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蓦然回首（无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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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里拥有权力，这权力不大不小。说它不大是因为在这王侯聚集的京师，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步军统领；说它不小，是因为我每天都可以看见各种不同的面孔，这些不同的面孔对着我时却有着相似的表情和眼神，或谄媚，或惶恐。或低头诚惶诚恐，或仰望的别有用心。
一个步军统领，虽没有实权，却执掌京师安危。
其实我更渴望驰骋疆场，而不是在这柔山暖水的太平盛世醉生梦死。我是将军，偏安一方，每日只能周旋在权势之间，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擦拭佩剑，等着冰河铁马入梦来。身未老，心先死。真到风烛残年之时，被问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时，我是否只能尴尬的摇头？我的雄心壮志，坚不可夺被消磨，连同少时的金戈铁马一同远去，只剩圆滑的人事与心灰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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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入那个温柔乡，是因为一个阴谋。
多少年后才知道，原来我早已走入命运的圈套，多挣扎一分，只会束的更紧一分。
从救起王爷，处理后事，以及日后权力的更迭，一切的一切，都是别人棋盘上计划好的棋。
而我，就是那个杀劫。就连遇到她，也不过是确保我这枚棋子可以更运用自如的手段而已。
我虽预感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却还是义无反顾踏了进去，只为了已经模糊的渴望。
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的生命轨迹被打乱，前途，吉凶未卜。
她站在高处，笑看众生，美丽不过是她的表象，我只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怜悯和自嘲。
我们匆匆对视，然后她转身离开。我却始终回不过神来。
那一眼，竟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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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后，才明白她那时早已看透这丑恶的表象，她在怜悯别人，也在嘲笑自己。
当时却只觉得能在那样藏污纳垢之所看到那样清亮的眼睛给我带来怎样的震撼。于是有意识去留意，
原来，她赫赫有名，原来，她是京城花魁。
如果是别人，不外乎两种结局，要嘛流连青楼，一掷千金，要嘛为其赎身，收入府中。
可惜我是陆无治，我是沽名钓誉之徒，为盛名所累。
世人皆知我正直，这虚名成就了我也带累了我。为了这虚假的表象，我虚伪人前，不以真面目示人。
谁人又知我的真性情，身为将军，豪情奔放才是我的本性。
我答应与王爷联手，也许是为了少时的梦想，也许是为了心中的蠢蠢欲动，也许是对嗜血的渴望。
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才知，原来，不过是为了她。
为了她的笑容，为了她的温暖，为了她的平安，我一次次将自己投入危险，不顾生死。
原来，只是那一眼，我就心甘情愿任人驱使，征战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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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来人微笑，只要王爷能娶沾衣，我愿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看着王爷一瞬的讶异，然后了然的笑容，我深深的低下了头，沉默。
就这样，我用我的性命换来对她的成全。
因为我知道，她每天在阁楼远望，迷茫的眼神，只有那个人出现，她才展露笑容，温暖而舒展。
因为我知道，她每夜在屋内亲弹，曲调哀怨，声声思念，句句断肠。只有那个人在的日子，才能听到她真实的情感。
因为，她有多少无眠之夜，我就有多少徘徊之时。
我只是站在黑暗中，望着她；我只是在月下踱步，清冷孤寂。
在她每一个惆怅的思念中，静静的数着过往。
那之后我从未再去过那里，因为我知道她等的，念的，不是我。
告诉自己说我岂能流连烟花之地，大丈夫岂能沉迷儿女情长。
却在多少次借酒浇愁时挥剑起舞，将心中思念狠狠倾泻。
却不知，举杯浇愁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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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王爷将她接入府中，荣宠不断。
那之后，仍旧在那个窗下徘徊，虽然人去楼空，却仍有她的气息淡淡在空中回荡，伴我度过一个个难眠之夜。
不久之后，王爷登基，她入主西宫。
不久之后，我奉旨成亲，领着妻子入宫谢恩那天，她坐在他身边，淡淡的笑着，安详的美丽，静静的绽放。
彼时，她是后宫的宠妃，我是当朝的大将。
婚后不久，我便自请戍边，离家去国，此去经年。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再难见她，对着妻子，连心中的思念也被道德枷锁压制，不得宣泄，就连短暂的失神，都会引来不安。
我只有远离，将思念放逐。在这寂寥的荒原塞漠，任情任性。虽寒冷，却自由，虽清苦，却心安。
世人皆赞将军一心为国，四海安宁。我苦笑，这一世，怕是永被声名所累，不得解脱。
家书抵万金不是只在烽火年月，在这漫长无边的守望中是我唯一的安慰。
妻子的信总会无意提到她，是否安好，是否荣宠依旧。
其实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手握兵权，自然会将家眷送入宫中，以示忠诚。
我不畏生死，不顾妻室，只为了可以时时得到她的消息，正大光明。
我想我是疯了，只是为了她就可以不顾一切。
可自嘲的笑笑，我还是逃避着世俗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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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那日，她向我奔来，眼里的不顾一切，近乎疯狂。
那是政变之时，城乱之日。
我多想带着她归隐山林，一世逍遥。
可手中冰冷的剑却突然划破手掌，痛楚漫天袭来。
我沉默着将她送入宫门，调转马头，疾驰而去，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不敢看她眼里的失望与无助，在往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那单薄的身影时时环绕，挥之不去。几乎将我折磨崩溃。
我将自己放逐，告诉自己顾忌世俗人言，我不过是个懦夫。
那个伤口，每当即将消褪，便再补一剑，痛彻心扉。那伤口终年不愈，一如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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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回到京师，仿若梦境。
再次见她，措手不及。
她站在树下淡淡开口:将军辛苦，可安好？
我躬身回道：谢娘娘挂心，娘娘请保重。臣告退。
然后我狼狈离去，因为无法抑制双手的颤抖，她始终背对着我，面目模糊。
我只知道她面色苍白，身体柔弱。却不能，不能拥她入怀，轻轻呵护。
所以再次选择离去，太平不在，狼烟四起。
在前线数日后方知，大军离开之日即是她离去之时。
最后哪一战，持续数日，苦攻不下。
一将成名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连年战鼓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那一箭之后，我闭上双眼，面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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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怀疑，她是否恨我，在河的彼岸，她是否守候？
当时的王爷，当今的皇上，手中掌控的，不仅是我的家人，更是她体内的毒。
我只有以忠诚的名义逃离，以换取她的安全。
那毒药世间无人能知，我怎能带她离开？
我原以为给了她幸福，给了她平安。却不知那次相见她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多少次梦到背对着我的她泪如雨下，却轻咬嘴唇不肯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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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跟随将军的人说，将军离世时，面向远方，捂着胸口竟笑了。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世美景。
皇上望着手中的丝帕，微微摇头，一声轻叹。却无人见他那颤抖的双手。
那丝帕静静飘落，雪白上晕染一枝傲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所谓的绝世美景，不过是那纠缠一世的妖，飘然而来，继续下一世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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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蓦然回首（无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