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惊绝三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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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原本是东边高台上准备着木板桌椅的说书人，突然啪的一声，砸响了案板，朗声道，“既然掌柜的说得轻巧，人人可对，不妨让袁某承下，下联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秋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妙，奇妙，实在妙，我不如也！”康宁叹了口气，对古道深深行了一礼，落座在一旁，一身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敢再口出狂言。对台上相貌平凡、黄牙糙肤的说书先生更是惊为天人。
方寸阁，果然藏龙卧虎。
台下还有个商姚庭，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她手上摇着一把金粉扇，脚下迈着八字步，堂而皇之的走到人群中央，调笑到，“袁先生一口铁齿铜牙是东海郡出了名的厉害，若是古掌柜能难住袁先生，那么才足见方寸阁的书香贵气。不知各位是否和在下一般认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眼尖认明了商家风流女的身份，很快起哄，“就是就是，商家小姐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对对对，袁先生的嘴巴比刀子还厉害，应该要比的。”
“古掌柜，我们支持你！”
聒噪繁杂，却也热闹非凡。
古掌柜摊掌悬空一按，清冷的声线悠悠响彻四周，并不因为突然的挑衅而激愤，光是这一份气度，就令商朔惊讶，非长年累月，难养出这般架势。
苏家好大的手笔。他不由对身后个子矮小、笑容羞涩的苏大小姐侧目相看。
“袁先生一口钢牙，可说千年前，可论千年后，自然是个大才之人。既然先生是口齿说书为生，通晓千古经事，那么在下就以史为对。
第一联，上联是：满天风景，水陆平分，登楼览云梦潇湘，壮气直通巫峡北。”
贼眉鼠眼的袁先生嘿嘿一笑，站在高台上，扬手又是一声案响，一口扬州软弄方言被她逼出满腔唾沫星子，“古掌柜且听好，袁某人的下联是：千古英雄，浪沙淘尽，倚剑听铜琶铁板，高声齐唱大江东。”
好！
商姚庭带头大叫，怀里一锭金子想也不想就砸到台上的书案上。她这一举动，马上引领着台下的看客群潮涌动，纷纷有银子的砸银子，没银子的就砸铜板，下了一场叮咚作响的金钱雨。那袁先生老神自在端坐高台，手捧一盏紫砂茶壶，呷一口，眯眼环视大堂，颇有些稳坐钓鱼台的味道。
古道走了几步，嚼字咬句一刻钟，缓缓道，“先生大才，银钱先备下。我出的第二联，也不离先生本行。”古道看了看二楼垂挂下来的大幅字帖，一个‘千古史册，百代兴亡’写的坦坦荡荡，很快心中有了对策，
“上联为：己无本事莫登场；主盟五霸，争兴七雄，汉分三国晋六朝，律以周武商汤，都算偻罗小角色。”
他面色平淡，话里藏话，夹棍带棒的，听着又刚强又尖锐，足显了个人傲气。
袁先生思来想去，还真被绕口长句缠倒了头脑。贼亮的老鼠眼转过来，转过去，盯着大堂内高耸的一个个脖子大量，又最终转回到堂内冷眼直视过来的古掌柜，心神恍惚，真想开口赞他一句，书香墨气，一代风流，也不知要哪家的俊杰才女才能攀折在手。
想到此时，忽然心头一亮，拍案而起道，“嘿嘿，袁某就补个恩恩爱爱，你浓我浓的下联儿：未有多情不凑巧，金玉双缘，珍珠一塔，镜破重圆钗再会，都是凭空说谎，由他小厮须评量。”
“妙极，妙极！”
人群中康宁禁不住大声喊出，原本的郁闷苦恨被这一对精彩绝对跑到了九天云外，几乎当下就做了相貌不堪的袁先生的崇拜者。虽然气量不足上联浑厚，但是胜在以柔克刚，不失公整，更何况，赢了个急才。
“袁先生才气纵横，在下佩服。”
看热闹的一些女人们据嗓子叫道，“掌柜的，第三联呢？出点难的！”
苏雅言也觉得热闹，心思一转，不忍看古道皱眉苦思，装作掩嘴轻咳的假象，低声在西风耳边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凝音密传入耳，给古道支招。
既然要打出名声，那么，方寸阁就不能来点狠的。
很快，古道扫过一眼她们所在的角落，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对上袁先生，“东海郡的袁先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请的先生在方寸阁设案，是方寸阁的荣幸，既然先生有意，古道就出第三联，还请先生赐教！”
他深吸一口气，半响不做声，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住了呼吸，四周一片死寂的时候，才如金珠落盘一鼓作气爆出：
“我这第三联，上联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蘋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请指教！”
他缓缓走来，将‘请指教’三个字缓缓道来，瑾色缎袍修饰出颀长身形，眸光流转，于微波里足显淡定神采。
惊艳！
众人傻眼了，康宁傻眼了，袁先生唇角微动，还是没有出声，估计也傻眼了。一时间，无论是粗懂文墨，还是精通八股，一群女子都被古道这闷闷长长如裹脚布的上联惊呆了。
商朔眨了眨了桃花眼，若有若无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大小姐，刚刚她们私下的动作，他可是尽收眼底，也真没想到，这个苏小胖子，原来有这样的学识。
他隔着人群牵动一下自家妹妹的衣袖，暗中比划了苏家大小姐，商姚庭闻歌而知雅意，马上勾住了苏雅言的脖子，拖到一旁，绿了眼，威胁低声到，“我说呢，古道贼有学问，也不会出这样损的对子，一定是某人暗中耍计，没想到既然是你这丫头使坏，难不成想活活逼垮袁老太婆嘛？”
苏雅言发誓，她绝对在商魔女脸上看到的是兴致勃勃、幸灾乐祸的神情，而不是装出的所谓的义愤填膺、拯救万民的好心，只可惜，人家身子骨比自己大，力气比自己大，功夫比自己强，列强当头，只能忍了。
傻笑加干笑几声，借着自个儿惨白的脸色，和无辜纯洁的表情，怏怏挣脱了对方的勾魂一抓，一边苦哈哈陪笑道，“哪能呢！”打了眼色，让两个丫鬟鼓动名人效应，用商二姐的风流美名吸引崇拜者吞噬她。
那一边，古道一句长对惊世而出，袁先生久无下文，也落落大方的认了输，和古道把盏相欢，收敛了不羁放荡的奸笑，也算是为方寸阁的新开张做了一大贡献。
新的挑战者未出，古掌柜的威严自然无人动弹，他抱拳虚应几声，就踱回了二楼，将比斗风波画了个最完美的句号。而这绝世长对也被人写在长绢上，悬空挂起。意图是做以后砸场找茬人的敲门砖。
你要吃白食？
行！先对出这一联。
硝烟散去，结束在唇枪舌剑后，女人们小男人们也心满意足散去，带着对古道的憧憬和方寸阁三联绝响的惊叹，将三楼新开张的消息一一传出。一袭蓝袍的康宁本想更上层楼去结识才华横溢的古掌柜，可惜囊中羞涩，无奈只能坐在大堂内听袁先生瞎侃“玉楼春”。
而接着人群流动的机会，苏雅言刚想着迈脚跑路，就被人拽住，偷跑不能，只能哈腰点头求到，“商二姐，您就网开一面，放小的自行离去吧。”
商姚庭不吃她这一套，哼了一声，玉指在她下巴上一挑，挑眉戏谑道，“出了个刁钻可恼的上联，你不给姐姐弄个下联，今个儿，还真不放你走了！”
实则上，商二小姐心中真正嘀咕的是，这小丫头，身上肉是多了些，可怎么摸着满手生滑，比娇养的男儿家还要勾人。要不是本小姐不贪女色，光是这一身玉肌，就抢回家去做个壁上花。
口上说的，不过是揩油的借口罢。
可怜苏雅言满腔愤懑，奈何人微言轻，终究是被商魔女挑拨了去，为了脱身，根本不及细想，张口顺嘴就是一说，领着两个手下匆匆上马逃离。
“下联对：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秦习楼船，汉标铁柱，隋挥玉斧，唐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商二姐，回见啦！”
没见着身后两只商家狐狸对眼相看，若有所思的狡猾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惊绝三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