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泪倾城（全三卷）》月之澜

46、第七章

　　第七章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你要让我回去？……我我不可以和你一道么？没准我还可以帮你的忙呢！”
　　“你的脸色苍白，你这样子赶路真的没关系么？……我已经和族人走散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喂――我叫百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你在，真好……原来我的预感也会出错的……"鹅黄色的绣球递到面前，"收下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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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息吧！百合……
　　墓上最后一捧土，是紫陌亲手为他洒上的。
　　你以前不是想听我的故事么？其实那次不是不愿意讲给你听，而是实在没有什么好讲的。一生下来就只有美貌而没有地位的我，不甘数千年生命就在别人的轻视与凌辱中度过，那是生为公主的你，无法想像的心情。每一天都很努力，不论吃了什么苦从来都不会吭一声，没有机会去体会爱情是怎样的幸福。
　　唯一爱慕过的人，便是倾城殿下。可惜你没亲眼见过他，你要是见过他，你就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心情了。那个人，天地间山川日月的灵秀仿佛都被他一人占尽了！他对那时的我而言就像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我当时那样努力，一方便固然是为了改变命运，另一方便的原因，则是我想名列上位魔族之后可以常常看到倾城殿下。结果，当我终于实现目标时，却眼睁睁看见他魂断云霄关！他微笑着倒在圣君陛下的怀中，胸前殷红的血刺痛了我整个世界！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么？听说凡人常感叹匆忙的生命有太多变故，所谓人生如戏，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懂得的。我突然好希望我依然是一个小角色，虽然受人期负，但是大概就不会有机会目睹他悲怆地离去。
　　还记得我们看过的那首倾城殿下刻在山壁上的诗么？你当时还问过我什么意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至今不知道谁是倾城殿下的沧海水，巫山云，但是我知道我的沧海水，巫山云，便是倾城殿下！
　　他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我的心。百合，原谅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我的心里装满了一个人，真的再装不下更多。
　　百合，你是一个好姑娘，安心去转生吧！你的来世，将一定会幸福……
　　风撩动紫陌的发，他默默在心里祷告。他的眼像星空一样，泪光闪烁，流星划过。
　　“年轻的朋友，因为你已经接受了公主的，那个……”但真头人犹豫着东西的名称，“那个绣球，按规矩你就和公主有婚约了。先王只有百合公主一个孩子，所以现在你就是我们狐部的王了！”但真头人说到这里给紫陌跪下，后面立时跪倒一片，“请王引导我们！”
　　紫陌连忙扶他起身，“头人，我听说公主已经传位给你了，我和她一样相信你一定会作一个贤德的王！”紫陌的目光很真诚。
　　于是但真头人不再推辞，他点点头说：“请放心。我想尽快带着大家离开南疆。”
　　“离开这里？”紫陌微微诧异，现在狐部惨受重创，尤其是部族中的青壮男子在战斗中折了不少，力量大大削弱的时候，迁移恐怕不见得是明智的举动，“你们打算去哪里？”犹豫了一下，紫陌还是轻声说，“虎部应该不敢再来侵犯了。”
　　听到虎部二字，但真头人的眼底掠过一丝恨意，虽在百合公主面前许诺过会放下仇恨，然而如此血海深仇，自古可以轻松放下的能有几个？不过他还是按奈住回答紫陌道：“暂时还不确定，大概是往北走吧！我既然答应了公主，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给大家找到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的。”
　　紫陌虽还觉不妥，也无话可说了，狐部的土地现在满目疮痍，不管怎样，这终是不争的事实。
　　“不，留下吧。”说话的是一直冷眼沉默的竹简，“这片土地上的灾难很快就要过去了。”他望向古祭坛，悠悠道，“‘战神镇西，毒圣宁东，灵巫守南，慧天安北’，那便是有我一份了。”
　　现在的竹简，已经非昨日的竹简可比了，他的双目中也隐隐有紫色的光芒流转，与百合眼中的一样，那正是先知之眼的像征！
　　“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也有先知之眼！”百合刚死去，紫陌便发觉了竹简的异常。
　　“其实从出生我就一直有，只是太多的牵挂让我刻意地去压抑它。” 大概在潜意识里，他真的像小莲说的那样，一直都希望着可以回到凡界，回到他在意的人身边过平凡的生活吧!所以才会总是在遥望玉阳关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伤感，所以才会在魔灵宫中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所以，才会一直有意无意的压制自己的先知之眼，这只会使他距离小菊越来越远的先知之眼。
　　而现在，正是两日来连续的死亡，包括他最在乎的人的死亡刺激了他，竹简本来就有灵巫的基础，如今先知之眼于他，真是如虎添翼。
　　“这场灾难最终一定会平安度过的，你们，以后依然可以在家乡安居乐业。”竹简把手轻轻按在但真头人肩上，目下月姬正嚣张，换一个人来说这句话大概就叫痴人说梦，但如果这么说的人是拥有先知之眼的人，那么就能让人很容易信服了。
　　“那你们……”
　　“我们要去那里了。”竹简很轻松似的冲着折腾了一天两夜还不怎么安份的古祭坛说，“你们多多保重吧！”说罢不再回头，径直迈开步子。
　　紫陌也不再多说什么，和竹简一道朝古祭坛走去。
　　“你们——保重啊！——”但真头人冲二人的背影喊着，老泪纵横。他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两个年轻人了。
　　老天啊！请你睁睁眼吧！保佑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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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损的石条，无言见证了万年风霜，即使现在仍依稀可辩，那些精美的图腾花纹，不难想像曾属于过它的辉煌。站在它面前，人会不禁觉得自己很渺小，纵然它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了，但它仍旧诉说着某种静穆的宏伟。
　　“好了，你就走到这里吧，再向前怕会有危险。”竹简淡淡地说。
　　以前竹简作为灵巫的弟子兼继任者，二十年来一直呆在魔灵宫中雪习。而紫陌作为四暗御前之一又一直为了完成非天陛下交待的任务，在凡界的时间倒比在魔界的时间多得多。这是二人第一次说话，却不想就要面对永久的分离。“那你……”竹简眼中的坚决，让紫陌没有说下去。
　　“我？灵巫守南，自然说的就是我了。”竹简微笑着看着紫陌说，“自从我的先知之眼被激发出来后，很多东西真的很方便便看得一清二楚。你想知道，古祭坛里有一个什么法宝么？”
　　“……什么？”虽然或许不是适合好奇的时候，但对此要不好奇恐怕很难做到。
　　“一个容器。”竹简给出的答案果然够让人意外，“需用先知之眼开启的，用来容纳它。”说着他从怀中那出一物，顿时四周为之一亮。
　　“弱水金莲的种子？！”紫陌不由大惊，正是当初他历经千辛万苦取来的弱水金莲的种子，后来，红尘为它友情破裂，最后应该落入小莲之手，不想现在在竹简这里！
　　看着那光芒四射的东西，紫陌百感交集。自从他通过黄泉御前留下的灵留念珠，知道非天陛下要他们取得弱水金莲的种子，是为了收集倾城殿下的魂魄予以毁灭之后，他就很庆幸当时那场变故。
　　“小莲本想用它来还我凡身，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没有成功。谁想今日阴差阳错，这东西的作用原来在这里！”竹简叹息，“‘战神镇西，毒圣宁东，灵巫守南，慧天安北’，我的力量恢复南方封印是不够的，需要用它。焱皇借百合之口告诉了我们这个预言，冥冥之中事，早已有安排了。"
　　“安排……”紫陌闻言，心中一动，“如果一切早有定数，不知未来会如何？……”
　　“那就让我最后再作一次预言吧！”说着竹简平静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再睁眼，清晰地说，“四方封印恢复，九星台黯然无光。大地战火肆虐，痛苦呻吟。直到焱皇泪下，月姬覆灭。”说到这里，他冲紫陌点点头，“关于你，你会见证整个始末，你接下来可以去一趟幻云城，慧天走后，你切记到幻云城东南不远的海域去，那里有块礁石，你会遇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又道，“而且，当尘埃落定之后，你还会拥有一个跳不出生老病死的晚年。”
　　“遇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紫陌皱眉，喃喃重复。“跳不出生老病死的晚年？”
　　“到那一天你就不是魔族了，世界上将只有凡人，不再有神与魔。至于那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是等你亲眼见到他，自己来揭开谜底吧！”竹简笑笑，“让小莲说中了，其实作凡人也没什么不好！对了，还要拜托你一件事。”他拉过紫陌的手，把一个小布口袋放到紫陌手中。
　　“这里面装的是？” 隔着布捏了捏，感觉是一些颗粒的触感，微觉诧异，紫陌问。
　　“琰红果的种子。”竹简眼中一闪，他扭开脸去，大约是不希望紫陌发觉他的脆弱吧！“你听说过琰红果么？一枚果子里长大了成的树，不论相隔的距离，若其中一棵死去，其他的也会纷纷死去。人们用它来形容相亲相爱，生死与共的兄弟。”
　　慢慢收紧手掌，紫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终于明白，这种说法是真的……小菊去了，我是不能够独活的。”竹简的音调微微颤抖，“但是我无法实现小菊最后的愿望了，他希望我们再作兄弟，但是我不会有来生了……我永远在这里，用我全部的力量镇守南方封印！”
　　“……我答应你，我会替你种一大片琰红果林。”紫陌哑声道。
　　“谢谢！”竹简大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办到的，因为，我已经看到了！”说完他大步走进古祭坛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古祭坛里像是发出一声来自远古的叹息，然后晃动着，整个基底往地下沉没。
　　紫陌泪眼看着这一切，直到彻底不见。这场梦，真的好真实，也好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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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我就来到了幻云城，不想眼前……竟是……”紫陌哽咽，幻云城，倾城殿下创造的城，如果他看到了幻云城今时惨况，会否伤心？会，一定会的，他是那样善良温和的人！
　　“‘战神镇西，毒圣宁东，灵巫守南，慧天安北’？”玄武重复，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四方封印就剩一个了，第一个被开启的那一个。
　　我的家乡，你还好么？
　　苒惜，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