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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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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顾轻轻发短信过来。
“综测到手,秦总大恩,没齿难忘。[抱拳][抱拳][抱拳]”
秦沐阳手上一顿,浓眉微挑,面无表情地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颤抖,听来极其缥缈,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或许她只是刚睡醒。
“起来了。”秦沐阳问。
说是问,他的口吻更像是陈述。
听起来不像是同下属讲话,亦不像是与合作对象交流,他难得的打着电话进会议室,一屋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秦沐阳全然不在意,拉过椅子坐下,喝了口咖啡,继续通电话:“吃饭没有。”
“恩,吃了,”顾轻轻应道,心情似乎不错,嗓音明快,“你呢,吃饭没有。”
“没,马上开会。”
“恩,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记得吃早饭。”顾轻轻说,只是出于礼貌,多问候了一句。
秦沐阳应下,转头吩咐秘书会议结束后给他准备一份早餐,抬手饮尽咖啡,抬头,示意可以开始报告。
秘书小张愣了半晌。自家老板从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杯黑咖啡下肚就能工作一上午,给他准备早饭,准备什么?若是准备得不合乎他心意,会不会被炒鱿鱼?小张如坐针毡,心里直发毛。
好在诸如此类不在习惯之内的事秦沐阳很快就忘了。
会开完,他提起公文包就走。从公司出来时,正听到司机老李在给他女儿打电话。也在谈综测的事情,秦沐阳随口一问:“两分综测有什么用?”
“增加排名,”老李回答道,他女儿也在念大学,这件事他比早已与学校脱节的秦沐阳更为清楚,“现在大学全凭这个评成绩,成绩排在前面的才能拿到国家奖学金、社会奖学金……甚至当交换生,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
秦沐阳点头,沉默。
秦总忽然问综测干什么?老李想问但没敢问,啧了啧嘴,专心开车。
后座的秦沐阳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专注得连眼皮都不眨。
刚才的会议谈的依然是与杨宛白合作的事情。有了婚姻这层羁绊,安排聘请顾轻轻的母亲杨宛白一事更需要从长计议。隔壁几家公司动作得越来越大了,秦沐阳虽然不说,心头却并不是没有打算。
知母莫若女,总得听听看她的想法。
秦沐阳给顾轻轻打电话。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听不清她究竟在讲什么。秦沐阳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顾轻轻传来短信,说她正在参加一个师兄的生日宴会,在KTV里面脱不开身,问他什么事。
“面谈。”秦沐阳回了两个字。他从不发短信,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已经很碍事。
顾轻轻却并不知道这件事,依然回短信:“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而且明天开始又有两门实验课开课,暂时抽不开身。”
一个学生再忙也忙不到哪里去。秦沐阳觉得。三两天就是极限。
“空了面谈。”他回到。
再见到顾轻轻却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顾轻轻主动来找他。
这天她穿了一件娃娃衫,一条牛仔短裤,背一个小巧的双肩皮包,踩着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她穿衣打扮的品味介于学生与社会女人之间,大体上偏显清爽,扎上马尾,不抹装扮,愈显青春。
青春是她最大的资本。
因为一件衣服、一条裙子、一件珠宝而抬不起头的女人,社会上比比皆是。但很显然,顾轻轻不是这种人。等在公司候客厅里,隔着玻璃接受着旁人的唏嘘和打量,她也镇定自如,脸上不见半分胆怯。
秦沐阳多少有些满意,虽然这也很有可能只是遗传因子作祟。
顾轻轻的亲妈杨宛白原本是个富二代,年轻时候喜欢上了穷小子顾爸,屈身下嫁。却又在生下顾轻轻后,毅然离婚,转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富豪。此后,再也没有联系过顾家父女。
顾轻轻虽然有这个只手遮天的亲妈,却是个十足的普通人。顾爸将她带大,日子虽然不算苦,也算不上多富裕。顾爸死后她又一个人生活了四年,愈发与富贵不沾边。
这姑娘究竟是不是个好姑娘,秦沐阳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刚结婚不过半月,见面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总得要时间去磨合。
“秦总,顾小姐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秘书提示道。
秦沐阳没吱声,示意她忙去,只身进了候客厅。
顾轻轻正在画画,拿着中华牌的2B铅笔,勾画着博物架上的一件木雕。纸篓边落了一团画废的作品,纸张已经被揉成了团,秦沐阳弯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夹,将纸团带了起来。
她的作品画面整洁,风格明朗,颇有名家大师的风范。在某些线条和细节的处理上却又极其大胆,是名家大师难有的创新和突破。
难说。顾轻轻可能还真在艺术创作上有点不同于常人的天赋。
秦沐阳抬头看着她。
她身形虽好,但绝不比物质条件更优越的名媛千金,皮肤洁净白皙,却论不上吹弹可破,一看就知道顾轻轻并不是注重保养的那一类。但她有天生的资本。
顾轻轻忽然蹙起眉。
铅笔已经用秃数支,她却正画到兴头上,不愿停笔。只好将就着秃笔继续勾勒。
秦沐阳走近,方知她并非在画素描,而是对着那木雕做进一步的改造。改造得初具规模,有点意思,秦沐阳没有叫她,转而拿起桌面的刻刀,把一支秃铅笔削尖,递给顾轻轻。
顾轻轻一怔,抬头看他,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美术铅笔不能削尖。”久之,她尴尬地牵动嘴角。
“Sorry,我不是艺术生。”秦沐阳道,放下铅笔,点了支烟,坐在沙发上,长腿一叠,眼皮都不抬,沉声问:“有什么事。”
顾轻轻回神,“我是想问你,我妈是不是回国了?”
秦沐阳抬眸,忽的起身,示意她换个地方谈。两人乘着电梯一直往上,到了他的办公室。秦沐阳去给她倒咖啡,一边听她继续说道:“上次去机场送师兄,我看到有个女人出来,好像我妈……”
行内传闻杨宛白的后子过生日,她要给他过完生日后才回国,姑且一算,是三个月之后的事。这才过了一个月,怎么会回来?
秦沐阳握咖啡杯的手一顿,眼神蓦的复杂了。
顾轻轻接下他递来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抬头道:“我不确定,我有四年没见过她了。在飞机场里也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感觉是她。”
“我今天来是要找你确认一下这件事,然后跟你对个口供。”
“口供?”
“恩,如果我妈还认我这个女儿,应该能帮到你的。”顾轻轻说。说起这话的时候,她显得很是平静。
这平静是不是装出来的秦沐阳说不清楚,他并不了解顾轻轻,也不清楚杨宛白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秦沐阳眯着眼“唔”了一声,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注视着沙发对面的皮肤白净的女生。
其实风险和隐患,顾轻轻心里很清楚。所以才早在决定结婚的那天就同他说明白了可能帮不上他。毕竟在事情发生之前,没人能知道一个当初毅然决然抛家弃子的母亲在二十年之后究竟会不会念及旧情,再认回她这个女儿。
对秦沐阳而言,结婚是步险棋。但好在顾轻轻人不算无情,婚前承诺会帮他,婚后确实有帮他的愿景。
“成绩不错?”秦沐阳眯着眼睛问。重重烟雾里,对方的脸他看得并不真切,不过通过她的语气,倒是很好分辨她扬起的笑容。
“拜秦总所赐,今年还是年级第一。”
今年还是,那么说往年也是。她才刚上大三,只有大一大二的成绩,那么意思就是她一直是年级第一。
秦沐阳点头,灭了烟,又问她对口供的事情。
顾轻轻一五一十地跟他交代了从顾爸口中听闻的杨宛白的喜好,顺便附上了自己的个人档案。如果对方是自己的丈夫,有些小习惯他应该清楚才对。
“顾轻轻。”
“我小名叫轻轻,身边人都这么叫。”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也该改口。顾轻轻暗示他。
秦沐阳却并未搭理,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能诚实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轻轻没想什么,被他一提,倒想起那只被削尖的铅笔。她眼神里蓦然多了些柔和的东西,抬头微笑:“不是说了么,秦总大恩,没齿难忘。”
“虽然她是我亲妈,但是你也知道我家那点事情,我跟她根本就没有感情。说白了,两边都是陌生人。同样是陌生人,你有恩于我,我帮你,两两相抵,互不相欠——这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秦沐阳收回目光,他只想听她说句实在话。女人的心思太难以捉摸,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想法,他才能知道该怎么跟她磨合。
秦沐阳沉默了片刻,抓起车钥匙:“回学校?”
“不然呢?”
她是他妻子,当然是跟他回家了。秦沐阳想说,但没有说出口。虽然已经拿了结婚证,也打算磨合磨合,好好过日子,但事实上他连顾轻轻目前的感情状况都不清楚,若是她此刻根本就有小男朋友,他岂不是莫名其妙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这事不着急,趁着感情还淡,最好先了解再说,万一真的不合适还可以干脆分手,谁也不亏欠谁。
秦沐阳神色复杂地看了顾轻轻一眼,没回答她的话。自动将目的地调整为蓉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