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边路

71、摧毁

　　“有同伙吗？”

　　“没有。”

　　“就你一个人胆子那么大？”

　　“嗯。”

　　“你以为你做的是对的是吗？”

　　“是的。”

　　“再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同伙？”

　　“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有多么的恶劣？严重破坏了学校跟老师的声誉。”

　　“事实就是这么的恶劣。”

　　“……我问你，真的不打算说出同伙吗？也许可以减轻对你的惩罚。”

　　“我没有同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愿意承担莫须有的罪过。”

　　那个人无奈了，他压低声音道:“你不要犟，犟是没有好处的。你以为Alpha的命有多么值得稀罕？我是看你小才提醒你，不要犯蠢，别为了什么朋友之类的把自己搭上去……在这里的哪个是蠢的？你不要被人唆使了还给人背锅。”

　　温此抬眼冷冷的看向那个Omega，他的唇角扯出一个轻讽的笑容。他轻声道:“我不需要别人的指教。”

　　他这么不知死活的拒绝让对方无奈的叹了声气，离开了。

　　直到彻底寂静下来的时候，温此才意识到他又回来了，又回来到这间空荡冷清的禁闭室，禁闭室给他留下了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他曾在这里妥协过。

　　温此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阳光从铁窗内经过他的眉眼，他的瞳孔怔怔的凝视着那道光，安静的凝视着光晕。

　　这一切仿佛是做梦，他在这阴暗潮湿的环境，陪伴他的只有上帝派下来的一缕光。

　　温此的嘴唇颤了颤，他想问这缕光留在这里寂不寂寞，如果寂寞的话就离开吧。可他又说不出离开的话语，他舍不得这缕光，这最后的温暖抛下他离开，他舍不得，甚至隐隐升起想要抓住的念头。

　　温此想到了上尉大人，他还没有过来跟他履行那个赌约，最后一次见面对方应该是被他给气跑了。

　　也许他是一个恶劣的人，任何跟他相处的人都会觉得疲累，他也总是不管对方是好的坏的，通通都去伤害。

　　温此真是让人很讨厌，对不对。

　　温此那么想着，他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幼稚，忍不住发出了轻笑，他没有去想他是怎么被发现的，从知晓了学校的态度那一刻起，其他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总以为他能尝试着试图去努力改变，其实这些都是徒劳无功而已。

　　那些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人，都是假惺惺的让人作呕，一帮又当又立强词夺理的家伙，一帮令人恶心的家伙，一帮……

　　可他现在就在这帮家伙的手里，温此有那么点不开心，低头对他而言是一种侮辱，抬头却极有可能无法存活，但像他同类那样既不低头也不抬头的生活着，却又是不堪麻木。

　　他可能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他的脾性不太适合，他的性别不太适合……或许说温此就不该存在。

　　温此感到他的头隐隐作痛，闪过许多的回忆，他辨认不清这些回忆，但他发现了在他痛苦的情况下，他失去的记忆隐隐有被他的痛苦给唤醒的倾向。

　　意识到这一点，温此竟然有些恐惧。

　　被痛苦所唤醒的记忆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很普通得这么想着，认识着自己的悲哀。

　　温此想到那个贫穷的Alpha，不知道老师把他的补助金给他了没有。实际上他好像比那个Alpha还穷，他没有剩下多少的钱了，好像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宝石，如果卖掉他兴许还能支撑一下生活。

　　不过现在应该要考虑的事情，好像是他还能不能够活下来。

　　温此有些困倦了，他刚眯上眼，忽然听见细微的响动。

　　一个声音轻轻的响起，“你困了？”

　　是他的朋友，他的伙伴，他的同桌来看他了。

　　温此意识到了这点，竟然有些开心，对方的神色却有些陌生，望着他露出的笑容也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先是喊他，“阿此。”

　　然后温此看见他朝这走来，他们之间有一道铁门阻挡着，他对温此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温此茫然的望着他，他的语调很柔软，“是小A，你在信里写被老师克扣补助金的小A。老师跟他说把写投诉信的人说出来，他就把补助金还给他。于是小A就跟老师说，他那天下午看见你把信扔进了校长办公室外的信箱里。”

　　温此哦了声，然后他的朋友继续道:“其实小A不知道写信的是你，是我跟他说的。”

　　“我让他去告诉老师，说他看见你把信扔进信箱里。这样老师知道了是谁写的信，他也能拿到补助金，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他语调仍旧很柔软，“阿此，你说对不对？”

　　这张充满了温暖笑容的脸庞在这一刻，从温此的眼里看来变得异常的陌生，陌生得可怕。

　　不可置信，脑子一片空白，这些字眼都不足以形容温此的感受。他只是看着这张面孔的主人，说要跟他当朋友的是这张面孔，说告发他的也是这张面孔，这张亲切又陌生的面孔苦恼的对他说，“我以为你只是写了小A被克扣补助金，没想到你还把其他也写上去了。怪不得那么严重。”

　　温此浑身冰凉，那一缕阳光没有给他带来温暖了，甚至这一刻试图笼罩他的温暖也是多余的，甚至有些发冷。

　　温此到底是问出那俗套不甘又令坏人愉悦的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啊。”

　　脆弱的心房被刺伤的那一刻，周遭涌动的血液也平静不下来了，毛细血管伤心的想要爆炸，最后被无奈的心脏给劝阻。可是浑身的血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僵硬住了，从心生出的冷冻住了它们，没有温暖可以融化，温此要被冷死在这里了。

　　他久久的没有说话，眼神里流露出的伤心显而易见，喉咙发干的已然没有勇气再问出为什么。

　　一直都选择面对的温此在这个时候想要逃避，可是他不被容许逃避，想要伤害他的人不允许他躲开，他要在温此的心上扎下无数根刺，再一点一点的踩下去。

　　“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想不想知道？”他笑起来，“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啊，你太干净了，不像我，不像我们。而且你表现得也不像我们，我们好像根本就不是同类。阿此，你不该是Alpha，你应该是Omega，Omega更适合你。”

　　“有的人从第一眼看到，就是这么的干净纯粹，这么的想让人毁掉。”

　　他轻轻的问道:“凭什么呢？都是Alpha，凭什么你就特别，一次又一次的被照顾，你早就该死了不是么？如果说是为了争取自己的权益而徒劳的死去，也许我就不会这么的讨厌你，而我讨厌的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还活的依旧那么干净美好。”

　　“阿此，你知不知道你看上去真的很纯粹，很干净，很美好。我跟你交朋友的时候就说过了，你很纯粹美好，所以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真的，我喜欢你，但不妨碍我讨厌你。”

　　“我喜欢的想要毁掉你，讨厌的想要杀掉你。”

　　温此无言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胸口已经疼到麻木。

　　对方依然再说道:“我真的好想毁掉你，想要看你从高高在上的神堂上掉下来任人踩踏，想看你从干净纯粹的样子变得阴暗丑陋，想看你染上自私丑恶的欲-望。”

　　他凑过来，仿佛呢喃呓语，“也想看你变成一个真正的Alpha。”

　　温此啊，永远的纯粹坦荡，光明的让污秽都不敢玷污，不会妥协也不会服从，那眼眸明亮的像个光芒的太阳，像水中的月光，像点缀夜空的星星。

　　……像黑暗中不断摸索前进的萤火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让他沾染上丑恶，他光明到让污秽都不敢玷污，那就让他变得黑暗扭曲，让他成为污秽，他不妥协也不服从，那就让他变得麻木顺从，要他没有自己的思想，要他失去自己的灵魂。

　　他的眼眸会黯淡，会逐渐灰暗，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那个时候的他眼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那个时候的他将不再是温此，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Alpha。

　　在黑暗中不断摸索的萤火虫，它是黑暗中仅有的一束微光。

　　过路的人会伸手将它掐死，这缕微光也会熄灭。

　　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

　　温此忽然说，“我会告诉他们的。”

　　他歪头看着温此。

　　脆弱的温此可怜的强撑着他最后的姿态，他倔强的挣扎着，他说，“我会告诉他们是你唆使我，是你让我这样做，你是我的同伙，你好不到哪里去的。”

　　他反而哈哈大笑，他对温此说，他的语调是这么的温柔，“好啊，那就去告诉大家吧。”

　　“然后我会变得跟你一样。不过这没什么关系的，阿此，”他笑了起来，“你看，你已经被我毁掉了。”

　　“你已经被我变成像我一样糟糕的人了。”他说。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此了。”

　　他坏掉了。

　　就像一个完好的苹果开始腐烂。

　　哪怕是一点点，他也已经开始坏掉了。

　　温此没有说话了，他的眼神灰暗了下来。

　　而他的朋友，不——那个陌生人，那个Alpha，则是低头不解的看着他，“阿此，你为什么哭了？”

　　温此的眼泪伤心而无用的从眼眶里轻轻的掉了出来，他被摧毁了。

　　是的。他正在被摧毁。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眼神麻木的凝视着光晕，那缕阳光也没有那么温暖，他也不是那么想要了。

　　于是温此抛弃了那缕阳光，他不需要了。

　　他的眼神渐渐沉沦于黑暗，就像他的灵魂此刻正在被麻木的腐蚀着，当他彻头彻尾要坏掉的时候，一个声音低低的喊他。

　　“阿此。”

　　怀里抱着一堆玫瑰的格林朝他走来，他抱着一堆已然残破不堪的玫瑰，走到他的身前，温柔的问道:“阿此，你为什么哭了？”

　　玫瑰花瓣有气无力的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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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不可以要好多好多的评论，就像跟你们要好多好多的喜欢一样。
是不是很惊喜呀！！
我爱你们哇
（去吃早饭啦，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