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遇见》若依_

6、遇见

　　我还是跟YOGO签了约。

　　签约那天见到古芊菁，仍旧不可一世的模样，但比起从前的视而不见，现在对我客气了许多。

　　也见到了金媛萱，对我依旧敌意满满，对古芊菁倒和颜悦色，大概因为她们两个都是名媛出身，一个圈子里的人，总归不好轻易翻脸。

　　总算是在演艺圈立住了脚跟，尽管前途未卜。

　　而星期天的那场约会，令我无比期待。前一晚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回放曾经的画面，又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星期天早早地起床，一整天在家里坐立不安，直到下午接到林立翔的电话。

　　“对不起，若绮，我临时有点事，不能来了。”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欢喜了整个礼拜的心轰然坠落谷底，我还要装作无所谓：“没关系。”

　　“我现在有点忙，改天再联络你。”

　　他迫不及待要挂断电话，我成全他，说了句再见，不给他任何回答的机会就已挂断。

　　他的短信紧接着就进来了，我看了一眼，将手机扔到一旁。

　　为了今晚的约会，我准备了那么久，甚至不惜推掉做黎华演唱会嘉宾的机会。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傻得可笑。

　　最伤人的不是你不在乎，而是给我一个虚假的希望。

　　朱莉来电话约我去她家吃晚饭，我意兴阑珊地推辞了几句，她却十分坚持。

　　磨蹭着出了门，小区门口的报摊上一排排耸动的标题让我无法动弹——

　　“林立翔古芊菁酒店共度一夜”。

　　我拿起一本杂志，林立翔和古芊菁离开酒店的照片虽然不太清晰，但还是很容易认出，时间是今天清晨六点。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很多画面，在选手别墅时，古芊菁甚至还因为不满和林立翔搭档而翻脸，我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交集。

　　而从现在起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还将和古芊菁朝夕相处。

　　一切都糟透了。

　　我浑浑噩噩地来到了朱莉家，以为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饭，打开门，所有人冲着我欢呼，温宁珊、范晓爱，还有很多比赛时的同伴都在。

　　“若绮，生日快乐！”

　　他们簇拥着我，为自己精心的安排而得意。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空气里氤氲着奶油的香气。

　　我突然想起了林立翔发给我的那一条“生日快乐”，眼泪就这样决堤，止都止不住。

　　“嘿，你还好吗？”送走所有人，朱莉走到阳台安慰我。

　　“对不起啊，扫了你们的兴。”

　　虽然我擦干了眼泪跟大家一起吹蜡烛吃蛋糕，可谁都看得出来我情绪低落，没过多久大家就纷纷回家了。

　　“没事，下次大家再聚呗，”朱莉大喇喇地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太好，”我看着无边的黑夜，什么都不想说，于是转移话题，“你决定留在PSTV做节目助理了吗？”

　　“是啊，虽然有小唱片公司愿意签我，但是现在的演艺圈，多的就是新人，比赛热度一过，像我这种实力一般长得也一般的就没什么前途了，还不如借现在的热度给自己找个好出路。”

　　难得她这样理智，我都不用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想到即将各奔东西，终究惆怅。

　　“你呢，跟古大小姐做组合……想想都为你捏把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事到如今，还能怎样。

　　“你看到新闻没？她跟林立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比赛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诶！”

　　胸口闷闷的，我没有回答她，她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好像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哭。”

　　“是吗？”我自己都惊讶了。想了想，我的确不算是太脆弱的人，生活也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很少像今晚这样失控。

　　“感情问题？”不给我机会辩解，她自顾自地说，“这三年追你的人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哭成这样？”

　　“一个等了很久的人。”我如实坦白。

　　“你也算藏得好了，寝室里开了那么多次卧谈会，就你守口如瓶。我就说，你又不是遁入空门了，怎么可能从来不心动，赶紧的，从实招来。”

　　她说到后来开始撒娇地威胁，我的心情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了，索性隐去名字，讲起那段往事。

　　三年前的夏天，我高中毕业，独自一人去香港旅行。

　　站在皇后大道，如织的车流和涌动的人潮将我淹没，突然就失去了方向。

　　“需要帮忙吗？”

　　很好听的男声，很标准的国语，我转过头，年轻的男孩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剑眉星目，目色沉静，微笑里却又带着少年感。

　　真好看。

　　“歌赋街怎么去？”我怕他不知道那几个字，特意在地图上指了指。

　　“去吃牛腩？”他没看地图，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嗯。”

　　“我也去，一起吧。”

　　我没有理由地信任他，收起地图，跟着他穿过马路，走上石阶，在他身后问道：“你以前来吃过吗？”

　　“常常来，”他回过头，看到我手里拎着的两罐曲奇，“要帮你吗？”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夕阳在他的背后灼灼燃烧，整个世界温柔得不像话，我竟然为了一个在大街上遇见的陌生男孩心跳加速，太疯狂了。我摇了摇头，佯装镇定地说：“不用了。”

　　往上走了不远，拐个弯，就看到了大大的招牌，也看到了招牌下绵延了好几十米的队伍。我绝望地哀嚎：“天啊，真这么有人气啊……”

　　“当然，什么时候都要排队，何况现在是饭点，”他说着，面露得意，“不过今天你跟着我，赚啦。”

　　我不解，跟着他大大方方地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走进店里。

　　“老板，有位子吗，两个人。”他说了粤语。

　　门口一桌刚好走了两个人，老板往那一指：“坐吧，”又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说，“小子不错啊，有女朋友了。”

　　他笑着没有解释，招呼我坐下。小小的一张桌子挤了四个人，另两个是说着韩语的女生，语言不通，也就不那么尴尬。

　　“你是香港人？”我好奇地问，他的国语比大部分香港人都要标准。

　　“我是台湾人，我妈妈是香港人。每年放假都会来香港，这家店还没有这么红的时候我就一直来，所以店里的很多人都认识。”

　　“难怪你国语和粤语都说得这么好。”

　　“你看起来还很年轻，一个人来旅行？”他问我。

　　“高中毕业，总觉得要做点值得纪念的事，所以第一次一个人来旅行。”

　　“我比你高一届，我大一。”

　　“你在哪里念书？”

　　“台北，T大。”赫赫有名的学校。

　　“这么厉害，什么专业？”

　　“土木工程，”他淡淡地说，“你呢？”

　　“音乐学院，声乐通俗唱法。”

　　他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开玩笑：“未来的歌星，幸会。”

　　服务员来点单，跟他用粤语嘻嘻哈哈地闲扯，拿我们两个说笑。我假装埋头看菜单，谁知他先点了我想点的，于是我用粤语说了一句：“我要跟他一样的，走葱，谢谢。”

　　他很惊讶：“你会说粤语？”

　　“能听懂，但说得不怎么好。我父母在加拿大，那里很多华人都是说粤语的。”我解释道。

　　他为刚刚服务员肆无忌惮的玩笑尴尬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用粤语说：“你不早说。”

　　腼腆的样子很让人心动，对面的韩国女生停下对话偷瞄了两眼。真可惜她们听不懂他说话，他讲粤语的语调尤其动人。

　　餐厅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四个人围着一个小圆桌拥挤得一点多余空间也没有，店内店外又都是人声鼎沸，可就是这充满市井的气息，更加突显了食物的美味，连普普通通的冻奶茶喝起来都很爽，传说中的牛腩面就更不用说。

　　吃完，我拿过账单：“谢谢你带我来，这餐我请你。”

　　他二话不说地抢过账单伸手递给收银员：“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女生请客。”

　　白蹭了一顿饭太过意不去，我灵机一动拿出一盒曲奇：“那这个请你吃吧。”

　　他忍俊不禁：“你难得来一次香港，就留着自己吃吧，我是半个香港人，想吃随时都可以的。”

　　出了餐厅，天色已经暗了许多，皇后大道灯火辉煌，看起来比白天愈加繁华。

　　“你住在哪里？”他问。

　　“湾仔的酒店，不过还想逛逛。昨晚去过太平山顶了，还有哪里好去吗？”

　　他沉吟一下，说：“码头。”

　　“码头？”

　　“跟我走？”

　　“好。”

　　我们沿着皇后大道一直走，走到中环，走过一个又一个码头，一直到最后一个。

　　空旷的码头，静谧的路灯，维港的夜景，熟悉的港片画面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奇异的亲切感令我兴奋不已：“哇，原来这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场景。”

　　人很少，我的声音像有回声，被海风吹散。

　　我们坐在海边的长凳上，夏夜的海风清凉得恰到好处，隐隐约约竟有粤语老歌从远处传来，是一支早已解散的乐队的经典作品。

　　他轻轻跟着哼了起来，本是轻快的节奏，许是沾染了夜色，他的歌声迷离而低回，恰好诠释了歌词中隐含的感伤之情，我听得出神。

　　“你唱歌很好听诶！”我赞叹道。

　　他停下来，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侧脸半明半暗，眼神看起来很迷惘，似雾气氤氲。

　　我们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陷入沉默，音乐在夜色中缭绕，远处偶有汽笛声响起，沉默好像也不那么突兀。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就停了。他低声哼起一段陌生的旋律，没有歌词，却格外动听。

　　“是什么歌？”我问他。

　　他终于侧过脸来看着我：“随便哼的。”

　　以为是玩笑，他却很认真，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光辉熠熠，刚才的迷惘，仿佛都是我的错觉。

　　清冷的，深沉的，坚定的，他的眼睛更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男子。

　　这对十八岁的我来说，很致命。

　　“走吧，送你回去。”他站起来。

　　一瞬间，我有些失落，说不清为什么。

　　他走出几步，回头看到恋恋不舍的我，说：“我帮你拍张照吧。”

　　“好。”

　　我把相机交给他，转身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却听到他说：“好了。”

　　“什么？”我茫然地接过他递给我的相机看回放。

　　他抓拍了我转身的时刻，白色的连衣裙微微扬起，头发也被风吹乱，脸并没有那么清晰，可整个人在绝妙的光影下生动极了。

　　“可以吗？”他耐心地问我。

　　“好厉害，我很喜欢，谢谢你。”我举起相机说，“我们一起自拍一张吧。”

　　他配合地站到我身边，我摆出最灿烂的笑容。

　　光线不怎么好，相机的画质也很普通，可我们两个的笑容都很明媚。

　　我不好意思细看照片，很快就把相机放好，连同心头的那一丝细微的欢喜一同收起。

　　我们一起搭港铁，然后慢慢地走回酒店。

　　在酒店门口，我们停下脚步，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我从未感到过，再见是这样难以启齿的一个词。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笑起来。

　　“想说什么？”他问我。

　　“你先说。”方才酝酿一路的勇气轻易就被打断。

　　他抿了抿嘴，很小心地问：“你明天去哪里？”

　　“迪士尼。”

　　他顿了一下，说：“去游乐场的话，多一个人会比较开心吧。”

　　说得冒昧又含蓄，我笑了起来：“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他很开心：“那说好了，我明天早上八点半来酒店门口等你。”

　　“好。”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他又想起来：“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明天去迪士尼，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一愣，而后开怀大笑。

　　那模样，终于有了少年般的神气。

　　我说到这里，才发现朱莉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于是进屋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夜色很深，云层遮住了星星，天空独自寂寥。

　　三年前的那一夜，我见到了最美的夜色，那之后，每一个夜晚都变得平淡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