪了挪,但完全被这个空间限制了,动惮不得。
看来那个女人是把自己装在了箱子或者柜子里了,梅里莎心想,她立刻凝神打开伊甸园躲了进去。
进入伊甸园后,梅里莎总算是摆脱了箱子,开始使劲挣扎求救。
沈沐芳不在伊甸园,但是小破就在里面啊,梅里莎努力了半天总算等来了小破。
看见梅里莎吓坏了,还以为回到了春城那时被坏人夺走伊甸园的时候,立刻露出一副凶悍的模样,兔子一般跳起,从墙角拿起一把镰刀,开始与不存在的敌人对峙。
梅里莎一开始被小破的样子吓了一跳,感觉兔子变成了怪兽,随后就气急败坏的示意小破给自己松绑。
小破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用镰刀割开捆着姐姐的绳子,梅里莎才算是得救了。
“谁教你拿镰刀砍人的?”梅里莎森森怀疑某个人。
“沈哥哥!”小破开心的说,“他说那石头打人没用,刀子更快!”
梅里莎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说:“乖,下次遇见坏人,就躲起来。”
“沈哥哥说我是男人,要保护姐姐!”小破说。
“沈沐芳那杀胚说的话不能当真!”梅里莎气急败坏的说,“你和他不一样,别学他!”
小破完全不懂,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玩去吧,记得下次遇到坏人躲起来。”梅里莎淳淳叮嘱,将小破推开了。
送走小破后,梅里莎蜷缩起来,重新回到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这个空间上方留着一圈细细的缝隙,大概是怕把里面的人憋死了,梅里莎透过缝隙看了看四周,发现是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视线所及之处完全没有人看守,也听不到声音,梅里莎于是感觉这个仓库里面应该是没有人的。
她轻轻敲了敲木质的四方空间。
仓库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梅里莎于是试探着推开这个箱子或者柜子。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藏身的箱子推开了小小一条缝隙,沉重的箱子盖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梅里莎被吓了一跳。
好在仓库内外都没有动静传来。
梅里莎于是继续推盖子。
这个箱子上方应该是叠放着其他箱子压着这口装人的箱子,梅里莎抬起箱子时非常困难,尤其是担心上面的箱子掉落时会发出声音。
但是梅里莎白担心了,藏人的箱子盖打开到半只手臂那么宽的时候,叠放在上面的箱子遇到了障碍,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撞击声,就卡住了,梅里莎所在的这个箱子打不开了。
好在还是有半只手臂那么宽的空隙的。
梅里莎试了一下,发现脑袋完全能够钻的出去,于是她先把手臂探出去,接着是脑袋,然后整个人像一条残疾的蛇一样,从箱子里笨拙的爬了出去。
当脚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一时没能撑住箱子盖,木质的箱盖合拢时直接打在了脚踝上,梅里莎疼的几乎要尖叫了,但最后还是飙着眼泪捂住了嘴巴,缩进了伊甸园里才把那一声尖叫吼了出来。
“气······气死我了!”梅里莎飚着疼出来的眼泪,气急败坏的为自己包扎脚踝,“我非把那个女人弄死不可!”
包好脚踝,梅里莎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抓着换下来的白金绣花旗袍冲进羊圈,找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重量的羊,往羊的嘴巴里塞满布料,用黑胶布结结实实的缠了几圈,确保羊不会发出声音,再把羊的四肢捆结实,裹上了自己脱下来的旗袍扛出了伊甸园。
梅里莎把那只羊装进了之前藏自己的箱子里,将现场还原,自己则去寻找仓库的门。
梅里莎记得沈沐芳说过,自己悄悄行动起来声音依然很大,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在仓库里挪动,小心翼翼的把耳朵竖起来偷听,然而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仓库的门在哪里。
这个仓库里面竟然是没有门的!
梅里莎顿时有点毛骨悚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仓库,里面布满了尘土和蜘蛛网,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放在墙的四周,些微亮光从屋顶四周的几个通风口照进来,给这个黑暗的空间带来了微微的光亮。
梅里莎只观察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对,正常的仓库放置物品的时候,是会避开开门的地方,但这里却没有,箱子都是贴着墙放置的。
梅里莎想到了拉贝的防空洞,难道说这个仓库的门,不在墙上吗?
梅里莎抬起头,然而屋顶上极为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进入了伊甸园,拿出一根手电筒,出来的时候,直接照射到屋顶上。
果然,屋顶上有一个醒目的活板门扣在上面。
这是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屋顶的活板门下面没有梯子,梅里莎就近搬了两个箱子摞起来,站在箱子上推了推活板门,但那扇门纹丝不动,看来是从外面锁上了。
梅里莎只能从箱子上跳下来,将箱子搬回原位,歪着头看了看地下室的箱子,打着手电筒,将这些箱子一个个打开看。
箱子里多是些不用的杂物工具,铁锹、铲子、镐子、锯子之类的,还有些□□炸药,再就是些用油布包起来的衣服,梅里莎提起来看了看,发觉是某些军种和党派的工作服,有蒋氏中府各个军阀的,有公华学社的,还有瀛岛的,还有一些大公司的制服,大约是用来栽赃嫁祸的。
这地方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租屋,倒是跟沈沐芳在郑州的落脚点有些相像,还有这些箱子,也不像是一般的地痞流氓□□,毕竟这些人物不会准备这么全的伪装衣服,像是要把全华国的势力挨个得罪一轮。
也只有军统了。
可能是赵理君残留的势力吧,梅里莎猜想。
在地下室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梅里莎还偷空去伊甸园吃了饭,还是没有人来地下室,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只有那只羊挣扎时发出咚咚碰壁的声音。。
梅里莎不想在等了,她把工具和□□装进伊甸园,再把其余箱子翻倒,让它们发出巨大的声响。
自己瞬间藏在了一堆箱子后的死角里,一只手抓着手枪,另一只手抓着匕首。
地下室的活板门打开了,一把梯子放了下来,一男一女拿着枪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地下室。
透过活板门打开时的光,梅里莎看到那个女人正是自己在笔墨斋时遇到的女人。
“怎么回事儿?”女人问。
男人拿着手电筒扫了一圈,松了口气:“没事,箱子里的肉票醒了,挣扎的时候把上面的箱子顶开了。”
“力气还真大,”女人倾听着山羊在箱子里挣扎的声音,渐渐放下了警惕。
“我就说你多心了,”男人笑道,“地下室的入口只有这一个,谁能不惊动我们进来?”
“还是要小心,沈沐芳这个人实在有些邪性。”女人说。
梅里莎在箱子后面听了这一耳朵,心里顿时怀疑这群人是冲着与沈沐芳的私怨来的。
“沈沐芳也是人,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我们手里不还有他的女人嘛。”男人说。
“小心为上,那家伙可能不会在意这个女人,我们还是多准备几手吧。”女人说。
“心心,你太小心了。”男人笑道。
心心?馨馨?还是欣欣?梅里莎猜测着这个女人的名字。
“只要能杀了沈沐芳,什么都值得。”女人慢慢说,“沈沐芳找机器必定是为了进入重庆,不能让他去。”
“他去不了。”男人说。
“跟了这么久,布了这么久的局······竟然被卢作孚破了!”女人一步步走下梯子,走到了装着山羊的木箱子前,“这个沈沐芳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搭上了卢作孚,他们不买机器,一定是因为卢作孚已经答应送他们去重庆了。”
“幸亏心心提前做准备,抓住了沈沐芳的女人。”男人说。
“沈沐芳那杀鬼才没什么女人!”女人恼怒的,“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沈沐芳的女人,肯定是别的什么关系!”
“啊?”男人茫然,“都住在一起了,能是什么关系?”
“我跟你还睡在一起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女人突然挑起一个媚眼,在手电筒的光芒下一晃而过。
男人正在下楼梯,这一下眉眼让他几乎一脚踩空了。
“原本打算请他们吃饭,一网打尽的,但现在只能用这个女人做诱饵了,”女人忐忑的看向了箱子,“我只怕沈沐芳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可能不会管这个女人的死活,那个杀鬼······”
男人闷声不吭。
“人都布置好了吗?”女人问。
“布置好了,”男人说,“我们找了一个小孩,让他给沈沐芳送了信,想必沈沐芳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也都埋好了,只要他一踏进来,就立刻引爆。”
女人点点头,然后开始在地下室四处走动。梅里莎不得不把自己更深的藏在箱子后面。好在女人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你说······”女人迟疑的问,“万一他不来呢?”
男人一愣,轻轻笑了笑:“不来就不来呗,也不是第一次落空了。”
“可这次不一样,万一他上了重庆,戴先生会生气的。”女人说。
梅里莎眉头轻轻一跳,戴先生?难道是戴笠?
她轻轻探出手枪,但是晃来晃去的手电筒干扰了她的判断,她并没有沈沐芳无论什么环境开枪打人都如点菜一般的本事。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女人不停的走动,在手电筒断断续续的照耀下,像是一只在光影里翻飞的花蝴蝶,严重干扰了梅里莎的瞄准。
那只手电筒要是关了就好了,梅里莎如此希望着,无光的环境也比这样不稳定的光源要好一些,于是她迟疑了一下,将手枪瞄准了那个拿着手电筒的男人。
虽然这两人明显是女人主事,但若能杀了女人的同伴,以这个女人弱不禁风的样子,靠肉搏战自己也能留下她。
梅里莎于是调转了枪口,对着手电筒光线的源头,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那个手电筒在空中翻了半圈,明黄的光柱随之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扫了一圈,在梅里莎眼中留下一串光斑,掉落在了地面上。
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惨叫着翻倒在地,在地上抽搐。
女人在那一刹那伏低身子,像条在水底穿梭的鱼一样,向梯子跑去。
梅里莎从躲藏的箱子后跳出来,一路追着游鱼般的女人向梯子跑去。
女人的身形非常敏捷诡异,行走的路线既似游鱼又似蛇行,敏捷的避开了子弹,攀上梯子跃出地下室,一下子就抽走了梯子,眼看就要锁闭活板门。
梅里莎猛地向前窜去,在活板门下的箱子上借力起跳,一巴掌将快要闭合的活板门拍开,另一只手攀上了门框前方,身子一缩,脚就蹬上了门框后方后面,整个人如同蜘蛛一样悬挂在活板门出口上。
女人被掀起的活板门拍在下巴上,口中喷出带血的口水,向后仰倒,却瞬间爬起,抬手拔出一把甚为眼熟的发簪匕首。
梅里莎袖子一抖,抬手挥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挡在眼前,正好挡住了女人的发簪匕首。
“军统装备,我曾经也有一把。”梅里莎狰狞的笑道,屈腿一蹬,整个人如捕食的狼一样冲了出去,攀在门框上的手再次一抖,从袖子里掉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向前方的女人刺去。
女人的额头绷出几条青筋,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沈沐芳,心中警铃大作,腰肢如出水的鱼儿一样弯曲摇摆,躲开冲刺的匕首的同时格挡开了梅里莎悬在她头上的第一把匕首,在空中翻出一圈,落在了不远的地上。
就此,两人都离开了地下室。
纷踏的脚步声向他们所在的地点聚集,梅里莎扫视了她们所在的空间,这是一个储物间,与地下室不同的是,还是有个窗户的,两尺高一尺宽的窗户悬在高高的狭窄的墙上。
储物间的门被踹开了,四个男人端着枪支站在门口。
梅里莎瞬间起跳,踩着储物间的架子翻上了窗户。
女人退出了储物间,声嘶力竭的吼道:“开枪!”
梅里莎攀在窗户上,一拳打碎玻璃,缩起身子钻出窗户。
强大的火力吞没了窗户。
梅里莎从高墙上掉了下来,摔在了青砖铺地的院子里。
脚步声纷沓而来,是屋子里面的人追出来了。
看来这栋屋子里在没有别的人了,
梅里莎心中庆幸,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都是院墙,那个高度,梅里莎实在没法挑战,而眼前房屋的两边都传来了脚步声,看来是包围过来的。
梅里莎心中一横,手中匕首换成双枪,随意挑了个方向,对着人冲了过去。
刚刚冲到墙角,从对面就追过来两个人,梅里莎身子猛地一沉,避开了他们平端着的枪口,从子弹下方滑过,滑到了他们脚下,两枪打出。
一枪响了,中弹的直截了当的死了,另一把枪却是空的。
那是刚才在地下室追击女人的枪,子弹已经打光了,梅里莎却没有及时发现。
端枪的男人猛然调转枪头,梅里莎松手仍掉没了子弹的枪,一把抓住他的枪支,用力将枪口扭向一边,同时伸腿猛踹这人。
这个男人正面受了梅里莎一脚,发出一声闷哼,将枪支抡起来狠狠的砸向梅里莎,同时双腿曲下,整个人向下压了下去。
糟了!会被制住的!梅里莎有些慌乱了,难道要进入伊甸园吗?
一只修长有着淡淡青色筋脉的手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从墙后伸出来,直接抹掉了与梅里莎硬杠的男人的脖子,在他倒下之后,墙后出现了沈沐芳的脸。
梅里莎有些惊魂未定。
“发什么呆?”沈沐芳伸出手一把拉过梅里莎将她拉到墙后。
后面追过来的三个人刚刚跨过墙角,正好看到了沈沐芳。
“沈沐芳!”女人失声惊叫。
“裙带花。”沈沐芳的声音如同金属敲击般带着磁性的余音,看向女人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谨慎。
梅里莎呸的吐掉嘴里不慎咬破舌头流出的血,怒吼道:“就是她!说要卖我们机器!其实是想杀了我们!还设陷阱,埋了很多□□等你上钩!”
“你不是去码头了吗?”女人惊魂未定的看着沈沐芳。
“我就是上了一趟去码头的车。”沈沐芳淡然道。
“那是谁?”梅里莎恼怒的盯着女人问。
沈沐芳凝视着女人如见鬼魅的面孔,回答道:“军统高级女特务,‘裙带花’向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