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仁]陪你度过漫长岁月》拿铁不加冰

1、上

　　1、

　　雪乃小姐的访谈节目《雪乃与倾诉》的录制在一个小时后开始。
　　这期的嘉宾是仁王雅治。
　　预告与宣传是提前做好的，内场的观众票也早早发完。来的粉丝很多，也很热情。

　　雪乃小姐也提前做了很多工作。
　　嘉宾的相关经历，近期引起轩然大波的报道和随之而来的各类爆料，还有嘉宾本人在各式采访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语，还有在粉圈内部引起的波澜……

　　事实上两个月前，仁王就来上过访谈。
　　只是那一次是整个剧组一起上的访谈，关注点当然都在戏上，聊到仁王的，也就只有他颇为传奇的转型过程。
　　那一期的收视率也很不错，近年来难得的都市职业剧，引发了社会各层的讨论。而仁王作为制片人之一也受到了很大的关注。

　　从那以后也过了两个月。
　　仁王雅治身上的争论，也从转型和演技转向了另一个方面。
　　他几乎连着上了一个月的热搜。几乎。

　　雪乃小姐有些感慨。

　　这可是娱乐大新闻。
　　出了新闻以后的第一个访谈，这期节目的收视率一定会很高的。
　　雪乃小姐颇为欣慰地想。

　　2

　　仁王匆匆从片场赶来。
　　他今天的戏比想象的要顺利，因而下戏的也比想的要早，这让他有了那么点时间在车上吃完晚餐。
　　补了妆才下车，到达录制地点的时间正好。
　　他去和节目导演工作人员都打了招呼，也去和雪乃小姐问了好。

　　“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雪乃小姐有些惊奇。

　　仁王抿唇笑了笑：“看起来还不错？确实挺好的。”

　　临上场前他在场边和总来跟活动的几个粉丝聊上了。
　　一路从少女变成少妇的粉丝在近距离面对他时依然毫无抵抗力地摆出一副迷妹脸：“哥，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谢谢。”仁王眨了眨眼，忍不住有些感动。

　　他想，世界对他已经足够厚爱了。
　　他走过那么长的路，有过那么多的坎坷，但终究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他，支持他。

　　临上场前他看了一眼手机，和某人的聊天信息停留在两天前。
　　去国外开会的人问他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他回复买点实用的别又带什么十九世纪工艺品。
　　——工艺品也是有观赏价值的。
　　——附庸风雅。
　　——九十九朵玫瑰花？
　　——那你还不如买玫瑰花饼呢，至少能吃。
　　——庸俗。

　　放在几年前，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和这个人会用这样随意的语气对话。
　　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直在随时间改变着，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变成了这样的日常和琐碎。

　　也挺好的？
　　仁王把手机锁了屏，递给旁边的经纪人。
　　他任由造型师替他整理了衣服，才迈开步子走上台。

　　访谈节目是录播。要问的问题列了很长的单子，经纪人先审过了，仁王也看过一遍。他说他没什么不能问的，就真的没有提前删掉单子上任何一个问题。

　　雪乃小姐在开始前调试麦克风的时候点了点他：“这几个问题你真的不删？太敏感了。”

　　“我现在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仁王洒然笑道。

　　灯光暗下来，两个沙发背后的大屏幕开始放开场视频。
　　多个粉丝自剪的视频，从仁王出道的广告开始，十五年来的十几部电视剧和十来部电影，中间夹杂着杂志拍摄的花絮。

　　成长的痕迹凝练在这短短一分多钟的短片里，叫人无端想要落泪。

　　粉丝在观众席忍不住的尖叫。

　　然后灯光重新亮起，雪乃小姐调整了表情和姿势：“欢迎收看今天的《雪乃与倾诉》。本期的嘉宾，就是青年演员，仁王雅治。”

　　仁王于是对着摄像机的方向微微勾唇：“大家好，我是仁王雅治。”

　　3

　　“仁王君最近的工作安排很忙吧？”

　　“也还好。最近没什么活动，几乎都在片场。”

　　“之前的电视剧年末盛典，仁王君获得了年度最佳男演员，恭喜。”

　　“谢谢。”

　　“目前在拍摄的是电影？”

　　“对。”

　　雪乃小姐翻过一页台本：“你之前的电影几乎都是文艺电影，是特别喜欢这一类吗？”

　　“当然是喜欢的。”仁王往后靠了靠，“不过选剧本也不完全是个人喜好。只能说是这一类的剧本更容易让我有所触动。”

　　“你的粉丝都开玩笑说你偏爱悲剧。”雪乃小姐笑起来，“喜欢选悲剧性很明显的角色。还说你选角很任性，选剧本纯靠喜好。”

　　“我不是喜欢悲剧。”仁王双腿交叠，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当然任性这一点我不否认。我当初说要当演员，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疯了。但我还是，用一意孤行来形容吧，进了这个圈子。我喜欢演戏，是希望借由演戏去经历现实生活中没有办法经历的事。很多角色在短短几十集里把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承受的变故经历了一遍，这样的角色演绎起来其实很有意思的。而且演完以后你就会觉得，啊，比起他来，我的人生其实很幸福。这有正面的影响的。”

　　“自我催眠？”

　　仁王摇了摇头，笑道：“不算。”

　　“你的经历也不算顺利。”

　　“我觉得还好。”

　　“但很多网络盘点，都会把你归在什么‘十大坎坷星路’，‘十大转折’的盘点里面。”

　　“只能说是有变故。”仁王仰着头想了想，“就是，起伏比较大。但这也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不算坎坷。”

　　“自己选的？”

　　“对。比如当初那个让我被骂的挺惨的角色，公司也不赞成我接。但是我特别喜欢，就还是接了。演的时候也花了很多心思吧。上映前老板和我说，你这片子播出来肯定会掉粉的。”仁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结果反而多了很多粉丝？虽然是黑粉。”

　　场下粉丝忍不住笑了。

　　雪乃小姐也忍俊不禁：“你那时候是在急着转型？”

　　“也有一点。”仁王道，“主要是，想演一个和我之前演过的角色差别很大的。当时来找我的符合我要求的也只有这个了。”

　　“为了角色，你是减肥了对吗？”

　　“减了将近二十斤吧。”仁王侧过脸有些不好意思，“减过头了。”

　　“后来还因为这个出了很多负面新闻。”

　　“对。”仁王点了点头。

　　他回想起当时的事。好几年了，差不多是七八年前吧。他那时候演了几部偶像剧，人气也还算不错，突然接了那么有争议的角色——古代剧，演一个伶人，毫无自我，就是个金丝雀，最后被将军夫人给弄死了。
　　角色和剧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当时正处在国内同性婚姻合法化最关键的时刻，这样有争议的角色很容易就被人拿出来当靶子。

　　再加上公司正好到瓶颈期，下黑手的人不少。

　　负面新闻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出来的。
　　说他暴瘦是因为吸（卡）毒和滥（卡）交，男女通吃什么的。
　　同性恋算是很温和的指控了。

　　“你没有正面回应？”

　　“当时公司帮我把采访全都推掉了。”仁王道。

　　“但很多人说那些新闻是炒作。”雪乃小姐道，“因为你后来上映的电影就是相关题材的。”

　　“这是巧合，我们没有刻意用新闻炒作。”仁王道，“而且有些事是解释不清楚的。我自己的事也有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时机不对。”

　　“那现在？”

　　“现在可以说，估计也没什么人想听了。（粉丝：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仁王耸了耸肩，“所以，对，我是同性恋，但这个也没有必要和别人解释。至于其他就更解释不清了。”

　　雪乃小姐点了点头：“这样就顺理成章进入了访谈的中心话题。”

　　“姐，你铺垫了好久。”

　　“也再回顾一遍你的艰苦经历。”雪乃小姐眨了眨眼。

　　算什么艰苦啊。
　　仁王暗自想。

　　4、

　　“前年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条例以后，出柜的明星也有不少。”雪乃小姐语气有些感慨，“但都没你这么轰动。”

　　“很多前辈……嗯，对，都比较低调。大家也都默认了。”仁王微微敛眉，“我的话，从来没承认过？”

　　“你有过不少绯闻。”

　　“炒作嘛。”仁王手摆了摆，“宣传期恋情。”

　　“你还真敢说啊……”

　　“这个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没什么不好说的。”仁王咬着唇笑道。

　　“但大家都觉得新闻出的很突然。”雪乃小姐道，“你之前的采访都说你自己是不婚主义者。”

　　仁王歪了歪头，沉吟了一会儿：“我之前确实以为自己不会结婚。现在也不能确切地说会结婚。至于新闻，很多头条用了‘意外’这样的词吧？也有人猜是摆拍。我们那天确实知道有人在拍。他说别躲了，拍就拍了。我想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刚好到了那个阶段吧。还得谢谢记者们拍的那么好看，滤镜颜色选的不错。”

　　观众席一片哄笑。

　　“瞒了这么久，突然决定公开？”

　　“对。心血来潮。”

　　雪乃小姐指着后面的大屏幕，大屏幕上是照片曝光上了头条后第二天某人发的SNS：“心血来潮？”

　　#迹部财团-迹部景吾：二十年。@仁王雅治#

　　观众席又是一阵喧哗。

　　仁王的嘴角的弧度变得柔软。
　　他语气放轻了：“我没算过时间，这对我来说算是心血来潮。可能他是早有预谋。”

　　“所以，你们在一起二十年了？”

　　“怎么可能？那时候我们才多大啊。”仁王摊了摊手，“是我们认识了二十年。”

　　他想了想：“那天是几号来着？十一月？那就没错了。”

　　“什么？”

　　“他是从我们第一次双打开始算的吧。”仁王终于松开了一直交握的手。左手放在脸侧掩饰了一下表情的变化：“我就知道在那之前他没把我看在眼里。”

　　“……U17网球青年队？”

　　“是啊。”仁王大方地点头。

　　5

　　仁王想，他和迹部能产生交集的唯一途径，真的只有网球了。
　　如果不是网球，如果不是两个人都选入了U17训练营，如果不是两个人都进入了最终名单随队出国征战……
　　他和迹部就不具备一丁点相识的可能性。

　　他有一段时间很在意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或者说，现实逼迫着他介意这个。
　　还在念书的时候，理智知道两个人的距离，现实却没给他太多的实感。而当他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成了演员，在灰色地带摸爬滚打……

　　如果他踏踏实实读书，成为公司职员上班，便不会接触到某些阴暗面。
　　但那样，他和迹部的距离反而会更远吧？
　　所以这样的位置也不错。
　　至于有多少苦又有多少甜，也都是过去了的事了。

　　“会想到你们的事一连上了那么多天的头条吗？”雪乃小姐问道。

　　仁王怔了怔，淡淡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

　　“我大概想过，我们的事公开会怎么样。舆论会怎样发展，之类的。但一直没有走到一定要公开的程度，时间一长也不再想了。前年条例通过的时候，他提议过去登记。我……不太情愿。后来他也不提了。”仁王又捏起了自己的手指，“我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习惯。而如果把两个人的相处摆在那么多人面前，就好像是自己的人生变成了别人眼里的戏剧。可演员只是我的职业而不是我的生活。”

　　“但你还是公开了？”

　　仁王笑了笑：“我吧，是平时会想很多，但真要做决定时往往靠直觉的那种人。一件事做了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会提前想，但不怎么在意。就像是当初接那几部争议很大的电视剧和电影一样。”

　　“那么现在呢？上了那么多天的头条，感觉如何？”

　　“也没什么感觉。”仁王歪了歪头，“舆论方面，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这算比你想的要好？”雪乃小姐挑眉。

　　后面的大屏幕打出很多的SNS留言，有不少被做了模糊处理，看得出来措辞很激烈。

　　仁王反而显得坦然：“这确实比我想的要好一些。这样的程度，还没我当初对负面新闻避而不谈时来的激烈吧？”

　　“……好像是？”

　　“而且，我说的我提前想过很多，是真的想过很多。”仁王道，“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客观上就是很大的，在别人眼里只会更大。就算说了我们认识了很久，也在一起了很久，但他是迹部财团的继承人……哦，现在是掌权人了，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演员，会被说成什么样随便想都知道。金主和被包养的小明星啊，爬床啊干爹啊，倒贴啊有精神病啊，怎么难听怎么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不难受？”

　　“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仁王摸了摸鼻子，“我现在，也不算是完全没有一点根基了吧？不至于受不住。”

　　“听起来情根深种。”雪乃小姐开玩笑道。

　　仁王也笑了：“那倒不至于。就是这个年纪了，也看开了。”

　　三十四岁。
　　又有多少个二十年，还可以挥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