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边路

72、求婚

　　随着最后一丝微光的坠落，周遭便彻底的黯淡了下来。

　　今夜也没有月亮，只有冷冷的风划过他的脸庞。不过不要紧，温此已经放弃了无用的挣扎，也不会蜷缩起身体努力往角落靠近一点，他只是任由麻木将他吞噬，将他变作蝼蚁的一员。

　　他懵懵懂懂的没有追寻到自己的魂灵，甚至还将它丢掉了。

　　还是有些冷啊。

　　温此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丧失了求生欲的他很快就要被埋葬在这里。也许用不着别人来推他一把，他自己就已经把自己摔碎了。

　　但是他的眼泪还是很伤心的在掉落着，温此仿佛听见有人在嘲讽的骂他，他慢慢的蜷缩起身体，一向纯粹无谓的瞳孔里升起了迷惘的恐惧。

　　绝望的痛苦在心潮涌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逼迫温此面对自己的记忆。他窥探不清脑子里涌上来零碎的片段，他只能依稀听见一些说话声。

　　以鄙薄讽刺的语调，以轻蔑不屑的眼神，压抑得温此喘不过来气。他的心脏好像被黑暗给忽然攥紧，用力的他喘不上来气，想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

　　意识到这绝望，无尽的痛楚便就翻涌而来。

　　温此失去了他的生气，他不知道他是谁了，他迷茫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是他们都不是温此。

　　他们是Alpha，不是温此。

　　如果他们是温此，那他们就不必存在。无论以那种形式存活下来的温此，都必须是Alpha。

　　……放屁。

　　可是这个温此还在隐隐挣扎着，但是他没有力气继续挣扎了。

　　他选择了放弃，他安静的待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他无动于衷的面对这片黑暗。

　　深渊凝视着他，黑暗欺骗他走到了深渊，他差一点就要往下坠落了，但也只是差一点。

　　他听见有一个声音喊他，“阿此。”

　　他看见一个人抱着一堆残破的玫瑰走到他的面前，这个人轻轻的问道:“阿此，你为什么哭了？”

　　这个人的眼里是疼惜的目光，他就这么望着他，抬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

　　他抬头看着这个Omega，这个企图靠近他，离他更近一点的Omega，他隐隐从这个Omega身上察觉到了几丝温暖，但很快的，比起被温暖所动容，他的本能是拒绝这个Omega的接近。

　　“走开。”温此低声道。

　　他的身体隐隐颤抖，他的姿态是狼狈的，脆弱又可怜，失去了肆意的张扬。

　　“阿此，我不会伤害你的。”格林轻轻的，对着这个Alpha说道。

　　温此不该是这样的，他骄傲又嚣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脆弱的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拼命地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样子。

　　格林难过的看着温此，他不明白温此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很努力的试图去靠近对方，可是温此却很难过很难过的看着他，带着哭腔的对他说，“你不要过来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根刺，或者化作了一把刀，直直的戳进了心脏，往下越扎越深，沉痛得格林喘不过来气。他拼命地将涌动的情绪压下去，他柔声对温此道:“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温此眼前的视线被眼泪所模糊，他甚至看不清格林的脸庞。他只想躲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安静的窒息着，他不需要，他再不需要任何人过来靠近他，拥抱他了。

　　都是骗子。

　　都是。

　　温此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心脏还会疼痛，他认为已经没有疼痛的必要了，已经到了可以麻木的放弃挣扎的地步了。可他还是会被疼痛所触动，在这极端压抑痛楚的情况下，失去的记忆也若隐若现。

　　眼前的Omega还在耐心的哄他，温此暴躁道:“你很烦。”

　　“对不起。”

　　“……你吵死了。”

　　“对不起。”

　　负能量迫不及待的吞噬着温此，温此知道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他不应该将脾气发泄在无关者的身上。可是他说不出话，他自暴自弃的想，这样最好了，让对方觉得他无理取闹把他丢下，这样最好了。

　　可是沉默了会儿，他没有等到格林离开，反而听见格林忽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温此没有理会。

　　格林继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见了的第一眼，你就知道你跟他很有缘分。一开始觉得你很有趣，后来觉得你很特别，再后来……”

　　“所以你就喜欢我了？”温此略微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带着略微的讽刺。

　　格林话一顿，嗯了一声，眼神温柔的看向温此。

　　“有点可笑。”

　　他听见温此淡淡的评价道，格林敛下眼，“或许。”

　　“你不了解我，你的喜欢只是建立在你所描述的几个特定的词语上。一旦我偏离你所想象的样子，你的喜欢也会发生变化。所以，”温此面无表情道，“滚吧。”

　　“带着你的喜欢，滚得越远越好。”

　　格林没有滚，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温此，他平静道:“你的说法是错误的，也许是因为我表达的不够准确。我对你的喜欢，是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即使我是垃圾废物？”

　　“你不是垃圾废物。”

　　“我是。”温此的眼泪又茫然的掉了下来，他对格林说，“你有没有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话？”

　　格林摇头，他的眼神温柔的注视着温此，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触碰他。

　　温此却避开了，他低下了头，他的情绪极端不稳定的惶恐着，他小声的，令人痛心的说，“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他说我是垃圾，生下来就要被丢掉的垃圾。因为我是Alpha，我不是Omega，所以他不要我了，他把我跟妈妈赶出去了。”

　　温此痛苦道:“我不知道这些的，我不知道。我睁开眼就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有人叫我温此，我就以为自己是温此。可是现在，我还是想不起来，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能说出来。可我很快就会忘掉的，我回忆的时候是空白的，我没有记忆。”

　　因为是痛苦的记忆，所以就需要痛苦来引导。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所以父亲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温此哭着说，“他们都要丢掉我，因为温此很糟糕，他不是一个Omega，他是垃圾，是废物，是一个Alpha。他没什么用，就连上了学老师跟同学也这么说。”

　　“温此一点也不糟糕。”Omega说，他凝视着温此，“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会一直喜欢你。”

　　“……骗人。”所有负面情绪消极的汹涌而来，温此痛苦道:“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多垃圾糟糕，你才这样说的。”

　　“我很差劲。他们都以为我看上去很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我讨厌自己，我讨厌妈妈嫁的那个男人，他总是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欺负我，打我。我讨厌弟弟，我……但是弟弟对我很好，可我因为他抢走了妈妈就拿石头砸死他。我讨厌妈妈，因为她不要我，可她不要我的时候，又来爱我……”

　　温此抱紧自己，他明白，他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是这具身体在宣泄，他仍旧没有记忆，他甚至不能去回想这些话，因为脑子里依然是空白的。

　　“我爱妈妈。”最后温此抱着自己，小声的用哭腔说道，“她养我好辛苦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她跟那些Beta做的交易。后来终于有人愿意接纳她了，她好开心……开心的要丢掉我了。是我太自私了，如果能够再来一次，丢掉我能让她过得很好的话，那就丢掉我吧。”

　　“就算我很恨她，很讨厌她，但是我希望她能过得很好。”

　　“就算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温此的人也不爱他了，我也希望她过得很好。”

　　“温此就不该存在的，对不对？”温此难过道，“他活着让谁都累。”

　　也许他本该死掉。

　　Omega凝视着他的崩溃，摇了摇头。

　　“温此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美好的存在了。”

　　温此闪烁着痛苦的黑漆瞳孔茫然的望着格林，对方语气温柔，“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讨厌温此，我也还是会喜欢温此。”

　　“就算温此很糟糕，我也还是会喜欢温此。”

　　“就算温此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我也还是会喜欢温此。”

　　一滴眼泪轻轻从温此的眼里掉下来，“可是温此不好。”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至少在格林这里，温此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存在。”

　　“温此可以糟糕，可以垃圾，也可以废物。这些都没有关系的，”格林低头捡起一朵玫瑰，“我会包容你，包容你的一切，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模样，不管你是好是坏，就算是最肮脏丑恶的存在，我依然会喜欢你。”

　　“……你骗人。”

　　“我没有。”Omega将那朵残破的玫瑰递过去。

　　他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此的嘴唇动了动，“你难道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吗？”

　　“我看到了。”

　　然后他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天使快到我的怀里来！
读者:呵你的小天使都跑掉了。
作者:……哇的一声哭出来。
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