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往事已成空（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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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这个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他会慢慢俯身蹲下，轻轻握住我的手，温和的拭去我的泪。有时，甚至会抱起我，好看的皱着眉头。我总是努力想要伸出手去，抚平那淡淡的忧伤。可他只是一言不发的送我回房，然后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是矛盾的，不管对我，还是对我娘。有时他会冷冷的看着望着远方的娘，但回过头来，他又是那个知书达理的长子。有时他会对我视而不见，但一旦我伤着自己，哭声未起他已经来到我的身边，满眼的疼惜。
那个时候，天很蓝，风很轻，世界很美丽。
他的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清香，一如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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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儿出生后，我开始不停的伤害自己以吸引他的注意，有时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我也会哭的很大声，然后看着他匆忙的声音，在他肩上将眼泪抹去。
慢慢我放下了防备，在这个家里，每个孩子都有着与外表不相称的成熟。他是，我是，连琪儿，也是。
琪儿会故意的欺负我，捉弄我，我只是默默的承受，一言不发。因为我知道，他就在我们身后，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他会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缓缓离开，不看琪儿一眼，脸上是不满和无奈。
那是觉得，只要为了那拉着我的手，我什么都可以忍耐。他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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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总爱在午后坐在那里望着北方，眼神迷离，有时甚至是泪眼朦胧。
那时的娘，有一种凄凉的美，虽美的惊心动魄，却有如那渐落的夕阳，实际距离逝去已是不远。
娘身边的人吞吞吐吐，再加上这府里人的闲言碎语中，我猜到了娘的故事。
娘的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不是我口中叫的爹。而我，也不是这个家的人。
其实当时的我很难过，那么疼我的亲人原来都只不过是陌生人。原来扯不断的血缘变成了义务和责任。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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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看我的眼光总是很复杂，有时她会愣愣的望着我，然后紧紧搂的我喘不过气来。可有时，她又会怨恨的看着我，仿佛透过我看到了什么。
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与这个家的人隔绝，对我视而不见。
我也慢慢学会以沉稳的姿态成长，他也开始读书了。我们不常相见，就算见面也多了疏离与客套。我谨记着应有的礼仪，只是默默的将我的美丽融入一言一行，以换得他难得的笑容。
我的世界里只有他，可我却忘了他的世界不一定有我。
曾经，外面的精彩和他的至交不过是让他的世界不再单调。但她却让他的世界有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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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琪儿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不再任性，不再娇纵。
虽有些不懂礼仪，却天真坦率，甚至有一点点的狡猾。
她说她忘记了过去的事，可她看我们每个人的眼光里总是有那么一丝了然和嘲弄。仿若，我们都是台上的戏子，而她，是台下的看戏人。漠然的看着眼前的悲欢离合，结局已尽在她的掌握。
她甚至会要求与他一起去读书，只有那时，她才像一个孩子，带着新奇的期待与兴奋。
而他对她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冷淡。连我都开始愿意亲近她，可他，还是站在远处，小心的观察着她，甚至是怀疑的态度。
也许我自以为是的了解，也许是他淡然的神情，总之，我放松了警惕，自以为，她不过就是他的妹妹，他的同胞手足，与他同姓的陌路人。
她甚至将他推向我，给我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她望向我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的低头，遮掩被人识破心事的狼狈。想着她那调笑的神情，心中不解她的敏锐从何而来。
他按约而来，我却心不在焉。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让我心慌意乱，离他的呼吸那么近，竟让我手足无措，打翻了杯碟，划破了手指都不自知。
我只顾在自己的世界沉醉，却忘了真实的变化。
没有看到他在答应她时那眼里的愤怒与赌气，没有感觉到他教我时的心不在焉，没有觉察他越来越多的提到她的名字，脸上是难以言明的笑意。没有顾及到他第一次没有看到我受伤的手指，匆匆离去。
血珠慢慢滑落，我毫无知觉，直到身边人来报说他又去了她那里，才恍然感到刺痛，低头方想起需要包扎。正想唤人，手上已覆上一方白帕。我下意识的抬头，娘静静坐在我身边。突然倍感尴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娘看着我的伤口开口：疼吗? 口气里竟有淡淡的忧伤。
我摇头，突然泪就涌了出来，难以抑制。
那晚娘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在离去的时候，迟疑一下，轻叹离开。
我原以为娘会用世俗礼教劝说我甚至逼迫我，可她最后只是告诉我一句，不如不相思。
我摇摇头苦笑，如果可以，娘就不会每日活在爱恨之间，如果那么容易，娘就不会对过去耿耿于怀，不肯接纳爹。
不如不相思，说来容易，可谁又真的有慧根参透一切，斩断情缘。
既然无法抽刀断情，那就只剩沉沦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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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在他们的世界里努力的寻找，用尽一切办法融入，还要自然而然不露痕迹。
可渐渐的我发现，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他们仅仅用一个对望的默契眼神就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彻底绝望。
有时就算我站在他们身边，可却感觉被隔在另一个世界。他们的世界欢声笑语，五彩缤纷。而我站在原地，一片寂寥。
我在静止的世界静静等待的时候，他已经走入她的世界，虽然迟疑，却义无反顾。
我在我的世界里编制梦想的时候，她已经走进他的心里，虽然徘徊，却无法抗拒。
于是，他们矛盾的猜测着彼此的心意，只留我一人在空寂里虚度年华。
我怀着仅剩的勇气试探，却看见他眼里的不自然，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狼狈。然后，竟有了想笑的冲动。
至少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都被世俗所困，顾虑太多而不敢放任自己去爱。
至少我们都在矛盾中煎熬，为情所困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虽然我看着他，而他，却看向远方，那里，站着她。
他太过笨拙的掩饰反倒让人一眼看穿，他太过拘谨的对着自己的妹妹，不知所措。
我远远看着，明白那一天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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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他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小小的事情也能变成导火索，让他深埋的感情瞬间爆发，不可收拾。她坠马，而他吻了她。
我只不过推波助澜，在她本已犹豫动摇的心里再添一把火，逼她离开。
她一向比我们勇敢，我们只知逃避，她却敢勇敢面对。虽然逃离，也是一种逃避。但我不能让他离开，他是我世界里唯一的阳光，我没有她那样的勇气在他离开时随他而去，也没有心力去面对他离开后的空洞。
所以，能走的，只能是她。
然后，他发疯的找她，仿佛要把这世界翻转。
然后某天，他突然离开，数日没有音讯。
然后他再次出现，没有带回让我担心的她，只带回满身的疲倦与狼狈；没有带回让我心悬的消息，只带回满心的伤痛与失落。
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绝望让我心痛，却更让我喜悦。
总觉得只要她离开，他就会看到我。总觉得只要她离开，我就能回到儿时的幸福时光。
可他却开始让自己很忙，我只能点燃一只又一只烛火，静静守候。
慢慢我失去了耐心，只好开始无奈的欺骗。
再用尽各种借口后，我只好开始了闹剧似的表演。
于是看着他一次次带着近乎疯狂的期盼眼神匆匆赶回家，然后失望。反复轮回，直到他看我的眼神开始有了厌恶，直到我自己都感到了疲倦，我仍无法停止这无尽的折磨。
终于有一天，他再不回来，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这独角戏折磨的其实是我自己。
然后娘再次说，跟她走吧，回到我真正的家。
在我犹豫的时候传来她回来的消息，我神情复杂的望着他们。眼里是我所不知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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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跟娘离开了这个家，在我还没有被恨蒙蔽双眼的时候，及时抽身离开。
心里却还怀着小小的希望，以我今日之尊，今日之身份，下嫁于他，理所当然。
哪怕只是躯壳，我也想守在他身边，他们再相爱，总有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可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我，决绝的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原来，即使她爱的是别人，他的心里仍就为她留下那片净土，那里，只有他们。
而我，不过是他曾经的妹妹，今日好友的妹妹，永远的妹妹。
我那所谓的心事，不过就是我的独角戏。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在我的世界，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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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这是所谓的债，她欠那个人的我替她还了。
那他欠我的，会用谁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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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三月，我出嫁了。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娘。
那天我无意识的回头，就看见了那个人静静站在我身后，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躲在树后，注视着那个永远不会回头的身影。
然后我就将自己的幸福交给了那个人。我一步一步走近他，脑海里是儿时的岁月，曾经的温暖。在我将手递给那个人时，那陌生的温暖让我想起了儿时那牵起我的手，然后，没有人见面纱下的泪珠，没有人知道我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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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有如飞蛾扑火般朝着我渴望的幸福飞去，义无反顾。
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却无心恋落花。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往事已成空（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