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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廉八贤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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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我说你能不能少吃点,这可是饕餮斋剩下的最后一包葡萄干啦,你这样呼啦一下子全倒在稀饭里面,让老爷子我吃什么?”
咂吧咂吧嘴,我不以为然的回应这家的主人裕亲王“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这包葡萄干可是你输给我的,老爷子你怎么忍心跟我这小娃儿抢零嘴吃?再说了,你可是堂堂裕王爷,难道连个小小的饕餮斋都收拾不了?太没水平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饕餮斋的东西是好吃的没话说,但掌柜是个怪脾气,一天只卖出四十包甜点,就连这小小的新疆葡萄干还是我家家丁挤破了头才抢到的嘞。凌子凌子,我可是无甜不欢,分点儿吧。”福全皱着个眉,脸上的皱纹都拧到了一起,可怜巴巴地盯着我手中为数不多的葡萄,做出小狗求食状。
“不成。谁让你拉着我一起推牌九?我看你是想趁机捞我一把,怎么样?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抛一颗葡萄在口中,顿时满嘴充斥着香甜。
“可是你使诈!你出老千!”老爷子的屁股上像是装了弹簧,气得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愤愤不平的拿指尖戳着我的鼻子。
“兵不厌诈,再这样下去我就搬到安郡王府,不在这儿陪你玩了。”一听这话,福全立马像个漏气气球——蔫了。
“我说凌子,安亲王的家底儿都让他那两个不孝子给败光了,你要是到了他那地方,他可不会像我似的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可是有苦头吃.”面对我的“威胁”福全不甘示弱。
“舅舅们就是再怎么不争气也不会亏待我这个外甥女儿,再说我还可以把我们郭落罗家的表姐叫过去给我做个伴。”他说的倒是实情,安郡王府现在已经败落了,这正是我阿玛把我送到裕王府的原因。
不过这之中恐怕也有裕王福全的怂恿,他可是个老顽童,巴不得有好多的小孩子来陪他玩嘞。而我正对了他的胃口,所以两人就迅速成为盟友——吵嘴。
说他是老爷子其实也不确切,他只比康熙大一岁,比我阿玛也年长不了多少。原本以为他会是个刻板的长者,心里还着实忐忑了好久。没想到他却是这么个好玩儿的人(而且不醉心于权力,现在只是个光杆儿王爷,相当于是提前退休了。)
“你有表姐?带过来跟咱们……可你那表姐可别跟你亲姐姐一样,小小的年纪冷成这样,啧啧。”
“得了吧,我表姐才是真正的秀外慧中,沉静少言。小的时候我都不敢跟她在一块玩儿,怕带坏了人家。你也就能跟我在一起,跟她合不来的。”
“那看在我们这么投缘的份上,”福全没有沮丧,反而来了精神“就把葡萄……”
“没戏没门没窗户。”
“老爷子我真是命苦哦,眼见着年纪一天天大了,仗也不能打了,还净给玄子出些个馊主意。朝堂上的大臣们挤兑我,玄子也嫌我碍事,把我遣散在家。现在就连你这个小家伙都跟我作对。明尚这么个老实人怎么生出你这狡诈的女儿呦。”他叫起了苦。但我已经司空见惯了,这家伙在争不过我的时候就会倚老卖老。
“玄子?你说谁啊?”
“不就是我那精力旺盛的皇弟嘛。”福全假装抽抽鼻子,希望得到我的怜悯。
听到这儿我来了精神“老爷子你是不是叫人都带个‘子’啊,那你管四阿哥叫什么,是不是……‘贞子’啊?”
“对啊对啊就是‘禛子’啊,你有什么意见?”
“嘿嘿,老爷子,今儿我高兴,这葡萄就赏你啦!”贞子~~冷面王四阿哥竟然还有这么个外号,真是没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啊。
“那老爷子最看好哪位阿哥嘞?”虽然知道日后的九龙夺嫡是四阿哥胜利,但我还真不知道跟他们生活在同一时代的福全是什么党的人。
“凌子对我这些侄儿感兴趣?我个人觉得禩儿不错。”
“不是禩子吗?”
“虱子虱子的多不好听。”(好像贞子就好听一样)福全一边狠命地往嘴里塞葡萄干,一边含含糊糊的回答我。
“为什么喜欢他?难道是因为他愿意陪你这老顽童?”什么眼光嘛,竟然看好一个失败者。不过史书上也说这个八阿哥人缘好得很,是个被人称道的“八贤王”。
“这可不对,虽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如说你和我就是一群的。但禩儿可真是一个有抱负的孩子,比我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这孩子好像有挺长时间没来看我了……难不成是把我给忘了?年轻人啊就是不知……哎凌子你怎么走啦?现在才未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你不多陪我一会儿?”
“没工夫听你说教,好好抱着你那葡萄干儿自己偷着乐吧,我回去给我阿玛写封信。”
“让紫卉跟你一起去,就你那狗爬字,明尚都能看懂?当你阿玛真是不容易啊。”福全冲我的背影喊上了两嗓子,这就是我们告别的方式,相当于“兄台,不送。”“后会有期”和“88”。
紫卉是个挺贴心的丫头,阿玛怕我给人家添麻烦,特意把她从额驸府调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不过现在我很纳闷,依照我阿玛和福全的关系,他应该很清楚福全是哪号人。那他怎么会认为我会给福全添麻烦呢?明明是我们互相给对方添麻烦嘛。
到了卧室,我推门而入。
要说老爷子对我还真是不错——分给我一间卧室书房侧厅连在一起的屋子,还配备了齐全的家具和精美的屏风,就连墨汁和镇纸这样的细枝末节都替我考虑得十分周全(不过我可不能保证这是他的主意。)
“紫卉,过来帮我磨墨……啊啊啊啊,老鼠啊。”一只老鼠大小的生物正稳稳地坐在我的砚台上,整个屁股都浸满了墨汁,两只手扒住砚台的边缘,抬着脸十分无辜的看着我。
“格格,奴婢看这不大象是老鼠啊。”紫卉细细的端详那个不明生物,等待我的指示。
“管它是老鼠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反正会在我的屋子里爬来爬去走来走去,快快快,把它打死或者赶出去。”我大声喊道。
“是,格格。”
一扫帚下去,那小玩意儿立马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正当我们两个人因为这个闯入者儿挥舞扫帚的时候,福全又过来添乱“凌子,你瞎叫唤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狼来了呢。哎?这不是老八的那只宝贝墨猴吗?老八是不是来了?让我看看,凌子,它怎么少了一条腿啊?”福全捧起了那只被他称为“墨猴”的东西,大惊小怪的问我。
“什么是墨猴?”
“这你就乡巴佬了吧……”
“别叫我乡巴佬。”……我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
“这你就田舍翁了吧,墨猴是一种猴子,身体很小,平时就在主人的笔筒里住着,等主人写完东西但砚台里还有墨汁的时候,它就会跳出来把剩余的墨汁舔干净,然后再钻进笔筒里睡觉。”福全怜惜的摸着小猴子那条被我们打断的腿。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这小老鼠,阿,不,小猴子挺可爱的了。”忽然有罪恶感滋生出来,要是让福全知道这小家伙的腿是我打断的……这貌似还是八阿哥的……
“这不是八阿哥的宠物吧?”我问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
“当然不是。”福全很干脆地说。
“呼~~那就行。”
“这是他的伙伴。”
“…………”
“凌子?”
“紫卉,赶快去给我找两捆荆条,我请罪去。”搞什么搞?虽然在战争中红极一时的八阿哥落得了个很惨的下场,可现在他还没过气呢,还是康熙的乖儿子福全的乖侄子,我可不要为了倒霉的老鼠跟他结了怨。
在八阿哥的书房门前踌躇了好久,我甚至都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和翻东西的声音,但还是不能鼓起勇气进去承认错误。眼看夕阳渐沉,再往下拖可就要等到吃完饭了,反正早死早超生,推门进去也。
进去先不忙着认错,把室内的摆设欣赏了一下。皇子就是皇子,艺术欣赏能力不错,把房间布置的简单而典雅。不像我,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就往里面塞,才不管什么布局和采光,回去得按照他这里的布局把我那狗窝收拾收拾。
“请问你是……”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抬头,睁大了眼睛看他。日落黄昏,光线那么疏淡,可我却觉得被光线莫名刺痛。是刺痛没错吧?我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没心没肺的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可面对如菊如竹,冷冷冽冽立在那里,眼角却如新月般弯着的少年,我想到一句话。
其君子也,外润而内贞,志洁而行廉。
大概就是这样,我瞧着自己的指尖,苍白纤细,曾经覆在《清史稿》上的指尖。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他的传记,我看东西从来都是走马观花。
十四岁的少年,在他四十四岁的时候,得到阿其那这个名字。
我只记得这么多。
我眼神迷蒙,第一次觉得寄居在这样弱小的身体中是多么的悲哀,这少年好像就是强大的磁场,把我吸引过去,我想躲,我向来讨厌悲剧。
作为一个“孩子”,我伤感的莫名其妙。
他就这么任由我看着,不说话,脸上挂着不能称其为笑容的笑容。
“呃呃,”切换到天真无知少女状态,“八阿哥,认识一下吧,我叫郭络罗凌潸,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凌潸格格,我听伯父说起过你,你陪了伯父很长时间,谢谢了。”少年走过来,君子如玉。
“不谢,不谢,八阿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低下头,脸上挂着窘窘的表情,还很乡巴佬的搓着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很没有爱心我一定会改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让紫卉去给它包扎了,它没事儿的。我那里有很多的墨汁,要多少有多少,要是它喜欢的话就过去喝好了,无限量供应……”还是装傻卖呆比较适合我啊。
八阿哥见我手足无措的辩白,笑笑,“然后呢?”他看着我怀里的,缩成一团的小猴子,伸手接了过来,指尖无意划过我的手心,我触电似的赶紧缩手。
他没说话,依然程式化地笑着,捧着小猴子坐下,从怀里掏出药瓶,仔细的上药。
我看着阳光下他的剪影,看着他轻柔的动作,我下了个奇怪的结论,这么细心谦顺的孩子,长大一定是个好老公吧。
等等……八阿哥的老婆,我好像有点印象……
郭落罗,绝对没错,她姓郭落罗!
不会吧?
我突然有点害怕,我一直是个自私的女人,好吧,现在我不能自称“女人”,孩子总行了吧……我说过,我一直讨厌悲剧。
“那告辞了八阿哥。”我还是想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虽然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两个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么着急就走了?那希望可以在晚饭时再见到你。”
我走的太急,竟然被门框绊了一跤,急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背对着他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完了,我一世的英明就这么毁了。
“凌潸格格,我在宫里见过你的姐姐,你跟她不太一样。”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赶紧微笑着往后退。再这样呆下去我的美好形象就全泡汤了,逃之夭夭,溜之大吉是也。
吃完饭被老爷子扣下。
“凌子对我家禩儿感觉如何?”
“很斯文,很高俊。”
“还有吗?”他怀疑的看着我,“没有别的?”
“老爷子,我以前去武夷山的时候当地人骗我说围着一块奇石转三圈,就能交桃花运。我当时转了九圈回来照吃吃照睡睡,一点好运都没有。我看你这才是风水宝地呢,真是桃花盛开的地方。”
谦谦君子,色女好逑,可这桃花,我还真怕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