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都广建木

13、第十三章皇位有毒

　　汲取上次的教训，华歆到约定俗称的聚会地后第一件事便是跑山林里抓了一头熊回来，表示凡是想向自己求欢者，先徒手跟这头熊掐一架，掐赢了熊再跟我掐，掐赢了我，我们就可以睡了。

　　老族长瞅瞅被蹂/躏的委委屈屈的熊，再瞅瞅华歆插在地上的木牌，一脸空白，不知该做何反应，最终道：“很聪明。”

　　纵然能带来参加聚会的都是一个部族中的佼佼者，但单人徒手与熊掐架的难度还是太变态，华歆这一次过得非常消停，每日抓猎物采摘野菜享受野餐，看男男女女展示自己的美丽，看对眼后欢好。

　　消停且无聊的渡过聚会的日子，华歆迅速跑路去羽人地盘。

　　羽人为了维持统治，准确说是向元洲附庸种族与奴隶种族收贡品，在元洲各地修建城邑，但元洲太浩瀚，羽人总人口太少，城邑与城邑之间的距离一两百里是起步，千里不是上限。

　　人口与城邑之间的距离都决定羽人的统治仅限于城邑，城邑与城邑之间都是不受羽人控制的荒地，除了臣服羽人的种族，还存在着大量不从羽人统治的部族乃至未开化的野人。

　　这种现象对羽人王朝而言很头疼，对华歆却是好事。

　　燧人族同羽人王朝不和，羽人城邑之间若无这大片不受羽人统治的荒地，华歆也不敢跑羽人王朝的后方溜达，羽人将大小道路一封，跑都跑不掉。

　　平原城一座偏僻幽静的宅邸，陶片互相击打的声音幽幽传出。

　　“旦旦，我来看你了，陶片击打都能敲得这么好听，你音乐造诣啥时这么好了？”华歆一边招呼一边熟练的在门推不开后翻墙而入。

　　“你谁啊？旦搬家了？”

　　华歆疑惑的屋檐下拿着碎陶片击打的少年——大概是少年，这些羽人成年后外表变化极微，仿佛凝固一般，能一直保持年轻的模样到快死时，因而让华歆通过外表判断羽人的年纪，她只能判断对方有没有满三百岁——少年生得极美，美得倾国倾城，美得让华歆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但比起美，更令人侧目的是少年的眼睛。

　　在华歆进来时少年下意识抬起头，华歆看到他的眼睛被白布覆着，但白布上对应眼睛的位置是凹陷的，初步判断少年的眼睛被剜了。

　　如此美丽的少年竟没了眼睛，委实可惜。

　　华歆惋惜了一息，继续自己原本的来意。“请问你是房子的新主人吗？你前面那个叫旦的人可有留简牍予华歆？”

　　少年没吱声，只是安静的用蒙着白布且没有眼球的眼睛看着华歆。

　　华歆笑容仍旧和煦的问：“我们可曾见过，不知为何我对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体内一贯沉寂的神力前所未有的活跃，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钻进对方身体里，不论是自身经历还是燧人族流传下来的传说里都没这情况。

　　少年仍旧专心的敲击着陶片。

　　华歆瞧着少年的嘴巴，怀疑他的舌头是不是也没了。

　　在华歆考虑要不要找邻居打听一二时旦终于拎着一只背甲有尺长的大龟归来。

　　“华歆你来了。”旦欢喜的抱了抱华歆。“你一直没来，我还以为....”

　　华歆也讶异。“也就两岁不见，难得你居然能对两岁的时间有感觉。”

　　羽人是长生种，非常长寿那种，若不遭遇战争、饥荒，或遭遇但也能活下来，能一直活到两三千岁，个别尤为离谱，比如旦的一位祖先，都五千多岁了还活蹦乱跳的，羽人王朝看她如看活祥瑞。

　　寿命如此悠长，羽人的时间观念不免迥异于短生种，两年算什么，十年也不过弹指须臾。

　　旦也很无奈。“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分别时说得那么奇怪，仿佛时日无多。”

　　“说说而已，我肯定会活很久。”华歆接过旦手里的龟。“今天吃龟汤？难得啊，你居然讲究起来了？平时不都是能填饱肚子就行吗？”

　　“给他补身子的。”旦示意屋檐下的俊美少年。

　　华歆愣了下，思考须臾，不确定的问：“白月光？”

　　旦颌首。
　　华歆惊奇的看着眼睛被剜、舌头疑似被拔的少年。“虽然你当初描绘得不像在描述人，更像在描述高天之上闪闪发光的月，与现实肯定有差距，但这也...”差太大了。

　　“我对你描述得不是这个样子。”旦神情复杂。“你如今看到的是被从高天之上摘下再扔进泥沼的月。”

　　“什么情况？”华歆大奇，没记错的话旦的白月光不仅是王子，还是羽皇最宠爱的王子。

　　旦言简意赅的回答：“王被杀了，新王是先王的王孙，他还算好的，新王留了他一条命。”

　　“又一个被杀的？话说羽皇有几个是正常死亡的？”华歆问。

　　“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

　　“羽皇之位肯定有毒。”华歆佩服道。

　　虽然羽人王朝从建立到现在才第七任，但前六个一个自然死亡的都没有，百分百的非正常死亡率也属于离谱。

　　羽皇不同于部落的族长，族长做为首领遇到危险必须身先士卒，因而担任首领的要么是最强的人要么是已经年老但很有威望的人——能活到老年本身就是强大的证明——通过这种方式避免遇到危险时造成更大的损失。而羽皇，怎么说呢，羽皇已经开始与寻常羽人区分开来，工作内容的危险性比起族长已经下降，但部落族长的死亡率也没百分百。

　　旦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这年头首领死亡率高不算啥，严酷的生存环境在那摆着，但历代羽皇的死仍旧令人无语。

　　第一任严格来说不是羽皇，那时羽国只是羽人诸国之一，她带着自己的部族建立了羽国，虽然没后代那么出名，但从史书来看也是一代明君。

　　虽是非正常死亡，却是战死，死得荣耀。

　　第二任在前任的基础上继续扩张，征战四方，令羽国成为羽人诸国最强大的一国，死于箭疮复发。

　　第三任是目前为止最长寿的羽皇，活了三千岁，统一羽人全族，属于羽人的种族王朝在她手中诞生。唯一的问题是没处理好继承人问题导致子孙束甲相攻，因年老体衰而对各方势力失去控制的羽皇也在那场动乱中被子孙杀死。

　　第四任是前任晚年那场动乱中的胜利者，汲取了前任的教训。

　　羽皇之位原本的传递是羽皇的远近亲属中能者居之，出生顺序不重要，接近部落的选贤模式，稍有不同的是部落里所有人都有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而羽国随着扩张出现了大量与羽皇部族无血缘的族人，但选择范围仍很广。好处是这种角逐中诞生的新君都不差，不会带着族群走向死路，坏处就是很容易引起血亲相杀与动乱。因此三代羽皇决定建立长嗣继承制，按血缘远近与出生顺序决定继承顺序，求稳，但羽皇漏算了一件事。

　　羽人的种族王朝建立，龙伯王朝败亡，龙伯举族北迁，羽人的处境改善，至少战争规模、烈度、频率都下降，而没了战争侵扰，人们可以放心生产，羽人人口增长的同时寿命也增长了。

　　羽人三百岁成年，如果一名羽人早孕，与第一名子嗣很可能只隔三百岁。

　　前两个羽皇都没活过两千岁，因此先出生的孩子正值年富力强时，继承皇位并无问题。但三代羽皇活了三千岁，她的子嗣有一半不是已步入暮年便是已老死，这也是羽皇晚年动乱的根源，老朽的王子们无法服众，年轻的王子们继承顺序太靠后。

　　四代羽皇觉得，既然立长嗣会发生继承人要么先死要么一起垂垂老矣的情况，那就不立长嗣，立幼嗣。

　　四代羽皇的计划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她最年长的王嗣杀了四代羽皇，杀光了年幼的弟妹，继任新君。

　　五代羽皇仍旧立幼嗣，但汲取了教训，没等年长的王子王女对自己下手便先下手为强，但当他的身体开始出问题时王储实在太年少，无法服众，因而一位年富力强的王重孙干掉了继承顺序在自己前面的所有继承人与五代羽皇，顺利继位。

　　六代羽皇，就是刚死那位，经过前几任的教训，这位羽皇选择弃疗，长嗣继承制与幼嗣继承制全部废除，改成由羽皇自己指定继承人，羽皇指定哪位子孙就谁继位。

　　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但少年的母亲是六代羽皇最宠爱的女人，生了三位王嗣，再加上其她女人生的，一共十四位王嗣，如今只少年还活着，继位者是一位王孙，不难看出六代羽皇的新继承制落实效果如何。

　　说羽皇之位有毒并不为过，七代羽皇虽然才继位，但私底下已有人开始打赌他未来会被哪位子孙所杀。

　　但最让人忧心的并非羽皇百分百的非正常死亡率，而是我的财产要给谁这个问题。

　　其余羽人虽然没有皇位要传给子孙，但活得久了多少攒了些财产，财产应该谁来继承？

　　或者说，财产要给谁才能保证不会发生血亲相残的悲剧，羽人王朝的刑事犯罪有一半是血亲相残贡献。

　　“你笑什么？我不信你的族群以后发展起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旦道。

　　华歆笑道：“肯定不会，我们没你们那么长寿，少则四五代，多则十代不止。”

　　“羽人在部族时代的寿命也没如今这么长。”羽人少则四五代，多则十代不止的现象普遍起来是在步入王朝时期后。

　　华歆愣住。“是哦，但管它呢，我又活不到那个时候，后人的麻烦关我什么事？我连自己的麻烦都没解决，哪有空管后人死活？后人的麻烦自有后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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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的财产应该谁来继承，对于羽人而言是真的会要命的问题，以前生存环境酷烈，人均寿命短，让最年长的孩子继承家业是没毛病的，因为父母死得时候很年轻，孩子也很年轻，但羽人王朝强大起来后人均寿命暴涨，五代同堂是起步，直系后代从几十个增至成千上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品种都有，这么大的基数肯定会有自己争取财产的子孙，而做为直系后代，人真有继承权，只是继承权靠后罢了。
羽人王朝的上层也很努力的探索解决方式，但怎么说呢，越发展越长寿，越长寿子孙越多，直系后代人口以万做单位是必然，立长立幼立贤都扛不住这么生草的现实。
这个问题从第一王朝的王政时代折腾到贵族共和时代，再从贵族共和时代折腾到第二王朝，翼惊蛰为了打击前朝余孽出台直系后代均分法才解决，管你是真金白银的财产还是土地房屋的不动产乃至爵位，全部按人头均分，公平公正公开到让人吐血。
啥？
翼惊蛰之前为什么没人这么干？
因为生产力不够，古代把财产的大头给长子，其余孩子一起分剩下的，不是偏心偏到咯吱窝，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子孙有一支能保持原有阶级而不下沉，本质上和现代人少生优生，用所有资源培养独苗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古人不少生优生呢？
因为古代人口是生产力，而且幼崽夭折率高，只生一个，夭折了怎么办？肯定要多生，但生得多了肯定不能按人头均分家产，真那么分，所有孩子都得阶级下沉。于是选择用财产大头保其中一个孩子的阶级不下沉，其余孩子则儿孙自有儿孙福。
另一方面因为长子掌握最多的资源，余子们为了生存必然要附庸于长子，有利于维持宗族的凝聚力与团结——现代有手有脚就能生存，古代不行，不抱团，就会出现踏踏实实种地囤粮成为别人粮仓的情况。
总的来说选择长子是因为长子继承制最稳定，人类寿命短暂，当父母年迈时长子正年富力强，后面的弟弟就算想争也打不过大哥。
羽人王朝也是类似的情况，有财产要给子孙需要继承制的人，希望子孙能抱团，希望子孙永远荣华富贵，哪怕只是极少数子孙的富贵，拒绝最能解决争端的直系子孙均分法。
而且政府的行政执行能力也做不到，毕竟要搞直系子孙均分法你得先搞清楚死者究竟有多少直系后代。
这些基础条件到第二王朝时才满足一半，剩下一半是翼惊蛰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自己培土搞出了能落实均分法的土壤，代价则是她年纪轻轻就油尽灯枯。
但华歆这会和翼惊蛰还差着五千年，注定血亲相杀的案件仍旧会在羽人王朝的刑事犯罪中一枝独秀，直到第二王朝。
看过我预收文案的应该知道，翼惊蛰跟着风洲起兵推翻前朝统治，一通杀人如切瓜砍菜后发现死者皆直系祖先，突然发现羽人真是天生的人伦悲剧温床。