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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六月飞雪 ...

  •   日子依旧过得平静而又缓慢,从叶府中传来消息,大哥与纪梦初婚后甚是和睦,齐眉举案相敬如宾,我心中始真正放开怀。但段御龙的信却渐渐少了,往往只寥寥几个字便收笔,最近这个月竟未收到过只言片语。

      我心里的不安感渐渐扩大,难道说情势有变,皇上打了败仗?我不敢去想像打了败仗之后的结果,在锦岚宫坐立难安,忧心着急段御龙如今的处境。

      边关情势尚未分明,朝廷却哗然大变,左相顾天云弹劾右相萧武玄私制龙袍,暗蓄武士,有谋反不轨之心,为防军心生变,段展鹏将此事生生压下,命待皇上回宫之后再行核实,但京城中小道消息已传扬得满天飞,皆云萧氏有谋反之心,天佑王朝恐国祚不久矣。

      谣言越传越烈,民心亦甚惶惶,萧武玄被迫向朝廷提出告老还乡,本是以退为进之计徐图后计,不料段展鹏这回的反应却极迅速,爽快地批复了奏折,准予萧武玄告老还乡。

      萧武玄骑虎难下,左相趁机大落下井之石,萧武玄气怒交加,宣称旧病复发,在家中闭门不出。

      形势急转直下,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段御龙安排的计策,还是形势果真如此,我只知道,若萧武玄盛怒之下狗急跳墙,在京城仅凭段展鹏一人之力,恐怕无法抵抗武相谋反,而段御龙远在边疆,若京城有变,失了立足的根本,他的形势将更为凶险。

      但我宁愿相信,这一切皆在段御龙掌控之中,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安慰我焦急烦乱的心。

      段御龙终于有消息传回,凤尾江一役,天佑王朝大败,领军将领萧武玄之子萧荣更是被敌方一箭射穿了咽喉,当场殉国。

      消息传回,朝廷皆惊,连龙虎大将军都死在了边疆战场,战败且又遭逢主将折殒,我方土气大落,如何还能奋力杀敌,更遑论凯旋回朝?连皇帝的安危只怕都成问题。

      这下不仅朝堂动容,连后宫中都开始动荡不安,馨妃尤其失了神,气焰大减,每日只闭宫不出,听闻都快瘦得不成人形了。
      太妃娘娘虽然病重,却不忘每日要我汇报朝廷之事,她听闻了这一切,竟然面不改色神情如常,甚至看到我焦虑难安时,她还微微笑安慰我道:“天意如此,担心也是无用,不如静观其变。”

      从太妃宫中走出,正好遇到段展鹏匆匆走入,我心中有事神思不属,擦肩而过时险险撞上,段展鹏及时叫了声皇嫂,我惊得抬眼,见他倒是一脸自在镇静,心中忽然就觉得一阵平和,果然他低低地对我说了一声:“娘娘请放心,一切均在计划掌控中。”

      周围还有人,他不便与我多说,然而只这一句话,便让我的心渐渐宁定下来,冷静地分析一切前因后果。

      我不是不信他,只是关心则乱,这才分寸大失。先传出谣言逼迫萧武玄主动请辞,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再不惜牺牲主将趁势打击萧氏,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唯有如此,才能将萧氏连根拔起,扫除后患。

      众人皆知皇上风流好色才能平庸,这才认为萧荣身亡之后,边疆战事必败无疑,但我却知段御龙韬光养晦,龙隐凤藏,智谋胆识尤胜领兵大将,何况又有清平王与长公主坐镇京城,扫除后顾之忧,双方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场突如其来的诈败,只是疑兵之计罢了,令敌方生疑,也令后方生疑。

      萧氏既除,接下来要对付的应该是左相顾天云。段展鹏之智谋决断并不亚于段御龙,他不露声色地在朝堂之上逐步架空左相的权力,安插亲近之人顶进内阁要职,明眼人几乎都已看出,顾相表面虽仍尊崇,其实大势已去。

      似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只等着段御龙平安归来。
      然而风波来临之时,往往是最为平静的时刻。

      太妃的身体稍稍康复了些,这日风和日暖,我与谨嫔陪着太妃在花园赏了一会儿花,太妃走动多了渐觉吃力,此处离我的锦岚宫颇近,我顺势邀请太妃娘娘到我宫中坐坐,太妃心情甚好,居然也应允了。

      在临波阁内遇到灵妃,她正斜倚栏杆,意态阑珊地看着一池枯荷发呆,见到太妃娘娘时惊得连忙行礼,太妃随口说道:“这孩子往这水边一站,瞧着袅袅婷婷地弱不胜风,怪可怜见的模样,哀家看着就有几分心疼,莫若与哀家一起,同上皇后宫中喝体己茶去。”

      灵妃受宠若惊,喜得连忙答应,今儿个倒巧,人全象约好了似的碰到一处,齐齐光临我的锦岚宫。

      锦岚宫中飘着药香,珍儿在殿隅拿扇子扇着小药炉,炉上燉着一罐药,水汁沸腾翻滚,浓浓的药香弥漫,太妃率先皱眉道:“哀家在宫中喝药喝多了,闻见这味道就反胃,你们这里谁病了,也喝药来着?

      我笑道:“是臣妾,其实也没什么大病,纯是滋补的药方,最近身子易倦怠,人也没什么精神,懒懒地不思饮食,太医开了药,嘱咐要经常吃,提神开胃罢了。”

      太妃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眉皱得越深,“果然是清减了,你这孩子,病了也不早说,替哀家诊脉的那位太医脉息极好,不如叫来替萱儿诊治诊治?”

      太妃不提起太医还好,我立马就想到了初进宫时,最爱给人扎针的那两位白胡子太医,心中叫苦不迭,连连地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这又不是什么病?况且这药吃得也惯,身子也好转得差不多了。”

      灵妃神神秘秘地一笑,曼声说道:“娘娘一再声称不是病,臣妾倒有些恍惚了,身子倦怠,没精神,又不思饮食,既然不是病,遮莫娘娘是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有人欢喜有人忧,我吓得一口茶几乎呛在咽喉内,直觉地冲口而出道:“这绝对不可能。”

      太妃又惊又喜,连连拉着我的手问我道:“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你这孩子为何不早说?”她虽是嗔怪,眉眼里却是喜气洋洋,直嚷嚷道:“怪道一早起来,喜鹊就在窗前叫个不停,原来是应在这件喜事上。”

      太妃还真信了,我简直欲哭无泪,苦着脸道:“不是不是,我怎能可能怀孕?这不是真的。”

      没有人信我,太妃炯炯地望着我,眼神象火一样热切,抢着说道:“萱儿还小,好多事不懂也是有的,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们娘俩也不说见外的话,你且说说,你有多久未曾行经了?”

      这话问得?我脸上立马腾上了红云,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人,竟被一个封建老太太当众问得难堪,直想落荒而逃,然而仔细想想又惊恐地发现,确乎是有好久未曾行经了。

      我心中一凛,这数月大事小事不断,我竟然从没有注意过自己的生理期。
      不是怀孕,那就是病了,在现代女人月经不调也算是常事。

      我低头小小声地说道:“是有数月癸水未来,臣妾一直没有注意,该找个太医看看才是。”
      太妃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喜之不禁道:“这就是了,大喜啊大喜,皇后若为皇上诞下我天佑国第一位皇子,将是国家之福,黎民之喜,社稷之幸啊!”她大叫着宣太医进谏,珍儿喜滋滋地答应着,扔下扇子就跑。

      谨嫔笑容满面,真诚地向我道贺道:“臣妾先向皇后娘娘道喜了。”灵妃也假模假样地上前恭贺了几句,我额头后大滴大滴冷汗流下,真真是三人成虎,我这如假包换的黄花闺女若是怀了孕,可算得上天下奇闻了。

      我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渴盼白胡子老头的来临,太医为什么还不到,我需要昭雪这千古奇冤。

      太妃握着我的手又拍又摸,欢喜得眼中泪花闪,直摸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又掉,凉意从头发根窜向脚后跟。她的目光更是嗖嗖如X光机,在我小腹处扫了又扫,只恨不能钻进去一探究竟。
      她一生无儿无女我是知道的,然则她的反应也太未免太强烈了些吧。

      太医千呼万唤使出来,我有见到亲人解放军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伸手让他把脉。他探了良久,换了手又摇头晃脑地沉思,就是不吭一声。

      我心急如焚,太妃比我还要急,追问道:“皇后是不是有喜了?”太医闭眼如老僧入定,久得在我以为他已经圆寂归天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笑逐颜开地说道:“老臣向太妃娘娘,皇后娘娘贺喜,娘娘的确怀了龙胎。”

      我脑中嗡的一声,如同听见了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结论,我泪奔,我要撞墙,我有气无力地哼道:“你确信你没有看错?”

      太医登时满脸悲愤之色,颤微微地说道:“老臣家世代学医,虽不敢说医术如神,但这点小小的自信还是有的,何况老臣历经三代皇室,经臣手诊出宫妃有孕的不知凡几,怎么会看错?”

      灵妃哧地一声笑,转头向谨嫔说道:“皇后娘娘莫非是欢喜疯了,有了龙孕这是天大的福份,旁人求都求不来,她倒象是比天塌下来还要慌乱,真是怪事!”

      太妃娘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失措的面容,脸色渐渐凝重,听了灵妃的戏言之后,眉毛更是突突一跳,沉声问太医道:“你再诊诊脉,能不能瞧出皇后娘娘怀了身子多久了?”

      我闻言亦生了希望,你再诊诊试试,大医院也有误诊的,你老人家白胡子一大把了,出点医疗事故也是平常,平常。

      太医又拿脉细诊良久,很肯定地说道:“娘娘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

      咣当一声倒地不起,我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吐血而亡,太妃慢慢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看我,手亦抖着指向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灵妃嘻嘻一笑,神色鄙夷无限,啧啧说道:“皇上出征四月,皇后却有了不到三个月的身孕,怪不得不敢承认,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

      谨嫔忽然跪下地,膝行至太妃面前,抱住她的腿说道:“太妃娘娘,臣妾蒙皇上看重,这些时日一直与皇后娘娘作伴,娘娘心系皇上安危,寝食难安,对皇上是情深意重,亦谨守宫规,行为并无出格之处,此事还请太妃娘娘三思,未彻查清楚之前,切勿妄下断言冤屈了皇后。。”
      灵妃在一旁酸不溜丢地说道:“谨嫔,你把皇后当姐妹,这般为皇后出言担保,真真是讽刺,人家只怕还当你是傻子呢!”

      太妃颤颤抖抖地,终于将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呼出了口:“萱儿,你真是辜负了哀家的一片心。”
      我还来不及辩解,太妃已大声道:“来人,将皇后的起居册拿来,哀家要亲自查个清楚!”

      灵妃一脸的幸灾乐祸,施施然如看好戏,谨嫔怒目望着她,银牙紧咬愁眉深锁。
      无数谜团疑惑象蛛网一样将我层层纠缠,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没有误诊,只有阴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阴谋的指向就是我。能令我生理期紊乱,自然是在我平日饮食上动的手脚,经手的嫌疑之人太多,我无法一一排查。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我不敢断言,我只有暗压怒火,冷静思考对策。

      我想说出自己还是清白之身,想想又犹豫了,嬷嬷曾招摇过市地将我那块象征皇后贞洁的白布,堂堂供奉在历代皇后神位之前,此事若揭穿,固然可以摆脱我怀孕之嫌,却在无形中将段御龙也拉扯下水,一并治以亵渎历代皇族神圣尊严的重罪。

      尤其此时段御龙的计划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这个时候抖出此事,对段御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千思百转左右为难,内监官已捧着起居册走进了大殿。

      太妃接过一一翻看,脸色灰败难看之极,她将册子重重掷在我面前,恨声道:“小贱人,册内记载得清清楚楚,皇上走后当月及次月,你都曾来过癸水,自你大哥婚后,就再也没有记载过此事,你居然还敢辩解你没有怀孕!”

      谨嫔迅速地抬眼看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惊恐。

      太妃怒不可遏,喝道:“皇后娘娘癸水异常,为何不见内监禀报?来人,将这起不招事的奴才拖将出去,乱棍打死!”
      内监大惊失色,拼命磕头如捣蒜,太妃只是不理,任他一路哀嚎被侍卫拖出去,她眼光凛凛地向众人扫过,定格在我脸上,慢慢问道:“萱儿你说实话,你这身子到底是那里来的?”

      我望着她,心中烦躁愤怒,实在不知怎么说,怎么说都是错,幕后黑手布下了天罗地网,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详,我象一条困在网中的死鱼,没有丝毫翻身余地。

      太妃又把目光望向了谨如,厉声喝问道:“你是哀家一手带出来的,你可要说实话。你与皇后走得最近,皇后究竟有没有与人做过苟且之事?还有她两个多月前,到底有没有私自出宫?”

      谨嫔咬着唇,脸孔雪白,望了望我又望向太妃,最后终于低下头,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一切如常,守份从时,但在两个多月之前,确曾偷偷出宫。”我心一沉,她很快又抬起了头,目光坚定地说道:“不过皇后娘娘出宫是去看望家人,当日国舅爷大婚之喜,全宫中都是知道的。”

      灵妃哼了一声,冷笑道:“谨嫔你怎么能保证皇后娘娘的确是回了家,难道当日你曾同去?”谨嫔无可辩解低下头去,灵妃又煽风点火说道:“听闻皇后娘娘入宫之前,最爱到三教九流之地听闲书,看杂耍,性子原是野惯了的,这来历不明的身子并不奇怪,谁知道是不是在宫外偷的种?”

      我再也忍耐不住,扬手就是一耳光,响亮地打在她娇嫩的脸孔上,正色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本宫的清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还轮不到你来信口胡说!”

      灵妃捂着脸,又羞又窘,转头对太妃哭诉道:“太妃娘娘可得给臣妾做主,娘娘自个的丑事被揭露出来,却反而打臣妾出气。”

      太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滚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落井下石出言粗俗,那里是一个皇妃该有的身份与气度!”

      灵妃惊愕难言,脸涨得通红,羞恼地掩面踉跄离开。

      我缓缓说道:“太妃,臣妾是冤枉的。”半晌只听得太妃重重地喘着气,那脸色也渐渐变了,向后一仰,竟直直地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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