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老海对我的专访颇为赞赏,直夸有新意。这是一篇采访一位知名化妆师的文章,我先陈述了他人眼中的她让人们对她展开想像,用以丰富她的人格魅力,然后才写访谈。化妆师本人也对我的文笔赞不绝口。这让我有因祸得福的侥幸感,如果不是录音机摔坏,我也不会绞尽脑汁凭着印象发挥别人对这名化妆师的看法,这与我以往硬绑绑的问答方式写作相比可谓质的飞越。
枫打电话回来说最近工作进展顺利,他们公司的运动系列在当地有很大潜在市场,我告诉他我的生活照旧,但搬了家。他说对不起小叶子,原来我想下个月回去一趟,可看来现在分不开身。
我拨弄着台灯的流苏忍着失望说:“傻瓜,工作要紧嘛,你不要担心我啦,我在这儿挺好的,很多人都很照顾我,琴经常给我打电话呢,我也常和子梓他们出去玩。”
枫说:“宝贝你再忍忍,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等我有了基础,我一定把你接来,你不是喜欢紫薇花吗,等到紫薇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我笑了笑,枫刚走的时候日子总是那么难熬,我甚至感觉泪水时刻悬在眼眶里一有触动马上决堤,枫每次打电话回来总是极尽温柔,一开始我会抱着电话呜咽着说我想他,时间长了对枫的各种美妙多姿的设想已不那么向往,总觉得他的构思虽完美却太遥远了,他实现不了的。我说:“枫,我等你。”
这句话我们两人都很满意,枫说:“小叶子,你别老呆在家里,出去玩啊。”
于是,晚上我和琴、子梓他们就约在了聚点。
强烈的音乐和热闹的人群会让我快乐,枫远在东瀛,思念遥不可及,对于未我没法想太多。
子梓是枫最好的朋友,有着成熟的外型、沧桑的噪门和仗义的心肠,平常我们并不常联系,但有事找他他准出现,枫说每当听到臧天朔唱的《朋友》他就想起子梓。
琴带来了她的新男友,一个长着F4般面孔的小男孩,一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他对琴倒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琴时不时拿含情脉脉的眼睛看他,拍拍他的手。我撑不住笑得歪在子梓身上。
我感觉全身的每个细胞在强劲震憾的音乐下全都跳动起来,每个人的脸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失真,像浮在忽明忽暗的光中的影像。
身边发生了点骚动,引得大家去看。只见一男子似乎喝高了,一边喊着要酒,一边东倒西歪,服务生为难地站在边上。
子梓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醉生梦死。”
我咬着蓍条漫不经心地望去,与那模样挺阳光的男子一照面不禁吓了一跳,忙侧过身去用手挡住脸,嘴里急着默念别过来别过来,却觉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大喝一声:“嗨,是你啊,你也来这里玩?”
我感觉头涨得厉害,这个赵一鸣,每次遇见他都要倒霉。
琴推搡着我,悄声道:“Juliet,你的朋友吗? 很帅呢!”
赵一鸣硬是将我的手扯下,向着大家道:“我们是邻居,她就住我楼下。”
服务生见这醉鬼有人收拾,便放心地离去。
我真是有口难辩,哭笑不得。
深夜的街头,琴和子梓他们帮我把赵一鸣塞进的士,子梓问是否需要帮忙,我摇摇头。一路上我就思忖该怎样对付这滩烂泥,到了楼下我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我只知道他住我楼上,可我的楼上还有3家住户,现在已经凌晨1点多了,我总不能一家一家去敲门吧。无奈之下,我只好先把他带回了家,心里恨得直想抽他几个耳括子。
好容易将他搀上5楼,刚打开门,他就直扑沙发,在我的急呼你还没脱鞋声中,他一头裁在沙发上。
我只好帮他将鞋御下,刚将鞋放到门口的鞋柜里,转身就见他欠了欠身吐了一地。
我气得浑身乱颤,冲上去推了他两把,口不择言地乱骂一气:“赵一鸣,你这个蝗虫,瘟神,疯牛,烧糊的灯,扭了脖子的喇叭花,褪了皮的死猪!”骂完后,连自己都有些震惊于自己的想像力。
赵一鸣哼哼几下,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我无可奈何地收拾残局,整理妥当之后瞥见赵一鸣蜷缩着,想了想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床毛毯替他盖上。
第二天醒来后我自然将他骂了个狗血临头,无论他如何解释我都不听,一心一意将他驱逐出门。
我的作品《瓶水》终于在我负责采访专栏的那本杂志上以连载的形式得以机会发表,虽然没有出成书,但我已十分满足。这是讲述缘分的故事,女主人公与男主人公苦恋八年而不成正果,些微带有禅意,我在结尾写 “云在青天水在瓶”,自己颇为得意。当然我没有署上朱丽靥这个名字,而用了“芊芊”这个笔名,然后四处逼迫人家看我的作品。能上得了连载,老海当然帮了不少忙,他于是嚷嚷着要我请客,并说过段时间给我找个好的摄影师做搭挡。
吃饭地点选在火锅城,半路上琴打来电话,于是顺便捎上她。
透过氤蔼的雾气,酒量不高的老海几杯酒下肚开始倾吐心声。当然这种倾诉首先一般是以发表对某某领导的不满起篇,我稍稍说了句也不至于吧,他就愤然地露出你明白什么的表情说那领导是道貌岸然、两面三刀、见色起异。然后他一脸真诚地对我说:“Juliet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这世界太复杂,你的弯转得不太快,枫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要把握好。”他用手指住我,直着眼一字一字说:“不要用时间空间考验爱情。”
琴一向对老海不以为然,听了这话嗤了一声,继续往锅里刷牛百叶,嘴里嘟喃一句:“正经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女孩子的手也没摸过,还在这里谈爱情经。”
我阻止不及,果然老海的话匣子被激活了,他说:“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见过的女人可以排长龙,可女人到底要什么呢,我哪儿不如人了……”于是他的那些相亲对象一个一个地又一次在他嘴里如发表评论报告般陈述。
我和琴面面相觑,摇摇头,拿起筷子吃东西。
不过老海的那句不要用时间空间考验爱情在我的心里的确烙下了印,我猛然发现枫不似从前那般频繁给我打电话了,往他住所和办公室打电话也常常没人接听,我心里开始隐隐感觉到了不安。我端着水杯站在阳台上发呆,天气开始转凉了,太阳照在身上已不觉得怎样炎热,我想起我搬来时还是夏天。一件白色T恤飘落下来,挂在阳台的栏杆上,我往楼上看了看,只见我楼上的阳台上一个衣架空空地摇晃。我将衣服捡起来拿着它就开门上了楼。
门在门铃响了两次后打开,我笑盈盈地把衣服递上去,说:“你的衣服掉在我的阳台上……”我嘎然止声,瞪大了眼睛看面前这个人,错愕和愤怒由然而生。
门内站着赵一鸣,只穿着背心和运动短裤,黝黑的皮肤汗涔涔的,使人感觉他好像上了一层铀。
他见到我显然挺高兴,说:“啊,太感谢你了,请进,请进,你是稀客。”
我把衣服扔给他,冷着脸说:“我跟你很熟吗?”
赵一鸣无辜地道:“那天晚上打扰你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本来想登门道谢,可是去你家敲了好几次门你都不在。”
我的面色缓和下来,我是一个心肠特别软的人,听不得人家的软话。
赵一鸣向旁边让了让,说:“请进。”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收拾得倒还干净,除了一间卧室外,另一间是书房,放置着好几款相机、支架、广角器,散落着些许照片,我注意到一位长发垂顺的女子的照片占了绝大多数。还有一间暗房,我向里面探探头没有进去。厅内靠落地窗处放着一台跑步机,地上有一对哑铃。
赵一鸣伸脚把哑铃往角落踢了踢,说:“我刚才在做运动。”
我摸着墙上一些光怪陆离的大幅照片问:“你是摄影师?”
赵一鸣笑道:“怎么样,我的作品还不错吧。”
我点点头,顺手拿起沙发旁茶几上的相框,照片中一个留着垂顺直发的女孩巧笑倩兮,我暗自思忖有点面熟,赵一鸣就说:“我的女朋友,漂亮吧。”
我看着照片上女孩的脂粉脸,不置可否地笑笑。
赵一鸣一定要请我吃饭,拗不过他,我只好回家换了衣服,刚下楼,他的摩托车就停在门口。
不到15分钟我们就坐在提拉米苏宽敞的餐厅里。倚着宽大松软的沙发靠垫,品着这种带有朗姆酒香的入口即化的欧式点心,我的心情慢慢好起来,话也多了。
赵一鸣问我:“你没和父母一块儿住?”
我说:“这里不是我的故乡。”
“有男朋友吧。”
“在日本。”我低头吃东西,对于枫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太多。
赵一鸣摸着下巴朝我笑,“你好像对我很反感嘛。”
我挑了挑眉毛,耸耸肩。
赵一鸣用费解的表情说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我吃着杯里的提拉米苏说道。
“那你也太认生了吧,我就住你楼上还算陌生人。”
我笑了笑,这个赵一鸣,动不动就把住我家楼上搬出来说理,似乎这样就能堂而皇之地多管闲事一样。
赵一鸣凑过来低声道:“你不喜欢帅哥?”
我看了他一下,道:“是,我对帅哥有免疫力,一般来说,他们都是虚有其表的。”
赵一鸣点点头,“你男朋友的长相决定了你的品味。”
我吐一口气,想发作但忍下。
赵一鸣又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朱丽靥。”
“朱丽叶?!”赵一鸣声音大得周围的客人纷纷朝我们行注目礼。
“你怎么叫这么古怪的名字?姓朱就名丽叶,取名字省心又省力,如果姓罗就该叫密欧才好……”
“赵一鸣!”我尴尬地红了脸,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周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句话。该死的赵一鸣,连想法都和别人不一样,我原本以为接下来要向他解释解释中文名和英文名的区别。
赵一鸣见状忙笑着摆摆手,道:“好好好,别生气,算我错。”
半晌他又问道:“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拍你吗?”
这一问,又勾起我的旧恨,我想了想,没好气地道:“因为我漂亮。”
“噗”的一声,我话音刚落,赵一鸣便喷了一桌水,他笑得岔气,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我尴尬地放下手中的勺子。
好容易他缓过劲,留着余笑道:“你漂亮?太不自量力了吧,大言不惭。你看看你,眼睛那么圆,脸又那么圆……”
奇耻大辱!我再也受不了了,呼地一声站起来,低声喝道:“赵一鸣!你太过份了!”我的自信心颇为受挫,从没有人对我的容貌作出如此不堪的评价。
赵一鸣忙止住笑,半晌才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咬牙切齿,顺手拿起水杯将剩余的水全泼到他脸上,然后在他还没睁开眼的当头整整衣服抓起皮包昂首阔步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