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遇见》若依_

27、风云万变（四）

　　范晓爱葬礼的那天清晨，我从噩梦中惊醒，整个背脊都被汗水浸透。

　　拉着窗帘的房间还像夜一样昏暗，我打开手机，光线刺目，朱莉的电话无巧不巧地打进来。

　　“若绮若绮，你看到新闻了吗？”她尖锐的声音里夹杂着许多情绪，我的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我刚刚起床，什么新闻？”

　　“晓爱的葬礼推迟了，她的死不是自杀那么简单，跟徐世杰有关。我就说，晓爱这么乐观的人，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朱莉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我却因为她的话，血液倒流。

　　“徐世杰……怎么会和徐世杰有关……”我抱着最后的侥幸，喃喃地问她。

　　她呜咽着说不清话，我又心急如焚，随意安慰了她两句，挂断电话上网看新闻。

　　因为林立翔的证词，范晓爱的父母要求对范晓爱进行尸检，而检查的结果表明，她在死前吸食过□□，并且她的身体里留有和徐世杰的DNA相吻合的□□。

　　这些都是由范晓爱的父母公开的，他们对着镜头，哭喊着要徐世杰偿命。而当记者问起林立翔，他们愤恨地表示，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的见死不救。

　　所有的秘密一夜间曝光在众人的面前，范晓爱的父母一定是希望借由舆论的压力来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

　　可他们不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究竟能可怕到什么程度。

　　徐世杰早就声名狼藉，但林立翔的形象，毁于一夕。所有的网站、论坛上充斥着对他的批判，将他唾骂成冷血的伪君子，甚至翻出D-MAX斗殴事件来证明他的品性恶劣。

　　他用所有的才华、努力和坚持赢来的赞誉，在这个清晨灰飞烟灭。

　　我颤抖着打电话给他，他关掉了手机。

　　有更大的恐惧感从心底漫上来，还来不及思考，古芊菁来了电话。

　　“若绮，对不起，”她的嗓音沙哑，透着哭过的疲惫，“我没想到林立翔会这么做……我知道他是为了你……”

　　“不，不是的。”绝望反而令我平静，至少我的声音跟古芊菁相比，要镇定许多。

　　即使没有我，林立翔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在家里，他是兄长，在乐队，他是队长，他永远都扮演着领导者的角色，将最重的责任揽上身。

　　我早该想到这些，现在恍悟，已经太迟。

　　“若绮，我没有办法面对这些，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和林立翔……我跟钱永富说了，我退出STAR组合。”

　　我听着她艰难地说出这些话，并不感到意外。事到如今，再要我若无其事地与她朝夕相处，我也未必能做到。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问出口，才觉这话中竟有永别的意味，一时哽咽。

　　“不知道……我大概会在欧洲呆一段时间，后来的事，还没有想好。”

　　“那……金曲奖颁奖礼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说：“一起去吧，最后一次了。”

　　那一晚，一定会充满伤感的气氛，一定会有许多关于范晓爱的缅怀，但那个照亮梦想的舞台，我们终究难舍。

　　“好，到时见。”

　　“若绮……”她在我挂电话前，迟疑地叫住我，“你让林立翔小心一点，他把徐世杰捅出来，徐世杰可能会报复。”

　　明明是盛夏，寒意却渗入五脏六腑。

　　网页上的新闻有了更新：

　　“季青平宣布SUN单方面与D-MAX解约”。

　　如果有世界末日，那么就是今天。

　　几天后的金曲奖颁奖礼，我终于见到了林立翔。

　　网上对他的讨伐声浪越来越大，许多媒体也见风使舵地对他进行批判。

　　我的一念之差，让林立翔千夫所指。

　　大概为了避让观众，D-MAX没有走红毯，我和古芊菁进入会场，D-MAX的五个人已经在第一排就座，林立翔对着我们淡淡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和林立翔之间隔了一个古芊菁，三个人坐在一起，各怀心事，全无交流。

　　颁奖礼一开始就是悼念范晓爱，她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她的歌声萦绕在整个会场，哀伤的气氛弥漫全场，我忍着眼泪，如坐针毡，一旁的古芊菁低着头无声哭泣。

　　这一晚，于我，于她，于林立翔，都是煎熬。

　　大会未受近期舆论影响，将最佳组合颁给了D-MAX。他们五人起身领奖的时候，观众席爆发出阵阵嘘声，这个创造了乐坛奇迹的乐队的最后一次亮相，场面难堪到令人唏嘘。

　　林立翔拿着奖杯站在话筒前，我的视线变得模糊，逼迫自己不去多想，却又抵不住思绪万千。

　　我从未像这样害怕明天的到来，我怕，这个舞台，这一刻，是他人生最后的荣光。

　　“谢谢，谢谢大会颁给我们这个奖，这对D-MAX而言，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此话一出，场下哗然，古芊菁捉住我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冰得不像话。

　　“当初是我带着他们几个离乡背井来到这里，明明一无所有，却坚信可以闯出一片天地，现在想来，真是少年意气。走到今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知道，你们也没有。”他转过身对那四个兄弟说，内向的Blue抹着眼泪，张扬的Silver背过了身。

　　“谢谢你们一路对我的信任，也谢谢所有曾经支持、热爱过D-MAX的人。希望我们的音乐曾经鼓舞过你，温暖过你，今后也能被你们记起。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自己能做到‘无愧于心’，但很可惜，到最后，我不但有愧于己，更有愧于他人。如果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那么请允许我自私地用这最后的一分钟，做一次最真诚的道歉，愿逝者安息，生者如斯。”

　　他放下手中的奖杯，走到舞台前，对着镜头，对着所有人，深鞠一躬，久久不起。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拼命地往外涌。

　　他说过，只要他们愿意，D-MAX永远都不解散，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林立翔抬起头，眼圈已经泛红。

　　前排有掌声响起，而后迅速蔓延，直至响彻全场。

　　最后的掌声，刻骨铭心。

　　我越过许多人，用目光向第一排另一侧带头鼓掌的黎华表示感激。

　　很快要轮到我和古芊菁最后的表演，我们进入后台，发现气氛无比微妙，尤其是尽头的那间休息室外，远远地聚集着许多工作人员。他们回头看到我和古芊菁，纷纷移开视线，假装云淡风轻。

　　十分不好的预感，我不顾众人的目光，快速从他们面前走过，D-MAX的其他四人守着休息室紧闭的门，一脸紧张，却又不知所措。

　　“林立翔在里面吗？”我问他们。

　　四个人看到我，都是欲言又止，最后欧阳开口：“他不让我们进去……”

　　休息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们几个都愣了一下，我一把推开欧阳，打开了门。

　　关古威挥起一拳将林立翔打倒在沙发上的画面赫然入目，我猛地扑过去，拦腰抱住失控的关古威：“阿威，别打他！”

　　关古威像发狂的野兽，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怒意，我用尽浑身的力气也制不住他，D-MAX的人冲进来，几个人勉力才拉住他。

　　林立翔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嘴角淌着血，目光却平静得可怕：“你们出去！”

　　他的脸上有伤，衣襟凌乱，显然不仅仅只挨了那一拳，可他神情坦然，根本就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阿威，求求你，别打了。”我哭喊着乞求失去理智的关古威，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与D-MAX的人打作一团。

　　外面隐约传来的音乐和掌声像是幻觉，眼前混乱的场面让我无从插手。

　　直到休息室的门轰然关上，巨大的响声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黎华站在门口，目光灼灼，不怒自威。

　　他扫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警告地看着关古威：“关古威，就算要教训Red，也不该是你。”

　　一句话卸去关古威所有的力气，他踉跄地后退两步，重重地靠在墙上，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翻涌的情绪。

　　林立翔缓缓地站起来，很轻地对关古威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后朝外走去。

　　“立翔。”我回身扯住他的袖子，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一走，他不会再回来。

　　他回过头，用力扯出一丝笑：“没事，我去洗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