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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月明如镜,夜朗星稀,又是个适合饮酒听风的极好夜晚。
      而这样好的夜晚,李陵宴自然也不会闷在房中看书睡觉。他并未饮酒,却邀了唐天书在庭中石桌相对而坐,执子手谈烹茶品茗,两下身影好不潇洒悠闲。黑子落定白子续,少有犹豫更无错子恼悔,走得是一派杀伐果断心机诡局。
      全看不出…李陵宴其实是一早算准了时间在此等待悲月使带回消息。
      “陵宴这一子直切中路,以刁钻之势探凶煞诡疑之地,一步凶棋啊。”淡笑看着眼前那杀机四起的棋局,唐天书突然手指一弯收回指间白子,不再落下。
      自他归入李陵宴帐下之日起,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会主大人在尚未掌握分毫有利讯息的情况下,便走下如此凶险诡煞的一步。玉崔嵬啊玉崔嵬,你敢那般肆无忌惮地临阵叛兵,是一早算准了陵宴尚有顾虑秉烛寺之处,还是倚了其他?
      月下美人么?那般睥睨天下的力量,他倒是真想见上一见。
      “天书说的无错。”唐天书不落子,李陵宴倒也不急,只端了瓷盏浅品一口清茶,神色淡淡悠然慢言,“我这一子虽能激起秉烛寺众对玉崔嵬之怒,却未必真能试出那‘月下美人’,甚至连悲月的生死或都只在一线。但……”
      “此一役,玉崔嵬已是那难定之数。为往后布局之需,祭血盟要的不只是明了秉烛寺的立场,更有那‘月下美人’的立场。”
      摩挲着指间棋子,唐天书面上虽不显情绪,但话语间却透露出些许冷意。
      他并不喜欢让事情太过脱离自己的掌握控制,但他亦明白,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强求亦是无用。他们或许能设计杀了玉崔嵬,但如今多了这么个不定之因,后果如何却是需要诸多考虑了。
      “无错。”他曾听过一个传闻,十年前玉崔嵬被江湖万众围杀,最后将他带入秉烛寺的却是一个人。没人说得清那人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因为参与最后那场围杀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剩下的那几个不是疯了就是变成了又哑又瞎的废人。
      心狠手辣武功高强这些词语已完全不足以说明那人的可怕,所以当初他刻意接近玉崔嵬,除了想要拉拢这股强大的助力之外,也存了找机会了解真相的心思。只是如今看来,这步险棋怕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会主,悲月回来了。”正是此时,堕月的通传恰时响起,两人闻声望去,入目的景象却是让李陵宴原本平静的目光猛地一紧。
      “……会主,属下无能。”额头的冷汗无暇去擦,悲月惨白着脸步伐踉跄跪在李陵宴身前,取下左臂处包裹着的布块。瞬间,森森白骨曝露在众人眼前。想来是为了让李陵宴了解的更为清楚,所以只能留着那截‘手臂’回来。
      仔细看着伤处,除了那草草用层层纱布将伤口束紧止血的左肩,原本应该是手臂的部分如今只剩下了白骨,皮肉肌理都已被剃了干净,徒留下几根较粗的筋脉附在骨上。那颜色那模样,不止渗人还恶心地让人想吐……
      “堕月,让潘玉儿带上药箱过来。”盯着那刺眼的白骨,李陵宴双唇紧抿,眼睛几不可见地微眯了起来。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几招,何种武功。”
      尽管已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李陵宴无法否认的是,看到悲月左臂伤口的一瞬间,他的确无法自已的起了杀心。不是恨,只是本能在嘶吼着杀意。
      “一式,一指,看不出门派。他虽未用兵器,属下却无处可避。”再一次诉说起当时的情形,悲月却发现自己竟全无任何的屈辱不甘或是怨恨。唯一的结论就是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毫无还手之力,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属下以为…那样的功力,已是天下第一人。”
      那样简单缓慢的一指,毫无花哨诡变,却让他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避无可避。悲月想,那样的一指,他不知尊皇武帝和那‘一人出关万人挡’的楚神铁马屈指良能否避过。但天下之大,他竟想不到一人能与之抗衡。
      武艺卓绝睥睨天下,大抵说得便是如此。
      “可说了什么。”事已至此,该问的总归还是要问的。
      “他说……”想起那眼眸无波毫无表情的脸用着全无起伏的口吻说出那样甚至可以算是毒舌的话语,悲月万分尴尬之下,也只能如实回报,“野狗撒泼乱吠,他只允这一次,这只手…是吵他清宁的代价。”
      “只剔你左手一臂,倒真算是留了情面了。”眉心微蹙,李陵宴闻言后却未再多说些什么,摇摇手便让悲月下去了,“罢了,先下去疗伤吧。”
      “那话细听来,倒是位喜欢清净的主。”看着悲月离开的背影,唐天书似是若有所思,而那出口的话语也昭示着他心中所思所虑,绝非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也是,若非心不在高位江湖,怎会多年全无动静不现人前。悲月功力不俗,一指内力便将他手臂皮肉剔了干净,当真是好一派狠辣宗师风范。”
      “喜欢清净是好事。”喜欢清净,就不会有过多繁杂难测的立场了。

      ***********************************************

      依旧是个极好的天气。
      若没有秉烛寺前两日的那一场大火,今日的莫言山简直可以用鸟语花香宁静恬淡来形容。也正是今日,一个离开此地不少日子的人似是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般,踏着悠闲懒散的步子翩翩然地回来了。清风扬起衣袖的闲适背影,恍如谪仙。
      若再仔细看上一眼,他那纤细伶仃很是好看的肩上,居然还趴了只软绵绵傻兮兮的米色兔崽。浅米黄的短毛柔软干净,显然是被好好清理照料过了。
      回来的这人正是在君山武林大会前临阵倒戈,狠狠摆了李陵宴一道的天字第一号‘好盟友’——玉崔嵬。他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至于知不知晓自己的地盘前两日被李大会主好好用火药‘招待’了一番,他的鼻子还是很灵的。
      只是…不急而已。
      恍若隐世谪仙般悠悠然地一路‘飘’回到秉烛寺,‘飘’过寺中那一大片烧得七零八落的断壁残垣,玉崔嵬几乎是一路顶着寺中众人那欲说还休带怒怀惧的目光,带着他的兔子‘飘’进了算是寺中禁地的流觞院。
      衣袂飞扬,裙带飘飘,泰然自若地令人咬牙。
      “既然回来了,就过来吃饭。”也不知是算准了玉崔嵬归来的时辰,还是顺手摆了两副碗筷。康琼只着手舀了碗刚煲好的野菜菌菇汤往对头的位置一放,依旧是那全无起伏的语调,也不抬眼去瞧人,就像早已做惯了千百遍一般。
      只是若仔细去听,便会发现其中少了几分面对他人时的冷漠,多了些许平和。
      “好香啊~~”甚是享受地深吸了口气,玉崔嵬脚下步子一变,下一瞬已是笑盈盈地站在了桌旁,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菌菇汤,“阿琼总晓得我何时会回来。”
      那唤着康琼的口吻亲昵带笑,却与平常众人所见那温柔撩人的淡笑截然不同。那是种…唯有对着极亲近信任的人才会有的柔和,放松,纯粹地如此简单。
      或许,偶尔还带了些不自觉的孩子气。
      “坐下喝。”两指搭着轻敲了敲桌面,康琼一抬头,却见一只软绵绵的米色兔崽趴在某人修长好看的手掌上被送到眼前,乌溜溜湿漉漉的眼睛呆呆看着他,一副傻样。沉默半晌,康琼很是认真地作了答复,眉心微蹙。
      “……崔嵬,我说过你若想沾荤腥就自己下厨,别总拿到我跟前晃。”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却是旁人根本不可能体会到的亲近。
      没人能猜想的到,康琼自江湖正道围杀下带走玉崔嵬后的这十年里,他们两人所有相处的日子都不过是在重复做着几件简单到甚至可以说是枯燥的事情。
      练功,打坐,一起吃饭。
      两人偶尔也会去小梅住上几天,但也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去做同样的事情。单纯乏味到…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那是秉烛寺两任寺主在一起时会过的日子。
      当然也没人知道,康琼其实算是玉崔嵬的师父。虽说从未有过什么拜师礼,康琼也从不承认他收过什么徒弟,但他的确是教过玉崔嵬的。从招式到心法,康琼的顺手和闲来无事总能让那时刚被带到秉烛寺的玉崔嵬受益匪浅。
      当然,也没人敢去猜度,康琼在带回玉崔嵬后没多久就全无所谓地放手卸任,任由寺主之位空悬引得一片混乱争夺。是不是因为终于有了个实力足够又让他看着顺眼的继任者,所以名正言顺的早早就撂挑子闭关打坐练功去了。
      “我可不指着这二两兔肉开荤。”团扇半遮一声低咳,玉崔嵬一副闷声想笑的模样,抓着兔崽的手却又往康琼那头递了递。
      “这是我特地绕路去早市挑的,一笼子里属它最乖,送你玩儿。”
      十年了,依康琼那毫无情趣的性子会作出什么样反应,玉崔嵬其实不难猜到。只是亲耳听到康琼如此认真的建议他自己下厨宰了吃,还是忍不住觉得有趣。这种有趣,就像他曾问康琼为何那般热衷于打坐静修后,听到答案时的感觉一般。
      那时玉崔嵬便只觉得,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毫无情趣却又有趣至极的人。
      那时的康琼说,打坐,是因为他无事想做。
      会在秉烛寺,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打坐舒服。
      至于为什么会在万众围杀之下拖走玉崔嵬,治好他的伤,教他心法,还给做饭吃。据说是因为饭后散步一时无聊,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而根据玉崔嵬这么多年对康琼的了解,那个理由大概是真心的。
      因为这么多年,康琼从不曾过问他的任何决定,娶妻也好,结盟也罢,从来听之任之全不干涉。那态度再明白不过,不是故作无谓,而是当真毫无兴趣。
      “玩?”闻言,康琼很是认真地又看了那只兔崽两眼。
      他在思考,一只身无四两肉的活兔子到底要怎么个玩法。
      虽然他不沾荤腥,但对他来说,兔子这种东西和鸡鸭鱼一样,都是拿来吃的。活的兔子就是肉上多了层皮毛,就算人不吃,也会有别的动物别的东西去吃。
      他想不出,玉崔嵬给他只兔子玩和给他棵白菜玩有什么差别。
      “左右你也无事想做,这兔子乖巧,不如养着逗逗趣。”动作轻巧地将蜷睡成一团的幼兔放到桌上,玉崔嵬勾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幼兔头上的短毛,方才闲聊般地提了句话,“此次君山之行,我遇到个很有趣的孩子。”
      “临阵反水不是什么大事。”看了眼放兔子的地方,康琼夹了两根萝卜条放进小碟推到兔子前头,算是默认了玉崔嵬那养着玩的说法。
      那萝卜是生的,只是被洗净去皮切了条,倒是正好喂兔子。
      至于玉崔嵬这次君山之行为了什么,又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李陵宴的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深究或是继续应付祭血盟的必要。又不是同李陵宴许了什么山盟海誓不得弃,派人撒泼上门烧屋子已经够难看的了,还想要什么交代?
      “祭血盟烧了秉烛寺,我这当寺主的总要有所表示。”
      轻轻的,玉崔嵬的声音如同突然见到挚爱亲人一般,变得温柔至极。
      陵宴啊陵宴,你如此迫不及待,当真令崔嵬受宠若惊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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