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霁见

6、第 6 章

　　“哪里来的狸奴？怪可爱的。”

　　“别碰别碰，狸奴可通灵，现在又是特殊时刻，这狸奴说不准……”

　　“你别吓我！”

　　“哈哈哈，胆小鬼，不吓你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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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声音吵醒，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在看见四只大大的绣花鞋后，我懵懵地往后退了退，然后看到了两只……高大的宫人。

　　宫人正在俯身看我，一个惊喜一个好奇，两人皆是目光灼灼。

　　我再度往后退去，感觉不对，一低头，在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成了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后，我瞪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身子猛地一轻，一只宫人伸手穿过我腋下将我抱了起来。

　　宫人将我左右转圈打量一番，随后满目惊叹，“这狸奴真的罕见，全身皆白，眼睛还是绿色的，真可怜。”她转头，兴致勃勃地征求同意，“姐姐，要不我们悄悄收养它吧。”

　　我：“……”

　　我想说放开我，但没想到我一开口便是一声娇弱的嗷呜之声。

　　我愣住，两个宫人却笑了。

　　“这叫声也好听……”

　　“莫非是在请求我们收养它？姐姐，要不我们就养它吧？”

　　我：“……”

　　我有点绝望。

　　一眨眼前，我在宫人眼中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全身白毛，绿眼，四爪，手掌大。

　　宫人看见一只狸奴。

　　那正是我此时的模样。

　　我试图仰头看天，但宫人伸手过来抚摸我的头，我只能俯首看地。

　　我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我死后不是直接去冥界喝孟婆汤，反而是变成了别人别物？

　　昨天是安夫人安媛，今日是一只狸奴，那后日，再大后日又是如何？

　　我忽然有点不敢想象。

　　两个宫人仍在犹豫要不要收养我，我趁她们不注意，挣脱了抱住我的那只手，然后飞快地朝峦羽殿跑去。

　　我心里有很大的疑惑。

　　既然我变成了一只狸奴，那安媛应该回来了吧？

　　我跑到峦羽殿，才绕过高高的殿门槛，便看到倚在矮榻上假寐的安媛。

　　安媛美目半阖，体态休闲，木樨正在为她捏肩捶背。

　　我等了好久，才等到木樨说话，“夫人，陛下看起来颇在意王后……”

　　安媛没有睁眼睛，娇艳的红唇倒是弯了一下，“不过死人罢了。何必在意。王后一位，很快就是我的了。”

　　“夫人说的是。”

　　“我的膝盖怎么这么疼，木樨，你快去替我添些药酒来。”

　　“是，夫人。”

　　“下手时记得轻点，我累了，先睡一会，不许吵醒我，听到没有？”

　　“是，夫人。”

　　我扭头往外走。

　　我平日里与安媛来往不多，但对她的印象也有几分，看见方才那一幕，与记忆中的娇气蛮横相差无几，我想，安夫人大约是回来了的。

　　如此倒好。

　　*

　　今日天气不太好，天低云厚，乌云压天，似乎要下雨，但还没下雨。

　　我漫无目的地转悠，最后去了灵堂。

　　白果依旧跪在棺材边，我走过去，用头蹭了蹭她。

　　白果低头看我，有些惊讶。

　　不过一日，她容颜已经很是憔悴，说话时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你从哪里来？”

　　我咬她的裙摆，试图拖她去休息，但白果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夸赞我有灵性，然后伸手赶我走。

　　“你不要再来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定定地看着白果。

　　白果又是伸手来赶我。

　　无奈之下，我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灵堂。

　　*

　　宫城占地宽广，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了很久，我回了椒留殿。

　　椒留殿有侍卫把守，我几经艰难跃上墙头，几乎是跌跌撞撞才爬到窗柩上。

　　椒留殿的摆设依旧和我记忆中的一致，只是却少了人气，整个殿内空空的，比殿外要清凉一些。

　　我窝躺在窗柩上，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但直到我睡过去，我都没有想出答案来。

　　我睡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窗柩内多了一个人。

　　顺着绣着金色龙纹的玄衣看上去，我看到了……秦济的脸。

　　这……

　　我默默地往后退，不小心挪到窗柩边缘，往下摔了去。

　　我疼得龇牙咧嘴时，秦济已经走到我面前，我看到他玄色的鞋履。

　　“哪里来的狸奴？”

　　秦济蹲下来，伸手捏住我的后颈皮，将我拎上窗柩，又招来宫人询问，“这个狸奴是哪个殿里的？”

　　“奴这便去查。”

　　宫人在一个时刻后回来，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彼时我正在一个矮几上窝着，而秦济依旧站在窗边，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他已经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在世时，秦济不常来椒留殿，甚至我去含仪殿见他，十次大概只能见到五六次。

　　宫人都知道秦济并不喜欢我，但秦济从不曾亏待我，他给我王后应有的待遇，在大事上总会偏向我，但或许这大概就是令人感到最最好笑的地方，秦济是我的夫君，他不喜欢我，他只是照顾我，而且，他待我总是堪比陌生人般的疏离。

　　我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后。

　　有些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时至今日，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如愿，但我现在想想，那些过往，的确挺像一个笑话的。

　　秦济朝我走过来，我跳下矮几，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去，但没走几步，后颈皮再次被揪住。

　　秦济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瞪大眼睛，无法参透秦济的用意。

　　秦济看着我，依旧是那种好听的声音，“既然无主，以后便随着寡人吧。”

　　我：“……”

　　我扭身想往旁边去，秦济一手托住我，一手压住我，带我往外走去。

　　秦济要回含仪殿。

　　路上我一直瞅着机会逃跑，奈何秦济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我尝试再三到底还是以失败告终，后来我对着他，干脆地扬起爪子——

　　秦济握住我的爪子，似笑非笑，“怎么？想挠寡人？可做好成为狸奴羹的准备了？”

　　我：“……”

　　秦济招惹不得。

　　我放下爪子，彻底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