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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

      二爷按血缘数,也算是半个司徒侯府的主人,作为司徒侯的亲弟弟,奉城出了名的纨绔,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靠兄长的银票接济快活度日,时不时的惹点儿祸事让兄长收拾烂摊子,以证明自己在大殷贵族同辈子弟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感。

      此时,他正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粗布麻衣铁锁链之下,依旧由内而外散发着世家气度的江公子。
      左右踱步,直到燃尽一炷香,他才站定在江公子眼前,摇着金叶扇,冷嘲热讽道,“真想不到,名动天下的大才子江琛,竟沦成我司徒欢脚下的一条可怜虫。”

      江琛不说话,低着头,膝盖跪久了有些麻。他担心潮生,是不是已经到了奴圈,开始选奴了?
      他一早忽然被王管事带来这里,全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与司徒侯府的主人司徒愉还算熟悉,却并从没见过眼前这位司徒侯府的二爷。

      印象里,司徒二爷好像犯过不少事儿,最严重的一次,是打死了御史台一个整天请奏御前,痛骂外戚专权的五品谏官,被锦衣卫拿了险些进昭狱。好在司徒侯及时从锦衣卫手底下抢出了人,多方打点,硬生生查出来那谏官是个贪官,二爷失手打死人是为民除害。不久,太后请御史中丞去后花园赏花,御史台再不追究,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正想着,司徒二爷抬手,一盏茶泼下来,茶水从头发滴答到颈肩。江琛晃神稍纵即逝,伏低身子,低头叩在束缚双手的粗铁链上。
      “老爹在世的时候,自从去了趟皇城回来,就成天拿我跟你比,江家世子顶了天的好,自己亲儿子就样样看不上,”司徒欢想想就来气,自己年少时挨过的老爹手底下的棍子,一半以上,都是因为眼前这位江公子太过优秀的缘故。

      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跪着的,是老爹当年口口声声中的大殷后浪才俊江琛,站着的,是他这个逢人提起便直摇头的不成气候的纨绔。
      “抬头。”
      江琛微微抬了抬。

      司徒欢用扇叶挑起江琛的下巴,强迫他仰起伸长脖子,果真是生了一张俊美的脸,比花街楼子里养的小倌要好看一百倍,老爹该不会被美色所迷,才总拿他比自己儿子吧。
      想想,不会,老爹过世时自己才十岁,江公子与自己相同年岁,那时也还是个小孩。老爹虽然好色,男女不忌,但小孩不碰。

      八岁状元,天子之师,换做是谁家的爹,也得夸上一夸的。
      司徒欢咽了口唾沫,收了扇子。
      江琛又低下头,刚刚对视一眼,司徒二爷风流纨绔之名可谓实至名归,光一张脸就能迷倒万千少女,倒不是说有多出类拔萃,皇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多半长得俊俏,但那眉眼之间透出的刚毅与英气,让人望而生畏,像极了司徒老侯爷。
      玉冠束发,内衬丝绸轻如蝉翼,湖蓝大氅华贵无比,足靴暗纹绣金线,左右腰间配饰祥云白雪,为大殷凤曦楼独一家定制,加起来值得千金。
      大殷富贵,尽在司徒,并非虚传。

      只是,江琛全然不知司徒二爷哪来的仇恨,看着他的时候,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你怎么又把头低下去了?”司徒欢皱眉,总觉得这样的江公子,并非想象中恨得咬牙切齿的八岁状元,“给老子抬起头来。”
      江琛前额又微微抬起一点儿。
      “老子让你抬起头,你没听见吗?”司徒欢见江琛只是像之前那般微抬,一脚踹过去,正中心口,力道狠足。
      江琛倒在地上,咳嗦几声,重新跪回去,顺手擦去嘴角的血。

      “奴隶该有奴隶的规矩,主人说什么,就得听什么。主人让你抬头,你就得使劲儿抬,抬到不能抬为止。”
      司徒欢蹲下,金扇指了指江琛的胸口,那是奴隶印烙下的地方,终生不可除,“记住,你是个奴隶,江家半年前昭告天下,将你从族谱除名,江家世子现在是江吟江鹤立,非你江琛江明玉。你得感谢我司徒府,你的主子自顾不暇,如今在皇陵过得,也不一定比你好上多少,哪里还有心思顾你?要不是我哥,你以为你能活着出昭狱?别说我要你抬头,我就是让你劈开双腿承我欢爱,你也得乖乖听命而为。”

      江琛脖子动了动,扬起头,与司徒欢平视,眼里无波无澜,并非受到折辱强忍的样子,淡淡道,“奴愚笨,猜不得主人心思,还请主人以后,把命令说的清楚一点。”
      “你说什么?”司徒欢被噎得不轻,他难道没说清楚吗?
      想想,起初,自己好像真的只是说了抬头,江琛也的确按他所说,微微抬了抬头。
      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屋里侍奉的丫鬟都听见了,虽不敢言,但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他。
      区区奴隶,还敢顶撞,主人的面子不要的吗?

      又是一脚揣出,这次,柔弱的身子直接撞向墙边。
      看着匍匐在地咳嗦不止的江琛,司徒欢把头别过去。他恨这人,因为这人,他失去了本该无忧无虑吃喝玩乐的童年,与老爹闹得关系很僵,发誓偏要做个纨绔,气死那事事瞧不惯自己的老头子,结果,他爹真的不过半百就病逝了,带着恨铁不成钢死不瞑目。
      这人现在是自己家的奴隶,生死捏在自己手里,虽然不知兄长是怎么想的,求了太后外祖母一道懿旨,接了这烫手山芋过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手底下折磨人的手段多得是,有的是时间让这不可一世的公子慢慢体会一遍。

      江琛拖着锁链,重新跪好。他自知不该多说话,却还是开了口,他需要试探司徒家对他的底线在何处,他还想知道,司徒二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他不想白白浪费了。
      他为何身在司徒府?
      江琛自己也说不上。

      司徒二刚刚说,是司徒愉求了太后的旨意。
      在大殷皇都,宋太后与江家势同水火,因为皇孙伴读的缘故,对他不至于表面表现出厌恶,却也不会因为一个被罚为庶人,贬去皇陵的皇孙所求,随随便便去触怒皇帝的逆鳞,放一个姓江的出昭狱。
      但司徒侯若是求,太后可能要考虑一二。

      司徒愉的生母,是宋太后最疼爱的长女,司徒老侯爷当年用半个国库之多的粮食做聘,娶大公主为妻,解了西北战事胶着的军粮燃眉之急。大殷国大获全胜,西域诸国一蹶不振,再无卷土之势。先皇遂将大公主的生母宋妃封为继后,大公主的同胞亲弟,皇长子,也就是现在的文瑞帝,封为东宫太子,算是变相加功于司徒侯。
      但大公主的命却是薄,生下老二没两年,就消香玉陨,司徒侯也是英年早逝,五十不到就归了黄泉地。此时已是太后的宋皇后,一直对司徒家两个失去双亲的外孙格外关照,司徒愉世袭侯爵,本想也给老二在皇城封个闲职。奈何司徒二爷纨绔的实在不像样,五品谏官说杀就杀,她再求皇帝也不成,就算皇帝准了,满朝文武恐怕也不会同意。

      万幸的是,司徒愉稳重强干,年纪轻轻当起了奉都诺大家业,没像他弟弟一样吃喝嫖赌,不学无术。
      江琛在昭狱牢中时,只见过司徒愉一次,那时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司徒愉提出的交易,司徒愉却还给了他一条活命,虽然代价是胸前的奴隶印记。
      司徒侯府祖先,辅太祖皇帝治国有功,赐侯爵世袭,奉城为封地。奉城南临春江,商船必经,黄金水道,北靠屋还山脉,冰山雪矿,肥田千里,集大殷国东南商贸重镇与农矿大城,有“屋山金黄,春水粮仓”的美誉。

      司徒家在奉城经营五百年,家大业大,光记录在户部名册的,就有七百多个奴圈,上万奴隶,赶得上西北边防楚将军座下降龙伏虎两个大营的兵力,肯定不缺他江琛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质奴隶。
      司徒愉非善类,救他,必有所图谋,这半年奴圈安闲,恐怕是故意为之,至少用事实让他明白了,他之前与元亦殿下所做的一切,如困兽挣扎,丝毫无用处。
      急促小跑气喘,足靴踏的红木梯板脆响,很快侯府大总管齐枫的来报,“二爷,定安王府燕世子与屏州总督赵大人到了,正在前厅呢。侯爷人在北郊田庄,属下已派人送信过去,最快得个三四天行程。这两位爷,似乎要住下的,二爷您看,该如何招待?”

      齐总管说完,瞥了眼屏风之外,跪在地上的江琛,刚在奴圈,他听柳管事说二爷带走了个奴隶,看来便是此人。
      跪着佝偻,形容狼狈,还仰着脸,睫眸低垂,气质风华自然而生,若不是拴着手足的锁链与侯府奴隶惯穿的粗布衣,怎也不会想竟是个奴隶。
      司徒欢坐回长椅,刷的打开金叶扇,“秋猎的日子,还有至少半个月,他们怎么现在就来?”
      “这……”齐枫也不知,这两位应邀来奉城猎场参加秋猎,提前来了,总不能说时辰不对,把人赶走吧。

      “府上东厢两排房,不是早早打扫出来了?把人领过去安顿,少什么赶紧采买补足,晚上好酒好菜备齐,挑几个长相干净的舞姬送去伺候,”司徒欢道。
      “二爷您不过去陪?”
      “我干嘛要过去陪?”司徒欢长眉一挑,不屑道,“我跟他们可不熟。”
      齐总管想再劝一劝,赵总督来意,他揣摩不出,若回头上奏一本,挑二爷不敬朝廷命官的毛病,怕是皇城那边御史台,会借此口寻侯府的麻烦。

      侯府成败兴衰的紧要关口,最好少惹是非,低调行事。但二爷的脾气,说一不二,他看着二爷长大,自是明白,委屈不得,自然也说服不得。
      齐总管愁眉难展,前额冒汗,侯爷若是知道赵兴提前半个月来,也绝不会挑这个日子去什么北郊。
      定安王封地,在春江以南,与奉城隔江相邻,常有往来,燕世子虽尊贵,但跟侯爷打小的交情,倒不用特别花心思。但赵兴却不同,早年从军行伍,在楚将军麾下立了不少战功,不惑之年调任皇都,任职兵部,在朝里摸爬滚打爬八年有余,口碑颇为正派,深得文瑞帝赏识。半月前才为屏州总督,没升官也没降职,算平调过来,之前与他司徒侯府并没什么交情。

      奉城地界,属屏州管辖范围,虽为王侯,却得给新来总督个面子。司徒侯府的猎场,环了好几个山头,全部踏一遍,跑死两匹马不成问题,每年春秋两猎,甚为隆重,在大殷国都是出了名的。
      秋猎不差多一张请帖,请帖送到屏州总督府,本意是爱来不来,奴隶狩猎,一向为朝中正派清流所不齿,御史台成千上百的奏章递上去,哭天抢地,呜呼残忍,明明自家的奴隶没见少用,打骂烧杀时眼都不眨一下。
      也不知赵大人是闲得慌的还是闷得慌,不仅来了,还提前了半个月。
      司徒欢挥了挥扇子,示意齐枫赶紧走人,“以后遇上此等事,你这个大总管,看着办就成,少来烦二爷我。”

      “是,”齐总管只能默默退下,听见二爷与管事命令道,“三十鞭,给他长长记性。司徒侯府里,只有主人说话,奴隶遵命,没有奴隶与主人讨价还价一说。”
      他足下一滞,只有三十鞭的罚?没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二爷竟会对一个奴隶大发善心。

      这奴隶……
      该不会是二爷从哪个世家门庭里抢的少爷吧?花楼里的小倌玩腻了,强迫清白公子扮奴隶尝新鲜?这可了不得,老总管擦了擦前额的汗,苍天啊!给侯爷的信里,得赶紧追加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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