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王子面》夜晚安

4、时光匣子

　　时光匣子

　　一个忧郁的声音筑巢于岁月的废墟。
　　它在长夜里悲吟着向我表白：“我曾深爱你。”
　　——题记

　　一

　　空荡的图书馆，清风回旋。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来，发出轻细的猎猎声响。窗外的植物肆意的生长，江藤瑾歪着身子靠在不二周助的身上睡着了。不二周助满是笑意，溺爱的调整了坐姿让她睡得更舒适。她的嘴角，一直有幸福的浅笑。她的一只素白的手还摆在宽大的木桌上，手旁是一本游记。
　　她期望有一天可以与不二周助一起踏上这片土地。

　　“世界上只有一个太阳，这里的太阳却能使人燃烧，让人成为火焰，去吞噬黑暗或被黑暗吞噬。
　　这里的流云触手可及，穿过指尖，让人有所把握又有所失落。
　　静心呼吸，这里空气稀薄得像过滤厚的纯净水，透着一丝清凉，缓缓地渗透到全身，仿佛神灵赐予，使人因消受不起而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这里的天际蔚然壮丽，站在布达拉宫前可以清楚地感到时间在流逝、空间在延伸，时空的无限性不再是书本上的哲学概念，而是身边实实在在的现实存在。
　　你发现自身高大了，因为你站在世界屋脊上，又发现自身变得渺小了，因为在这里你不过是一粒被风不经意间吹来的尘埃。
　　在这里你满目所及的是苍茫的群山，你的脸颊被晒成绛红，你所有的感觉正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控制着、震撼着、监管着、挤压着，逼你对生命过程进行一种全新的感悟。”

　　夕阳斜下，照耀着这对不知年月的少年少女。

　　二

　　自那天起，她已走了两年，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比如说，不二周助的小小女儿已有四五岁大，喜欢跟着他，总是笑嘻嘻的。他的小小女儿亦觉察出父母之间一种微妙的关系，不太喜欢她的母亲。尽管，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待她很好。

　　现在，她回来了。江藤瑾回来了。

　　两年不见，她瘦了些许，却变得沉静。像是一棵树，在茂盛的森林中生长，略略看上去平淡无奇，但若细细观看便能触摸到她的与众不同。杏核眼里，尽是岁月沉淀后的纯净。
　　她粲然的笑，一片暖意。
　　“嗨，周助。”她的声音略略低哑却自成一番风味。
　　她已成为这般美好的女子。不二周助微笑着看，心下有淡然的惆怅。
　　“爸爸。”他的小小女儿飞快的跑来，清脆的童音好似风铃。她的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涂画着什么。不二溺爱的将她抱起。
　　“美莎又画什么了？”不二温和地问。
　　“天空，大海，还有海鸥。”女孩欢天喜地的讲，看到站在玄关的迹部和江藤瑾。“迹部叔叔，”她脆脆地叫着，“美莎的礼物呢？”
　　迹部有点头痛，他忘记了不二家的这个小鬼。事实上，他对不二的女儿是没有什么抵抗力，古灵精怪的小鬼最喜欢看他无奈的样子。
　　江藤瑾凑近美莎，一大一小两双就这样对视，江藤瑾的笑意逐渐加深。“你好。”她说。
　　小小的美莎歪着头看着这个女人，有点无辜的皱眉。“姐姐，你好。”
　　江藤瑾掩饰着笑意，轻声咳了咳，说道。“呐，迹部叔叔的礼物呢就是，让我陪小美莎玩一天。”她刻意的强调了“迹部叔叔”。
　　“真的吗？”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人陪美莎玩了。”小孩子开心的说，跳下不二的怀抱就拉着江藤瑾往屋里跑。

　　“没有人陪美莎玩么？”她坐在美莎的对面问。
　　小孩子无辜的眨眨水灵的大眼，有点忧郁的回答。“没有啊。爸爸常常忙着拍照片，所以美莎很乖，都不去打扰爸爸。”
　　“那，美莎为什么不跟妈妈玩呢？”
　　“爸爸不喜欢妈妈，所以美莎也不喜欢妈妈。”小小女孩说得坦然。江藤瑾心下一片恍惚。她想起她的小时候，父亲愧疚的看着江藤瑾，“小瑾，真是对不起。爸爸实在是太忙了，妈妈也不在……”
　　“没关系的，没有妈妈也没有关系。小瑾最喜欢爸爸了，小瑾也知道爸爸忙是为了小瑾。”
　　她们的脸重合，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坚韧。
　　江藤瑾抬手抚摸女孩，满眼爱恋与悲伤。
　　“那，”江藤瑾略略停顿，“美莎会不会觉得寂寞呢？”
　　一个小孩子懂得寂寞吗，很难说。
　　“不，不会。因为爸爸很爱美莎。”她说，小脸上是一脸的幸福。“虽然，爸爸不能常常陪美莎。”就那么笃定的说，尽管小孩的神色有微微的黯淡。

　　“小景怎么会来？”不二周助端茶过来，看着青梅竹马的好友。
　　“是她要找你。”迹部的眼底有淡然的悲伤。
　　“找我？”似乎，不二有些吃惊。
　　“为她的新小说配图。她说，只有你能给这些文字配图。”迹部难得没有用‘本大爷’句式。
　　“是么。”不二淡然的笑着，让人摸不清他真实的心绪。

　　她带了她写的小说来，以及她消失时拍下的图片。她请他配图。
　　图片太少，而且她对图片的要求很高。从他所有的照片中，她只挑选了十几张。
　　他们必须要去拍照片，而地点是中国。

　　三

　　离开时，遇上外出回来的和美。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江藤瑾只是对着她笑了笑，擦身而过。和美闻到她身上的苍凉，心里翻江倒海。
　　江藤瑾回来了。

　　四

　　晚上，客厅。一家人围在一起喝茶。本应是幸福祥和的场景。

　　不二周助说，要去中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小小的美莎召集的哭了起来，她想一起去。不二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蜜色的发，蓝色的眼。脸上每一寸轮廓都像极了不二，不过隐隐的有着和美的容貌，那并不明显。这种基因所体现出来的表象，似乎暗示着什么。
　　“乖，美莎不哭。”不二轻轻的安抚美莎。“我们这次去会很辛苦的。”
　　“美莎不怕苦。”带着泪痕，美莎倔强的说。
　　“可是美莎为什么不跟妈妈在一起呢？”
　　“美莎不喜欢妈妈。”她终于说出了这番话。和美的脸色惨白，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说出这样的话，茶杯自手中脱落，滚烫的茶水穿透衣衫直抵肌肤，红红的印子便浮现。疼么，和美不知道。手指不自觉的扣紧，手掌便有指甲的印子。
　　而，不二周助并未回头，只是继续安抚美莎。
　　问，“美莎为什么不喜欢妈妈？”
　　“因为爸爸不喜欢。”
　　和美低下头，将茶杯拾起，有明显的裂痕。她站起来，看男子一眼，他并未回头。那是她深爱的男子，那是并不爱她的男子。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杯子，在她走到厨房之后，杯子在她的手中破裂。尖锐的碎片划破她的手掌，鲜血横流。她木然的看，眼泪下落。
　　如果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如果这是她费劲心计得来的结果。
　　上帝啊，我错了么？

　　嫉妒和爱情都是猛兽，一点一点吞噬人心。

　　五

　　不二周助带着美莎站在机场。手上绑了白色绷带的和美神态憔悴。她想说，注意安全；她想说，到了那边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然而，她不能。她不能像普通的家庭主妇一样对着将要远行的丈夫孩子意义嘱咐。她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个陌路人，一个过客。她惨然的笑着，早已没了眼泪。
　　她太爱他，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任人肆意践踏。原本是枝头高艳的花朵，此刻却混杂在泥里，全无当日神采。

　　与江藤瑾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过道，他们并未回头看她一眼。她的心在无止尽的下沉，或者，她不如死了好。

　　她请不二周助给她过生日。她让不二周助喝下放有药的饮品。她查了江藤瑾的资料后，以孱弱的姿态出现在不二周助的面前。她在赌，赌不二周助到底爱江藤瑾有多深，赌她与江藤瑾相似的身世——单亲家庭的孩子。她胜了，也败了。
　　她用一句话留下了不二的人，却留不下他的心。她知道了，不二周助到底爱江藤瑾爱得有多深。
　　她天真直拗的以为，只要将不二留在她的身边，终有一天就算他不会爱上她，也可以让不二的心里有她的一席之地。可是她错得离谱。不二对她并未有所改观。不二客气的对她，相敬如宾。这算是好的。
　　她生下来的孩子像及了不二，她好好的爱着孩子。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孩子上，却得到了冷漠的回应。

　　“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她记得江藤瑾在小说里写的句子。
　　她想，她的劫难终于可以过去了。

　　不二周助，我爱你。所以摒弃了所有的一切。

　　六

　　和美吸了一口气，对着坐在对面的男子开口。
　　“迹部景吾，请你在不二周助回来的时候将这封信转交给他。谢谢。”她的脸上有了笑意，满满的幸福让人迟疑。

　　她终于可以赎罪了。

　　七

　　不二周助一行人到达上海。美莎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异地对于她来说是这么的新奇，一双美丽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依靠着江藤瑾晦涩的中文发音，他们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渐渐的，也能够运用简单的中文对话，而识字，还差了点。
　　已经拍下了不少照片，不二周助在休息的时候不断的编辑图片，将效果编辑到江藤瑾所要求的程度。为此，他们也有过争执。

　　到了云南省内，他们的行程出现了停滞。他们开始为克服高原反应做准备。他们即将踏上那片圣洁的土地——青藏高原。
　　可是美莎还太小，没几天，开始不断的发高烧，说胡话。不得以，他们又退回去，照顾着美莎。

　　病痛带来的折磨在美莎入睡之后潜伏起来，连续几天为图配文字忙得焦头烂额以及照顾美莎的江藤瑾累得倒在了美莎旁边睡着了。倒了热水过来的不二周助将她的电脑关上。轻声蹑足走过去，将江藤瑾抱到临床上，盖好被子。白色的屋子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不二周助坐在江藤瑾和美莎的中间。一个是他的小小女儿，一个是他一直爱着的人。时光飞速逝去，他已经开始老去。看着江藤瑾熟睡的脸，他不自觉的笑起来。伸手，他的手指抚摸过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脸颊，她的唇，她的下颚。手掌停留在她的脖颈，细细揣摩。几缕柔顺的发丝，落到他的手背。
　　他爱了她半生，并将继续爱下去。

　　八

　　美莎退了烧，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跟他们去西藏。不得已，打了电话通知迹部景吾派人将美莎接回日本。美莎不愿回去，江藤瑾只好哄她，让她呆在迹部那里，不送她回家。

　　江藤瑾和不二周助终于踏上了那片神圣的土地。

　　九

　　『世界上只有一个太阳，这里的太阳却能使人燃烧，让人成为火焰，去吞噬黑暗或被黑暗吞噬。
　　这里的流云触手可及，穿过指尖，让人有所把握又有所失落。』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正午。毒辣辣的太阳照在他们的身上，皮肤像是被火烤一般。顶着太阳工作，半天下来，两人的身上已经被晒得通红，用手一碰便是一阵疼痛。

　　可这炽烈的日光亦是人们心中无言的信仰之光。

　　『静心呼吸，这里空气稀薄得像过滤厚的纯净水，透着一丝清凉，缓缓地渗透到全身，仿佛神灵赐予，使人因消受不起而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即使有了准备，可高原反应依旧明显。然而江藤瑾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日日夜夜守在不二的床边。嗜睡和头昏乏力让不二周助连续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醒来，便看到江藤瑾灿烂的笑容。她的皮肤又黑了些。

　　『你发现自身高大了，因为你站在世界屋脊上，又发现自身变得渺小了，因为在这里你不过是一粒被风不经意间吹来的尘埃。』

　　他们一起站在西藏广阔的天际之下。湛蓝纯洁的颜色让人感动的想要流泪，激动不能自己。背着旅行包行走于日光下，他们拍下自然美丽的女性，他们拍下歌声高亢的男子。这里的一切都以最纯朴的方式呈现在他们眼前。热情好客的藏民邀请他们跳舞，参加他们的节日庆典。
　　看着来自远方的朝圣者以最虔诚的姿态朝拜，到达这个圣洁之地。
　　看着藏族的老妪在寺庙里用那写满沧桑的手摇转经筒。

　　『在这里你满目所及的是苍茫的群山，你的脸颊被晒成绛红，你所有的感觉正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控制着、震撼着、监管着、挤压着，逼你对生命过程进行一种全新的感悟。』

　　每天每天，他们都被这里的生活震撼的想要流泪。

　　他们一起走在人群中，会十指相扣。他们乘车时，若有一方困倦睡去，另一方定会拿出衣物盖上。他们时常默契的相视而笑。他们在晚饭后去散步，肩并肩坐在楼梯上看着夕阳西落的美景。
　　……
　　他们就像是十年前一般恋爱。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无穷尽一样。

　　江藤瑾的梦想实现了。可，太晚了。
　　旅途也结束了。

　　十

　　旅途的整整一年，就像是渡过了漫长的一生。

　　十一

　　他们回到日本。

　　机场上，迹部景吾和美莎自然是来接人。不二周助亦已知，和美在他们走后没几天，割腕自杀。
　　迹部景吾递过去一个白色信封，不二周助打开看。

　　不二周助：
　　我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爱上了你。并以错误的方式继续爱下去。
　　我忏悔。
　　但是不二周助，我爱你，这是真的。
　　和美留

　　不二周助淡定自若的收好信封，他还是那样淡然的笑。没人看得出不二周助的心情。站在他旁边的江藤瑾已不知去向。她又一次的消失了。

　　十二

　　书的排版已经完全排好，在经过声势浩大的广告宣传之后，新书上市。
　　纯粹的蓝色。很漂亮，很安静。
　　可扎眼的是书皮上绑着的言语。
　　“历时三年，知名摄影师不二周助与著名的悲情女王木槿联手打造第一本图文书……”
　　看着就让人望而却步。江藤瑾困惑的站在书架前，看着自己花费了三年所做出的书，她有些茫然。心智一下回复到幼孩的状态，为什么仅仅因为这样的言语却有那么多人愿意掏腰包买下它呢？
　　“想不到这本书会被人摆到这么惹眼的位置啊。”一个男子轻笑着说，她回头看见不二周助。

　　他们坐在咖啡厅，两人对坐。这样对峙的方式，应该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了。
　　对彼此无比的清楚，关心爱护，可是却无法在一起。这其实与和美无关。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十三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大概就是如此了。

　　—完—

作者有话说

　　感觉，不二周助严重走形。我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