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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江永 ...

  •   鸣人自己一无所知,而知情的人绝不与他牵连上关系,所以即便自己从小就认识鸣人,和那个人也几乎每月都见,也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什么关系。

      “掌握消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大多数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全面地关注各地发生的大小事件,将它们集中起来,然后长时间地比较分析,从中挑出真实有用的部分,进而推测大局的变化。但这其中掌握人的信息又是最困难的,即使是扮作行商,喜欢听旅途中的奇闻故事是一回事,专门打听一个人就会显得非常可疑了。日向家崇明阁的信息之所以覆盖天下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日向宁次如果想知道一个人的情况,只需要一句话,官府的户籍抄本就会放在他的桌子上,严格地说,即使你们家也只能在自己的封地这样做。他若想知道得更详细,还可以把所有相关的人都传唤到他面前,那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所以说,在这一连串事情中,鸣人和我的关系是最用不着瞒着的。”

      鹿丸慢慢解释着,却已不像是在说给佐助听,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或许鸣人的身份会不会被人发现,是要看那位大人想不想让人知道呢……”

      渐渐无声,见佐助看着自己不明所以,便缩了口,转念笑了笑,将他手中的刀拿到眼前,仔细看铁柄上平整利落的刻痕,道:“这是大人亲手刻上去的吧?”

      “嗯?”佐助一怔,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他又没在我面前刻。”

      鹿丸微笑道:“这令符不能轻易示人,能轻轻松松在这样的材质上刻出图案,你该好好看看他的刀。”

      佐助非常惊讶:“这是用长刀刻的?”他很不想说那家伙在他面前从来没把刀拔出来过,至今都是连着鞘比划,所以才没注意过。

      鹿丸狡黠一笑:“下次你再见到他,就拿他的刀来看,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名刃。你能认出那把刀,就知道他是谁了。”

      江永秀和沿山路向上飞奔,虽然离开松川城两年,已经许久没走过这条路了,熟悉的程度却没有一点减少。当初还在这里的时候,每天晨起都要沿着山路急奔上下一次来锻炼体力,就算闭上眼睛都能清楚地记得哪里是山石哪里是树。

      一路来到山顶,在下临陡崖的空地上看到了他要找的人,空地中间立了一根三丈高的木桩,日向宁次单衣赤足,倒立其上。左手二指点在木桩上,右手持卷而读,衣襟紧束,只垂下两道广袖,与颈侧长发一拢在山顶劲风中飘摇,身形纹丝不动。

      江永秀和停下脚步,这个情景也很久没见过了……略整了一下衣饰,上前行了一礼:“首座大人,崇明阁大人传召。”

      日向宁次轻飘飘落在他面前,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有些意外地道:“秀和?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永秀和将令谕传到,才抬起头放松了神情,眼睛里也带上了笑意,日向宁次如今掌着崇明馆,松川城所有人事调令都由他封查归档,自己回来述职本来又是他下的令,没有不知道的道理,这几分意外之色不枉自己兼程赶回又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

      “是,大人,昨天夜里到的,早上出来走走,顺便就拦了侍从的差事。”

      日向宁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说的却是:“你深夜进城,报的是谁的名字?”

      江永秀和恭谨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可形容为狡猾的神情:“当然是首座大人您的名字。”看了看面前少年的脸色,微笑道:“宵禁之后内城盘查得紧,属下也是不得已,把急调令上您的印信拿给他们看了这才进得来的。”

      ……本来就是多余的事。宁次既然这么问,自是心中有数,这敷衍的话直接一听一过。相处时日虽少,他认识江永却有许多年了,倒是真没想到这样老实的人也会玩这种小手腕,着实多看了他几眼,难道数年不见变诡道了?

      他情绪浅淡,心思转动面上分毫不露,将书收进袖袋里,道:“我去见老师,你先休息一下,下午到垂昀轩来吧。”

      江永秀和知道长老这么早派人来找他定有要事,便也不多话,应了声:“是。”

      日向宁次略点了点头,转身从陡崖边一跃而下,江永秀和晚一步跟过去看时,已只能遥遥见到一角白衣。他在外忙碌惯了,偶尔一晚睡得少并不在意,虽然连日赶路还有些疲惫,这么久没回松川了,此时站在熟悉的地方,倒也不急着离去。慢慢走到木桩跟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心中不由得涌起些许怀念。

      桩功是私学所有学生习武之初都要练的,普通的圆木,一头埋入地下,另一头却是削尖的,顶端堪堪只容两指平按,轻功中的轻身、平衡,锻伐筋骨的柔功和拳掌功夫所需的腕指之力,合称“轻、柔、力、稳”,是日向家武学的基础,至少要在这尖桩之上下两年苦功。

      十年前日向宁次初入私学,是同一批学生中去得最晚、年纪最小的一个。日向家私学不同于一般蒙学,根本不教识字,普通人家孩子十来岁的时候差不多能写能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即使进私学的孩子,勉强听懂老师在说什么也很艰难,对于读汉字的书本大多无能为力。允许学生使用的书籍大部分只有他一个人在看,每日独来独往,也不和人说话,静得完全不像个孩子。其他学生最初自然也有排斥欺生的想法,只是白眼血统乃日向家嫡系独有,松川城即使是孩子也一清二楚,不知道具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私学里,故而即使十分不满他这样目中无人,也只好在背后抱怨抱怨。

      后来情况发生变化就是开始练桩功之后,初学者内息运转不能持久,凭足尖立于桩上时间长了,脚踝受不住力,渐渐整个膝盖之下都会像针刺一样疼痛难忍,故而自来都是循序渐进,慢慢延长提气轻身的时间。只有日向宁次,从第一天上桩起就从来没有中途下来过,每天一个时辰结束,其他人都是跳下来的,只有他是摔下来的,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半天才能站得起来,然后照旧是一言不发、神情淡漠。所有人都被他这一身冰冷冷的狠劲给镇住了,无论当面还是背后再不敢议论半句。

      在第二个能提着一口气在桩上站满一个时辰不下来的人出现时,他已经由正立改为倒立;在其他人进入练指力的阶段时,他已经从木桩改到了竹桩;当又有人得到推荐进入外堂时,他已经随侍在了禺印堂千藏长老身侧……即使在同一个地方受教于同样的老师,也没有人敢说曾经和他并行,所有人也不过只是一直心怀敬畏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由私学被荐入外堂、经试艺被选入内堂,从三间至首座,每一步的足印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虽然具有嫡系的血脉和姓氏,日向宁次却是松川城所有平民子弟最憧憬的对象。

      十年来,江永秀和追随着他的背影走到今天。

      背后传来脚步声,似乎又有什么人往这山顶来了。江永秀和出理外事数年,已经习惯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深地沉入思绪,心神不动,回头看了一眼。

      来人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满头大汗地跑上来,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满脸失望之色,扶住旁边的树,累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气喘吁吁地道:“又……又晚了……”

      江永秀和在最初的讶异之后,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反而暗笑自己竟然忘了现在私学里的孩子自然也是有早课的,这个时间就到山顶,算是快的了。见那孩子的目光并非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后面的木桩上,了然地笑了笑:“不是你到晚了,首座大人刚刚被崇明阁长老召过去了。”

      那孩子一手撑在树上,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失望地道:“好……好不容易才这么早到……”

      江永秀和不由得好笑,想起另一件事,展目一扫:“你既是最早到的,怎么不见老师傅燃香?”

      那孩子气息稍微平定,才顾得上仔细看了这个站在山顶的人。私学所在是内城西北部山脚下,不远处就是恢宏广阔的日向家主宅,所以入学第一课不是经算也不是武学,而是礼仪,自城主而下,两堂两阁的职位等级、服饰徽章、应对规矩都会先讲明白,以免偶然遇见时失了体统。

      那孩子刚刚不假思索搭了两句话,此时气息略定,看清他的服色,顿时有些慌乱失措,连忙站直身子,拜了下去:“学生失礼,冲撞了大人……”

      江永秀和摆摆手,道:“不用行礼了,是现在的学生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见他并无不悦之色,放下了心,仍是恭敬答道:“学生没有姓,名字就叫做源。”

      那便是孤儿了……微笑道:“这样年纪,功夫相当不错。”

      叫做源的孩子微微红了脸,对于收到的称赞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答了一句:“您过奖了。”倒是显出几分童稚之气。

      江永秀和年纪轻,平素在外为显庄重多是不苟言笑,今日正想起旧事,看着这孩子便难得的显出几分温和,也不为难他,转而问了刚才的问题:“你既然是第一个到,怎么不见监管早课的老师傅?”

      私学的老师授课之外几乎都不跟学生说话,学生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位他们都称为“老师傅”,教授武学的老者,更是只讲一下练功的方式,比如桩功,然后就让个随从看着他们日复一日练下去,自己从不过来指点。但他每天清晨却会在这山顶静坐,学生们晨起先调聚半个时辰内息然后急奔上山锻炼体力,他会在第一个学生到达之后点一炷香,香燃尽即起身离去。江永秀和如今武功已成,自然能够明白,这实际上就是检验桩功修为的深浅,同样时间一起练的功夫,晚太多就不必看了,但山顶风急,香燃得快,用时差距在一炷香时间之内的最多也不过二三人,不能不说相当严苛。

      这孩子既然是第一个到的,老师傅应该在这里才是,莫非现在规矩改了?

      但他这一句问话、一个称呼入了那孩子耳中,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小心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青年:“学生放肆,请问大人莫非,莫非……?”

      他尚踟蹰未敢明言,就听一个带着几分笑谑的朗阔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不用问了,十年前他和你现在的身份一样。秀和君,我们又见面了。”

      江永秀和抬眼一瞥:“原来是浦野兄,一早上出来散步,倒是很有闲情。”

      三井最初听到叩门声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天色已经大亮,但就访客而言还是稍嫌早了一点,来摄政大人府上哪有这么冒失的?而且这西角门是管家们平日里进出处理府内外各般杂事的,来商量事的、送采买东西的恭谨畏惧还来不及,叩门声怎会有这样的从容不迫?

      习惯性地先从门缝儿里张了一眼,却是个十五六岁年纪、身穿灰衣的少年站在阶上,斜背着一只藤箱,风尘仆仆。他就闲闲散散地站在那里,全没有一般站在这门外的人会有的恭敬肃然,偶尔抬目四下看看,神情也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意思,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敲了谁家府邸的大门。

      心中不悦,开门的动作就有几分粗暴。那少年听到声音,转过目光微笑道:“这么早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三井心中恼火,本是想端起架子教训这少年两句,但被他这悠悠然的目光淡淡一扫,本待出口的斥责忽然就这么缩了回去,明明是个孩子,打扮也不起眼,但不知怎么就让他感觉到一股极安然闲逸的气度,以往来过的多少大商铺老板身上也没见过这样的。想到当日管事的曾特意叮嘱过他:在这儿当差眼睛就放亮点儿,府里上下那么多人,轻慢了谁的客人也不是你一个门房担得起的。心神一敛,收了焦躁脾气,客客气气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那少年右手两指从怀里拎出张名帖:“我与这位主人有约,烦请通报一下。”

      一眼看到名帖右下角的小小印记,三井心中一惊,连忙躬了躬身,庆幸自己没说出不该说的话:“小人失礼了,先生请进来稍候,不敢请问尊姓?”

      少年微微一笑,道:“有劳了,敝姓奈良。”

      送走了鸣人两个,他不再停留直接赶来木叶。鸣人有佐助做伴,此去长秋应当不必担心,但不得不将他送出来的原因鹿丸却始终无法释怀,若只是那位大人闷久了想活动活动倒还真不用担心,就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想到佐助也是被他安排送出来的心中就一阵阵不安,真是的,这些天木叶城实在是太静了!

      接手锦鲤三年,他来过木叶,却从没有用那个签押求见过锦鲤的另一位主人,从前就猜此人必是和猿飞府有关联,后来真正接触后更发现对方对自己家的情况十分熟悉。三年前轸山书信笔迹一换,木叶来信的内容就变得详细许多,涉及旧闻总会多提一笔,甚至会在需要时带上些对锦鲤本身的介绍,明显是对自己老爹的懒惰成性了解得相当深入,知道他肯定会不负责任地什么也不管,才会隐隐有循导之意。虽然是形势所趋而来,但书信往来三年,要说对这位未曾谋面的人物没一点儿好奇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门房等了一刻不到,就有人来请他进去。猿飞荆之助身为当朝重臣,府邸自然深广,一路连穿带绕过十几重院子,领路的人换了两次,才在一处偏院停了下来。

      侍从引他在一间和室里坐下,便退了出去。鹿丸独自坐在房间里,没等多久,就听到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这里过来。并没有经过刻意掩饰,但就这样寻常走来,却轻如猫步,毫无拖沓之音,落地时只有小半个脚掌踩实,其余部分不过虚悬,这分明是长于轻功提纵术的人才会有的习惯。

      但随着房门打开,鹿丸却不由得大为愕然。他先前听着脚步声如此轻捷,只道来人必定身材瘦小,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个须发浓密、神情威猛的魁伟大汉,全然出乎意料。那人一步踏入,目光立刻落在鹿丸身上,神采倏忽闪动,竟是利若鹰蛰。

      若是刚才没有留意,此时必要看走眼,这样的人竟会是近身格击的高手。一念在心中暗暗划过,低下头恭敬地拜伏在地:“一直以来承蒙您的教导,阿斯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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