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修改版）》皮皮与桔子

10、幸福的牵绊

　　钟轼与江寒面临的最大困难便是来自父母的压力，这是亲情对爱情的考验。
　　江寒最初希望将他们之间的事情慢慢透漏给她父母，这样钟轼就不会太尴尬，但是钟轼坚持亲自过去见她父母，这种坚持好似一种信仰。
　　于是钟轼将公司的运作交给卢生代理，自己买了一大堆礼物，和江寒一起乘飞机飞往家乡。他们在去往江寒家的路上特意先拐道到江寒的高中看了看，两个人站在远处凝望着风中的小院子，那个他们一起经营爱情的初始地，默默的握起彼此的手，十指相连。
　　接着他们驱车经过分手时的□□，虽然物是人非，但是江寒依旧真切感受到那天的悲痛与绝望，钟轼拥着她，轻声说：“对不起……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
　　傍晚时分，两个人来到江寒家住的小区，江爸爸和江妈妈早就等在门口，但让他们吃惊的是，这次与女儿一同来的不是他们中意的关涵，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虽然不明原因，但是他们依旧客客气气的把钟轼让进屋里，钟轼坐在沙发上很平静，他已经打算好将自己的历史和一切原原本本、毫不隐藏的告诉江寒父母，并做好了各种可能的准备。
　　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神情凝重。
　　钟轼说：“伯父、伯母，这次来很唐突，因为我的原因，小寒和关涵分手了。我知道你们很喜欢关涵，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是我和小寒经历了很多年，很多事，已经分不开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很多年？”父母惊异的望向江寒，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钟轼？
　　“我们是在小寒高二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还在本市的□□里混，有一次被人陷害，是小寒救了我……”
　　江寒父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钟轼抬起头，很为难，不知道还要不要说下去。江爸爸江妈妈凛冽的盯着江寒，仿佛是希望江寒能够打断钟轼，跟他们说这些都是谎话，这样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的女儿！然而江寒拉着钟轼的手，一句辩驳都没有。
　　当他们听到因为钟轼的原因，江寒失去报送机会后，江妈妈一下子就站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居然是因为你！你差一点害的小寒失去这么多年辛苦努力的成果！居然是你！”江爸爸不说话，将她按在座位上，示意钟轼继续说。
　　而当他们听到钟轼曾是□□的老板，并且是因为犯了事逃离去了海南后，他们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就进了卧室锁了门。
　　这一夜，任凭江寒怎么敲门，卧室的门也没有再打开，江寒和钟轼在门外整整跪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江爸爸在屋里隔着门对江寒说：“我们对你很失望，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乖女儿，可是你居然背着我们作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跟他走吧，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江寒流着泪拍着门，一句句说 “对不起”，但是门始终没有打开，最后江寒瘫坐在地上，钟轼拉起她，走进门边，坚定地说：“伯父伯母，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我的出身不能选择，我的历史不能改变，但是我的未来却可以重新创造，我会努力改变自己，为了你们二老、为了小寒，我会努力，请给我五年时间，我会洗清自己的罪过，坦坦正正做一个能配得上小寒的男人，做一个让你们骄傲的女婿。伯父伯母，你们保重”。
　　在离开江家的时候，钟轼朝着紧闭的门口磕了三个头……
　　出了小区，钟轼轻轻擦干净江寒脸上的泪水，告诉她：“小寒，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嗯？”江寒使劲点了点头。
　　钟轼给刘若楠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有事找她。刘若楠接了电话惊喜万分，她虽然已经订了婚，却不料钟轼会亲自给她打电话，已经熄灭的希望顿时燃烧起来，可是见到钟轼以后，那个刚刚燃烧的火苗顿时又熄灭了！钟轼和江寒站在街头等她，虽然两个人没有拉手，甚至都没有靠得太近，但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默契却让人一下子就能明辨出来他们的关系。刘若楠撇了撇嘴，扭着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啊，帅哥！”刘若楠妩媚的打招呼，钟轼笑了笑，说：“这是江寒，我的……”
　　“我们认识！”没等钟轼说完，刘若楠就打断了他，紧接着问：“钟老总找我有事？”
　　钟轼尴尬的笑了笑：“我想见见刘书记。”
　　刘若楠一幅很了然的神情，“就知道无事不登门！你找我爸爸做什么？”
　　钟轼说：“以前的事，跟你爸爸有关系”，说着眼神冷了起来，刘若楠感觉到钟轼的不高兴，收起了傲慢的神态，说：“我打个电话试试看，我爸爸很忙，不一定能约上。”
　　他们约好在城郊的一个酒店见面，钟轼还记得八年前也是在城郊，看来这位□□很小心。钟轼没有带江寒，他是一个人去的，刘彰维晚上才到，见到钟轼后笑着寒暄：“听说最近在北京发财呢？”钟轼也笑笑，“瞎折腾。”刘彰维问：“找我什么事？”钟轼回答：“八年前的那个事，我准备投案自首！”
　　刘彰维一惊：“有人告发？”钟轼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么多年，心里总是放不下，蹲几年大狱才能踏实下来。” 刘彰维轻蔑的笑了声：“无毒不丈夫，你还是城府太浅。”钟轼笑了笑没有分辩，对他说：“听说狱里事情复杂，我进去就想好好反省，重新做人，早点释放，所以不想惹事，麻烦您给我打声招呼好么？”
　　刘彰维哈哈大笑，“你什么出身，还用我打招呼？！整个监狱的囚犯加起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对手！”钟轼低着头不说话，刘彰维问：“你真的想改过自新啊？”钟轼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替你说一声”，刘彰维说。
　　钟轼恭恭敬敬的说：“谢谢刘书记。”

　　回来见到江寒，钟轼说：“我可能会判三年左右，你不要来看我，好好的在外面工作，等我出来。”江寒坚定的点了点头……

　　五一后，江寒回到北京，她是一个人回来的，钟轼此时已经在监狱里面服刑了，刑期三年。
　　江寒就住在钟轼家里，卢生搬出去住了，他希望江寒也到中江地产开发公司工作，两个人一起经营，但是江寒拒绝了，她毕竟没什么经验，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天同学聚会，江寒一个人过去，大家似乎都已经知道她和关涵分手的消息，就急切打听她的“新欢”究竟是哪路英雄，居然打败了关涵！江寒笑了笑，说：“他以前是混□□的，现在监狱”。同学们震惊的半天没有应声，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田天适时的站了出来，说：“他很厉害的，现在经营一家房地产公司，为了不让小寒担心才为以前的事自首。出来后就没有什么历史了，是个很好的男人，有能力，又很爱江寒，这种人现在可不好找了！”江寒感激的看着田天。
　　大家毕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接受力与理解力超强，过了最初的惊奇阶段便没有什么在意了，甚至有好几个女生偷偷问江寒，他是不是很酷？很帅？身手很厉害？江寒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钟轼很高，但是至于身手，她还从来没有领教过。
　　后来卢生跟她说，钟轼身手很厉害，小时候还被送出去专门拜师学过几年，这几年一直经商不知道还行不行。最初在南方创业，地痞流氓领教过以后就没有再敢过来滋生闹事。江寒忽然想起最初在胡同遇见他的模样，再对比一下现在，觉得钟轼这么多年来变化了很多，他逐渐将自己身上的戾气收敛，慢慢温和了、平静了、可爱了。
　　江寒在城南的一个景观设计院找到了工作，这里距离家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到，这在北京简直就是奢侈！她每天早上起来八点步行上班，晚上六点下班，钟轼的衣服都没有拿走，衣柜里面他和她的衣服混搭在一起，每次江寒看到这些总是觉得内心暖暖的。
　　江寒努力缓和与爸爸妈妈的关系，她一周与家里打一次电话，爸妈接过电话听见是她的声音就挂了，虽然如此，江寒还是坚持一周打一次。
　　这天，江寒接到杜鹏飞的电话，说是回国休假，希望能见一见，江寒愉快的答应了，杜鹏飞出国两年多了，在国外拿了学位，这次回国也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两人在学校东门外的小咖啡厅碰了面，见到杜鹏飞后，江寒十分开心，这么多年的同学与朋友，感情还是很深的。看到江寒留长了头发，就像高中时候的样子，梳着马尾，他不无感慨的说：“小寒还是这样，简单朴素，清水出芙蓉。”江寒笑着说：“出国就是不一样啊，夸起人也很有档次嘛！”
　　杜鹏飞笑笑，这两年他在外面花花世界见过各个国家各种特色的女孩子，有些很可能让你惊艳、让你心动，但是真正走进心里、慢慢品味的如矿泉水一般的女子还是太少太少……他轻声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快了，虽然过程那么漫长，等待那么辛苦，但是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着，心里总是很高兴。”
　　杜鹏飞端起咖啡轻轻喝了一口，说：“为什么你这样的女孩子那么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了吧。”
　　江寒问：“还是一个人？”她想起了田天。她明白田天一直喜欢关涵，尽管从来没说过，但是她一直一个人近乎绝望的固守着，她感觉很痛心。或许杜鹏飞和她会适合？想到这里，她笑着说：“鹏飞，既然回来了，机会难得，我们找几个朋友一块热闹热闹吧，周末晚上，就在我家里！”
　　杜鹏飞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也露出了笑容，“好啊，多叫几个人！”

　　周末下午，江寒将家里仔细收拾了一遍，又出去买了好多食品和饮料，她约了田天和卢生，希望人越多越好。傍晚十分，陆陆续续人都到齐了，小小的家里挤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在一起，江寒给他们介绍：“这是卢生，中江地产的总经理，也是我的好朋友，钟轼的好兄弟。”卢生今天特意穿着正式了一些，因为江寒约得都是北大和国外留学的高材生，他心里实在还是有些自卑的。田天看出了这一点，走过来跟他握手，甚至拍着肩膀叫他“哥们。”卢生脸红着笑了。
　　“我叫杜鹏飞，也是江寒的好朋友，老乡。”杜鹏飞自我介绍，他这几年在国外读书，虽说热闹的聚会不少，但是真心朋友的很少，跟老外总有些隔阂，很难融进去，所以他今天特别开心。开心的结果就是喝的东倒西歪。田天觉得很是奇怪，杜鹏飞这么彬彬有礼的绅士喝几口酒就能变成这样！卢生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他站起身说：“我先送他回家，你们几个先玩吧。”
　　卢生他们走后，江寒似乎不经意的问田天：“杜鹏飞在国外拿到了法学硕士，很厉害，这次回国联系要开个人律师事务所呢，你觉得他怎样？”
　　田天坐在沙发脚边，仰着头靠在那里，半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卢生是不是和钟轼很像？”
　　“什么意思？”江寒不明白她的话。
　　田天笑了笑：“他们从小经历过很多，所以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样吧……”
　　两个人又闲聊了半天，卢生回来了，他一身汗，笑着说：“这几年不锻炼身体，体质明显下降，背杜先生到楼上就累得不行了。”
　　江寒忙起身给他拿了毛巾，他感激的接过来：“谢谢寒姐。”
　　江寒说：“你还没吃饭吧，看看我，只顾着自己喝酒了，都没给你们做饭，你等等啊。”说着转身就要进厨房。卢生拉住她，说：“还是我来吧。”
　　卢生做饭手艺江寒是领教过的，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她笑了笑：“也好，让我们田大才女尝尝你的手艺。”于是江寒返回客厅，打开电视和田天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田天时不时转身看看在厨房里面忙碌的卢生，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她这些年在学校里面接触过很多男生，不论什么类型的，总是有一种精英份子的优越，说话、做事骨子里透着自我，对待喜欢的女生也是那种百分百的自信，觉得世界万物都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仿佛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情，他们一路长大都是风调雨顺，没有见过黑暗面，也永远没有机会见到黑暗面，所以认识事物的方式也就停留在光明的那一边，但是缺少挫折的历练，男生只能是男生，不能称之为男人！
　　卢生却不一样，他虽是地产总经理，但是在一群人的聚会中他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他懂得拿捏分寸，懂得默默做事，懂得付出，也懂得珍惜。
　　田天看出来卢生对江寒很好，很尊重，她知道钟轼进监狱的这段时间，他会很好的照顾江寒，虽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露，但是那种默默的关心和付出还是很让人觉得温暖。
　　江寒也感觉出了田天的分心，不过她没有多想，仍然笑着对厨房里面说：“小卢，你要超常发挥啊，我们这两大美女都等着呢。”
　　厨房里面传出卢生的笑声。

　　夜晚，他们饱餐了一顿，田天满足的走出江寒家里，卢生跟着走了出来，说：“太晚了，我送你吧。”田天没有拒绝。
　　卢生开着车平稳的运行在道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田天忽然问：“你是怎么看待江寒他们的感情？”卢生沉默了半天，回答：“可遇不可求。”
　　到了小区，田天下了车，卢生微笑着说：“你早点睡觉吧，我走了，再见。”田□□他挥挥手，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这晚，田天失眠了，第二天她打电话给江寒，直截了当地说：“小寒，我喜欢卢生。”
　　那边江寒沉默了半天：“田天，你们不合适，真的。”
　　田天仍说：“你帮我问问他，好么？”
　　江寒给卢生打了电话，卢生听到后说：“寒姐，这不可能，我不能不顾一切去坐牢，田天也不能可能像你一样坚守十年……”

　　当江寒把卢生的话转给田天时，田天马上反问：“他怎么知道我不能等十年？”
　　江寒反问：“你能么？”
　　那边，田天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她只是喜欢卢生，但是还没有喜欢到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十年的青春。十年，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轻声问江寒：“这么多年你都想些什么？”
　　江寒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守这么多年，刚开始觉得自己考上北大，或许过一段时间对他的情感就会慢慢淡化，这个时候再找个不错的男朋友，那么我和他的故事就是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忆而已。实际上我也是这么做的，遇到关涵、和他在一起，甚至说服自己准备与他结婚，我觉得这些都是一个理性的人应该的作为，但当我再一次见到他，仿佛自己的努力都不存在了，因为好久以前我的心就给了他，被他牢牢握住，从来就没有归还过。田天，这其实很幸福，虽然我也痛苦过、忍耐过，但是我一直很明确这一辈子只会喜欢那个人，心中有个明确的目标，这很幸福！”
　　田天无语了，她同意江寒的话，江寒这么多年虽然过的辛苦，但是人家内心有着落，是温暖的。那么她呢？她觉得自己最悲哀的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爱着谁？又有谁值得她不顾一切？她忽然明白卢生那句“可遇不可求”的意义。像江寒和钟轼这样的感情，果然可遇不可求啊。
　　晚上爸爸打来电话，江寒激动的接过来，这是爸妈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爸爸在电话里面说：“今天我和你妈妈去狱里看钟轼了，他很努力，表现很好，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虽说以前做过错事，但是他那时还小，也是不得以……”江寒在电话这边泪流满面……
　　……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这年十一，北京的银杏树又变成了亮丽的金黄色，路边上点点灿烂的树叶随风飘落，下班后江寒特意绕道走过那条街，远远的看着好多情侣聚集在哪里高兴的拍照，孩子们尖叫着四处奔跑，江寒也不仅微微笑了起来。回到小区，传达室里有一封她的信，来自江门市监狱，这是钟轼的信：
　　“小寒，由于我这两年表现很好，被提前释放，过几天就能出狱，很想你，等着我……”
　　江寒感觉眼睛湿湿的，她给卢生打了电话，卢生高兴的说：“太好了，我们的楼盘也已经竣工，钟哥回来可以看看他的第一个作品。”
　　这天傍晚，夕阳斜照在小区的墙面上，淡淡的余辉烘托出安静的温馨气氛，江寒刚刚洗了澡，在沙发上看设计书，门外几声轻响，钟轼推门而进，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江寒呆在沙发上。钟轼微笑着张开双臂，看着江寒像小鸟一样飞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